超大的浴缸里,水面倒映着惨白的顶灯,许流萤一动不动地浸泡其中,长发如同水藻般散开,红色的眼眸空洞地望着水面氤氲的蒸汽,仿佛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精致人偶。
阮听竹在她身后,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
她白皙的手指沾着昂贵的、散发着淡淡植物清香的沐浴露,细致地滑过许流萤冰凉的肌肤,清洗着昨夜留下的痕迹。
她的动作温柔,像是在擦拭一件举世无双的稀世珍宝。
阮听竹:“疼吗?”
水流滑过许流萤纤细的锁骨,留下蜿蜒的水痕。
许流萤没有回应。
她的身体依旧冰冷而僵硬,只有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这彻底的沉默,像一根无形的针,扎在阮听竹的心里,激起了她的掌控欲。
阮听竹擦拭的动作顿住了,下一秒,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恐慌和暴戾的力量猛地袭来。
阮听竹从背后狠狠抱住许流萤冰冷僵硬的身体,双臂如同钢铁的镣铐,勒得许流萤几乎窒息,骨头都在呻吟。
“对不起……对不起小萤,”
阮听竹的声音紧贴在许流萤耳边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压抑的颤抖,温热的气息拂过冰冷的耳廓,“是我弄疼你了……”
她的手臂收得更紧,语气陡然拔高,“但是,谁叫小萤想着离开我呢?!”
许流萤的身体在她怀中细微地抖了一下,依旧沉默。
“我是真的害怕失去你啊!”,阮听竹的声音哽咽,“在这个该死的末日里,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明白吗?!”
她将脸埋在许流萤湿漉漉的黑发间,声音闷闷的,“答应我!答应我,不要离开我!永远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水波晃荡,映照着许流萤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
她终于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头,眼眸中早已失去了所有神采,只剩下死水般的沉寂。
她看着阮听竹,嘴唇动了动,吐出几个轻飘飘的、却像冰锥般刺骨的字:“你杀了我吧。”
水汽蒸腾的浴室,温度仿佛骤降至冰点。
阮听竹冰蓝色的瞳孔深处,燃起被彻底激怒的熊熊烈焰。
“为什么?!”
她猛地咆哮出声,声音尖锐得几乎刺破耳膜。
她粗暴地抓住许流萤的头发,狠狠地将她的脑袋按向浴缸底部。
“砰!”
许流萤的额头重重磕在光滑坚硬的陶瓷缸底,黑 发在水中散开,如同濒死的海葵。
冰冷的水瞬间涌入她的口鼻,她本能地挣扎,双手徒 劳地拍打着水面,溅起大片水花。
阮听竹死死按着她的后脑勺,身体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声音透过水面传来,扭曲而狂暴: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那么想离开我?!在这个地狱一样的末日里,没有我,你能活到现在吗?! 是我给了你晶核!是我让你进化!是我给了你栖身之所!是我让你从最低等的行尸走肉,变成了现在这样!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你凭什么想走?!凭什么——!”
许流萤的挣扎越来越微弱,肺部灼痛得快要炸开。
“哗啦——!”
许流萤被猛地从水里拽了出来,像破布娃娃一样甩在浴缸边缘。
她剧烈地呛咳,冰冷的空气涌入火辣辣的喉咙,水珠混合着血泪疯狂涌出。
她咳得撕心裂肺,身体蜷缩成一团,不住地颤抖。
阮听竹站在水中,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胸口剧烈起伏,眼神冰冷如刀,等着她的解释,或者……下一个惩罚。
许流萤终于喘匀了一点气。
“我没有……”
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溺水后的虚弱和极致的委屈,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泣血,“我真的……没有想要离开你啊,主人……”
阮听竹冰冷的眼神微微一滞。
“我只是……”
许流萤艰难地撑起身体,血泪滴落在浴缸的白色陶瓷上,绽开小小的、刺目的红,“我只是不想……被束缚住手脚……”
她抬起被锁链磨出深深红痕、甚至有些破皮的手腕,伸向阮听竹,眼神充满了哀求和不解,“我只是……想能离你再近一点……可以在你工作的时候,能坐在你身边……在你休息的时候,能蜷缩在你怀里……而不是……永远被那冰冷的锁链锁在角落……”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心碎的控诉,“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呢?主人?”
她的眼神如此凄楚,血泪如此真实,那卑微的愿望听起来如此……合理。
阮听竹冰封般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
她看着许流萤伸过来的、带着伤痕的手腕,又看向她眼角不断涌出的血泪,那狂暴的怒火像是被这绝望的控诉浇熄了一瞬,只剩下一种混杂着困惑和一丝……动摇的复杂情绪。
“真的……?”,阮听竹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探寻。
许流萤没有回答。
她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猛地扑了过去。
并非攻击,而是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冰冷的、带着水汽和血腥味的唇,狠狠印上了阮听竹微张的、同样冰冷的唇。
这个吻毫无技巧,甚至带着撞上牙齿的疼痛和血腥味。
它笨拙、绝望、充满了献祭般的意味,仿佛要将自己全部的灵魂、所有的忠诚和委屈,都通过这唯一不被锁链禁锢的方式,传递给眼前这个掌控她生死的暴君。
阮听竹的身体瞬间僵硬。
她的手下意识地抬起,似乎想将这个冒犯的“宠物”推开。
然而,当那冰冷、颤抖、带着血泪咸涩味道的唇瓣贴上来时,一股奇异的、从未有过的战栗感,猛地从唇齿相接处窜遍她的全身。
那是一种超越了掌控欲的、陌生的悸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只有水流声,和两人急促交错的呼吸声在氤氲的水汽中回荡。
良久,许流萤的力气耗尽,身体软软地滑落。
阮听竹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她冰冷湿透的身体。
她紧紧抱着怀中颤抖的、小小的身体,仿佛抱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对不起……”
阮听竹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低沉柔和,她一遍遍重复着,冰冷的指尖拂过许流萤脸上的血泪,“对不起,小萤……是我错怪你了……”
她低下头,将下巴抵在许流萤湿漉漉的头顶,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脆弱,“但那都是因为……我 太在乎你了。我不能失去你,绝对不能。”
许流萤的身体在她怀中细微地颤抖着,闭上了眼睛,任由血泪无声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