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714号柜的倒影》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林深惨白的脸,“父亲”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尖发麻。
他下意识看向苏晴。
学姐正低头用纱布缠手掌,耳后的红斑比刚才更红了些,边缘泛着细碎的银光,像有活物在皮肤下游动。
“怎么了?”苏晴抬头,目光落在他攥紧的手机上,语气平淡,“脸色这么差,是看到什么了?”
林深猛地把手机揣回口袋,后背抵着值班室的门,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些:“没、没什么……晚自习的卷子忘在教室了。”
他在撒谎。
但苏晴的目光太沉了,沉得像太平间的制冷机,仿佛能看穿他口袋里的秘密。
父亲的短信像根刺,扎在他喉咙里——“别信苏晴”,可此刻能依靠的,偏偏只有这个学姐。
太平间方向的铁链声越来越近,“哗啦——哗啦——”,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被拖着走,每响一声,走廊的灯就暗一分。
苏晴拽住他的胳膊,手术刀在另一只手里转了个圈:“不能待在这,值班室的门挡不住‘它’。”
“它?”林深被拽着往太平间走,脚步踉跄,校服裤脚扫过地面,沾到点黏腻的东西。
低头一看是道暗褐色的痕迹,和铜铃上的纹路颜色一模一样。
“714号柜的东西。”苏晴的声音压得很低,白大褂下摆扫过那道痕迹时,布料突然轻微地抖动了一下。
“整理你爸值班室抽屉时,翻到本磨破的牛皮笔记,最后几页记着714号柜的‘醒期’,每七天一次,算下来就是今晚。”
林深想起那条短信——“714号柜里,是你”。
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呼吸都带着疼。他想问那本笔记里还写了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如果父亲的短信是真的,苏晴说不定早就看过笔记里的内容,甚至……撕掉过几页。
太平间的门虚掩着,一股混合着福尔马林和铁锈的寒气从门缝里渗出来,比走廊冷得多。
苏晴推开门的瞬间,林深听见里面传来“咔哒、咔哒”的声——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停尸柜的金属门。
“别呼吸。”苏晴突然按住他的后颈,把他往门后拽,指尖的力度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它对活人的气息很敏感,以前跟他值夜班时,他总说这叫‘嗅息诡’,顺着呼吸就能找到猎物。”
林深屏住气,透过门缝往里看。
太平间的应急灯亮着一盏,昏黄的光线下,一排排停尸柜像沉默的铁盒子。
最里面的714号柜柜门虚掩着,一条黑色的长发从门缝里垂下来,拖在地上,随着铁链声轻轻晃动。
刮金属的声音就是从714号柜里传出来的。
“它在醒过来。”苏晴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半截泛黄的符纸,上面用朱砂画着奇怪的符号,边缘卷着毛边,像是被火烤过。
“他以前带我值夜班,路过714号柜时总盯着柜门发呆,说里面锁着‘1997年没跑出来的孩子’,执念太重,学会了跟着活人学样。”
林深的右眼突然又开始刺痛,视线里的世界慢慢褪成灰白。
他看见那缕黑色长发里缠着无数根细线,线的另一端钻进714号柜。
而柜子里……有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轮廓的胸口位置,嵌着一个和他口袋里一模一样的铜铃。
更诡异的是,那些细线里混着几根红色的线,一头连着714号柜,另一头……缠在苏晴的手腕上,和她刚才被铜铃烫出的红印缠在一起。
“学姐,你的手……”林深忍不住开口,声音因为憋气有些发飘。
苏晴低头看了眼手腕,那里的红印已经变得很清晰,形状和铜铃的纹路完全重合。
她的脸色微变,迅速用袖子遮住,动作快得像在掩饰什么:“没事,被铜铃烫的。
我们得趁它没完全醒,把镇魂符贴在柜门上。”
她刚要迈步,714号柜突然剧烈晃动起来,“砰!砰!砰!”像是里面的东西在用头撞柜门。
那缕黑色长发猛地绷紧,像被人从里面拽了一把,末端的毛囊处突然裂开一个小口,渗出暗红色的血珠。
铁链声停了。
整个太平间陷入一种死寂,连制冷机的嗡鸣都消失了。
