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暗未暗,地上隐约可见一根根紫线盘旋。
这些是什么东西?哪来的线?
我不知那是线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只好小心翼翼地避开。路上避着紫线,渐渐到了祠堂的空地上。可眼前的景象却让我浑身发冷──
戏班营地闪烁昏黄微光,营地外围的地面上,密密麻麻布满了那些紫色粗线,还时不时闪烁着妖异的微光。
这时一阵微风吹过,那些紫线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微微蠕动着。
眼前诡异的一幕,令我不由得后退半步,喉咙有些发紧。
那些是什么东西?
我回答不上来,不知道这些会不会与那戏班有关。我只知道,自己还是离开这里为妙。
想着,我便向后退去,可刚迈出一步,脑海里传来一个拉扯着的声音。
“徒儿,向善……”
这会我听得真切,那是我梦里那个仙人老道念到的内容,好像叫七些令?
脑袋不由得隐隐作痛,我又向后迈出一步,疼痛更为明显。
看这样子,说明之前在春花楼的头疼也与这老道的咒念有关。
那真是个沙币仙人!小气吧啦的,老子骂一句咋了!当朝的皇帝我都敢指着他画像骂呢!他算老几?
没办法,在头痛威胁下,我只好硬着头皮向戏班营地方向走去。
戏班子撑起好几个帐篷,其中大帐篷外明显有更多紫线。
小心翼翼地绕过那些紫线时,突然一阵冷风吹过,令我打了个喷嚏。不巧的是,就是这下功夫,让我踩到了紫线上。
感受到鞋底的黏腻感,一脚下去紫线“吧唧”作响。虽然面无表情,但心里直犯恶心。
在知道这紫线无害后,我就开始大摇大摆地朝那戏班子走去。
还没到那,一个老婆婆从半掩的帐篷帘布中缓缓走去,声音嘶哑道:“这位公子,这擦黑的时点儿,来俺们这儿做甚?”
我下意识整了整衣襟,竟规规矩矩作了个揖:“婆婆见谅。在下有位挚友素来痴迷戏曲,尤其喜爱结交梨园子弟。今日特代肖公子来拜会班主,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闻言,老婆婆顿了顿,用一只斜眼扫了我一眼后,转身进去了。她那眼神,看得我有些不舒服。
帐篷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响动,还夹杂着像是铜铃轻晃的脆响。
良久,里头传来个阴柔的男声:“进来罢。”
“多有打扰。”我顺口而出,自觉行礼,撩开帐帘走了进去。
这些礼节是我平时不会做出的。直到现在,我都没发觉自己身上的异常。
帐篷内,出乎我意料的整洁,各种戏剧用品堆放一侧,全都分门别类贴上标签。
帐篷尽头立了个屏风,烛光摇曳,隐约可见里面翘着二郎腿的身影。那老婆婆就在一旁侯着,模样恭敬。
阴柔男声自屏风后响起:“我方才听阿婆聊了,你过来罢,我给你些东西。”
令我在意的不是那班主要给我什么,而是这屏风前的空中也横挡了几根紫线。
这紫线是这戏班子的?不过,为什么这线……看起来有些眼熟?
我下意识避开紫线靠近屏风,旁边老婆婆的身子不察觉地抖了一下。
待站在屏风前,我拱手行礼。隔着屏风,看清那男人在肚子里捣鼓着什么。
“班主,给我什么东西?”
阴柔声音有些变形,“给你……这个!”
“豁啦”一声,说时迟那时快,一把短剑自屏风刺出,直指我的面门。
也是一瞬,我汗毛倒起,身体自己竟行动起来,侧身避开了那把短剑。
我感受着从死亡旁滑过的余韵,心脏扑通乱跳,有一阵寒意充斥全身。
我还未稳住步子,那男子猛地冲出,飞剑刺来。
我才看清楚男子的模样极其骇人,眼眶空洞,肚子鲜血淋淋,破了一个大洞──那剑是从那掏出来的。
同时我也惊奇自己的脚步之快,飞身夺路到戏剧用品处,拿了一柄长剑反身招架起男子的短剑。
剑刃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可我握剑的手却在发抖。那男子的力道出乎常人的大!
几个来回招架不住,我钻了一个空挡,夺到帐篷之外。
“tm的那是什么鬼东西!”我真是想逮住那老天爷骂一遍,怎么各种鬼事情都被我撞到了。
离开帐篷几步远,我突然跌倒在地,却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低头一看,那些诡异的紫线竟游动着缠上了我的脚踝。
“c!”
我骂着挥剑斩向紫线,剑刃却意外不慎划破了自己的小腿。
血滴落在地,那些紫线竟触电似的缩了回去。
还没等我庆幸,那男子已追至跟前。免了紫线的干扰,可脚部有伤,几番招架终究吃不消,我一个侧身被那男子刺穿了左臂。
伤口剧痛,似千万只蚂蚁在伤口里啃噬,疼得我眼前发黑,几乎昏厥。
眼睛被泪水模糊,可当看见男子身后连接着根根细线时,我顿时明白了什么。
一个瞬身,再挥剑,果然不出所料。那男子“啪嗒”一声似个断了线的木偶,跌倒在地。
“天西毒,紫傀术。出自妖域的邪门功法,每一根紫线都由一人的精血凝练,可操物夺人。婆婆,在下没说错吧。”
我惊叹嘴巴自己动了起来,不仅说了一番自己听不懂的话语,还拿剑指着帐篷口。
不是,老子这是被鬼上身了?怎么这么多破事啊!
“哈哈哈!不错不错,这位公子果然不一般!”老婆婆从帐篷里出来,似笑非笑,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我。
嘴巴又动起来,“可在下明明与你第一次见面,为何要刀剑相向?在下记得,可没有妖域的仇家。”
“因为你看得见我的紫傀线!定会害我的好事!”老婆婆咬咬牙,将双手伸直,动了动指尖。
紫傀线从地上竖起,自四面八方编织成一张巨网,涌向我。
“婆婆如此热心,在下无福消受,先走一步了。”说完,脚步自动后撤。
不好!虽然不知道上我身的鬼到底是谁,但是再往后退的话……
不出我所料,头开始剧烈疼痛,我也夺回了身体控制权,抱头惨叫。
“得手了!”老婆婆虽然不知我为何突然发作,也不多想,现在可是好机会!
她催动紫傀线,那泛着妖光的丝线如毒蛇直取我的后颈。就在紫傀线刺入颈椎的那一刹那
“怎么回事!”老婆婆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接触到我鲜血的紫傀线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碳化,转眼间便化作飞灰消散在夜风中。
古籍上明明说了,紫傀线不是常人无所见,极难被摧毁吗?!
老婆婆枯树皮般的脸庞上写满了震惊二字,也很快反应过来,呼喊起自己的同伙。
“来人,抄家伙!杀,杀了那个贼子!”
我跪倒在地,头痛欲裂,待稍微缓轻时,却见十几号人握着刀剑围在我身边,气势汹汹。
我想挣扎而起,却不能。
冰冷的锋刃刺穿我的血肉,身体被撕裂的剧痛,远比头痛更加真实。
他们狞笑,他们咒骂。
我不明白,我和他们无冤无仇,为何要刀剑相向?
更不懂,为何夺人性命的时刻,他们竟能笑得这么开心?
我倒在血泊中,勉强从眼睛里看到,老婆婆那撕扯开的笑容。
那真的是人吗?
我不知道……
既然他们不做人,那老子......也不想做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