。林深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还有……714号柜里传来的呼吸声。
很轻,很缓,和他的呼吸频率一模一样。
“它在模仿你。”苏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把镇魂符塞进林深手里。
符纸边缘的焦痕硌得他手心发疼,“你去贴,它对你的气息最‘熟悉’,不会立刻攻击你。我在旁边掩护。”
林深捏着符纸的手在抖。
他看着714号柜的门缝,那缕黑发已经不再晃动,而是像有生命般,慢慢往他脚边爬。
他想起生物课上老师讲过的寄生藤,靠模仿宿主的气息接近猎物。
“为什么是我?”他问,声音发哑。
“笔记里有几页被撕掉了……”苏晴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往714号柜的方向瞥了一眼,“只留下半句话:‘714的钥匙,在领养那天出生的孩子身上’。”
领养那天。
这四个字像冰锥扎进林深的太阳穴。
他是1997年6月15日被父亲领养的,也就是父亲的“忌日”。
原来笔记里早就写着,他和714号柜的诡物,从一开始就绑在一起。
714号柜突然发出一声巨响,柜门被从里面撞开一道更大的缝,一股浓烈的焦糊味涌出来,像是烧了一半的纸。
林深的右眼剧痛难忍,视野里的灰白突然裂开一道缝,他看见714号柜里的人形轮廓坐了起来。
那是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穿着和他同款的校服,胸口的铜铃正在发光。
而少年的脸……被烧得面目全非,皮肤皱缩着贴在骨头上,像块烤焦的肉。
“嗬……”柜里的“林深”张开嘴,发出和刚才敲墙老人类似的气音,烧烂的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什么。
林深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想后退,可双脚像被钉在了地上。
他终于明白父亲的短信是什么意思——714号柜里的东西,真的在模仿他,模仿得一模一样。
“快贴符!”苏晴突然把他往前推了一把,同时甩出手术刀。
刀身擦着他的耳边飞过,钉在714号柜的门框上,刀刃上的血迹瞬间变成黑色,像墨汁一样顺着金属往下流。
柜里的“林深”猛地转头,烧烂的眼睛死死“盯”着苏晴,喉咙里发出愤怒的低吼。
林深趁机冲过去,把镇魂符往柜门上按。可符纸刚碰到柜门,就“滋啦”一声冒起黑烟,迅速卷成一团灰烬。
“怎么回事?”他惊出一身冷汗。
“它的执念太强了!”苏晴的声音带着焦急,她从白大褂里摸出一张泛黄的处方单,背面用红笔写着几行字,举到林深眼前。
“这是夹在笔记里的,背面写着‘血契一脉,血能克诡,尤以继承者为甚’,当时不懂什么意思,现在看来……” 血契一脉。继承者。
这两个词像重锤砸在林深的心上。
他猛地摸向口袋里的铜铃,指尖刚碰到滚烫的金属,714号柜里的“林深”突然朝他伸出手。
那只手和他的手一模一样,只是指甲又黑又长,指尖沾着暗红色的黏液。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又震动起来。这次不是短信,是一条彩信,发件人还是“父亲”。
照片上是太平间的场景,714号柜敞开着,柜里躺着的不是烧烂的“林深”,而是穿着太平间管理员制服的父亲。
父亲的胸口插着一把手术刀,刀柄上刻着一个模糊的“苏”字。
照片的背景里,年轻的苏晴站在角落,手里攥着一缕黑色的长发,耳后的红斑亮得像血。
照片下面有一行字:
「她的红斑,是火引。」
林深猛地抬头看向苏晴,学姐正举着手术刀朝他跑来,脸上的表情他看不懂,有焦急,有痛苦,还有一丝……决绝。
而她耳后的红斑,此刻亮得惊人,像要从皮肤里跳出来,和照片里年轻的自己重叠在一起。
714号柜里的“林深”已经抓住了他的胳膊,冰冷的触感顺着袖子爬上来,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指甲正在刺破他的皮肤。
太平间的制冷机突然又开始工作,嗡鸣声里混着铁链拖地的声响,这次很近,像是就在门外。
林深看着近在咫尺的“自己”,看着跑来的苏晴,看着手机照片上父亲胸口的手术刀,突然明白过来父亲的死。
714号柜的诡物,苏晴的红斑,甚至他被领养的身世……都和1997年的那场火,和这个太平间,紧紧缠在一起。
而他,只是这个巨大谜团里,最不起眼的一块拼图。
柜里的“林深”突然张开嘴,烧烂的喉咙里传出一个清晰的声音,那声音和林深的一模一样,却带着不属于他的冰冷:
“该换你躺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