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端的开端

作者:Caseydown 更新时间:2025/8/3 3:50:06 字数:3688

太亮了。

萨拉齐面无表情地拔出插在胸口的漆黑长剑,看着眼前全副武装的骑士。以他近两米的身高,面对骑士还是得仰头。莫名的辉光照亮了整个洞窟。萨拉齐的打扮如同一个最常见的矿工,若不是其身上的伤痕累累,他此刻的表情就像在面对一次寻常的下矿。

他拿不准对方的想法,那头盔底下的是深邃的黑暗,它在以本能刺出一剑后,对并不闪躲的萨拉齐仍然毫无反应,就像一尊纯粹而冰冷的雕塑。

他用胸口涌出的鲜血沾满了手掌,蹲在地上开始绘制法阵,尽管胸口的伤仍在,但他却并没有受到影响。那位骑士只是在一旁驻剑而立,没有再度攻击他。

“八月份了,如果这一次错过……算了。”他喃喃自语,手上的动作骤然加快。不多时,一个带有咆哮的狮子纹样的盾牌绘成,而鲜血又为其平添了一丝诡异。

待到再次抬头,那位骑士也蹲在了盾牌的图样前,将那把长剑用力插在其上。骑士看着萨拉齐——后者方才的创伤此刻已消失殆尽——盔甲中传出意义不明、如同金属摩擦的声音。

他摇了摇头,对着骑士说到:“回去吧,你不必在这了。等待‘圆舞曲’吧。”良久,骑士起身,拔出长剑走向山洞深处。

一束阳光恋恋不舍地滞留在山洞,是夕阳吗?还是黎明?错序的时间让萨拉齐早已无法正确思考。如果没有差错的话,“北斗”现在还在家里吧。事情变成这样了,他唯一担心的是她可能连速食食品搞不定。

在路上,他看见了久违的青草。“也只有在远离都市的地方才有了。”一道慵懒的女声从身后传来。出于本能他猛地转身,手中的长剑顺势劈砍。她并非悄然出现,更像是洞窟外那片稀薄阳光与阴影交织的产物,无声地凝结成形。萨拉齐长剑带起的风掠过,只吹动了她垂至腰际、如同凝固月光的浅亚麻色长发几缕。

她的面容精致却毫无生气,像一尊被遗忘在祭坛上的瓷偶。薄唇毫无血色,唇角却天然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近乎嘲弄的弧度,与她慵懒的声线形成奇异的反差。几缕碎发贴在光洁的额前,发丝间似乎缠绕着几不可见的、闪烁着磷火般微光的细线。

“怎么,这么着急吗?”女人的声音带着些戏谑,每一次见到对方,萨拉齐就会莫名的有股无名火。他冷着脸,缓缓将长剑收回身侧,背过身去——至少眼不见心不烦。“即使是我死了,”他的声音不带感情,每一个字都砸在稀薄的空气里,“他们……也绝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混账。”这话像是说给身后那个女人听,但他的视线却越过荒芜的原野,落于钉在遥远天际线上那轮太阳。

那股自女人出现便如跗骨之蛆般的、深入骨髓的恶寒,如同退潮般悄然消散了。原地,萨拉齐沉默地伫立了片刻,仿佛在确认那无形的威胁是否真的离去。直到连发间最后一丝阴冷感也彻底剥离,他才重新迈开脚步,继续沿着那条几乎被荒草淹没的小径向前走去。

阳光将他的影子在身后拉得极长,扭曲地投射在崎岖的地面上。他下意识地摸了**前,那曾被漆黑长剑贯穿的地方,如今只剩下衣物上一个破口和其上早已干涸发硬的血迹,皮肤光滑如初。若非这破损的衣物和残留的痛感记忆,那致命一击仿佛从未发生。

一阵突兀的铃声划破寂静。他从口袋摸出电话,屏幕上没有任何号码显示,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字母“W”。他长舒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哟,‘荣耀’先生,”电话那头传来被严重电流干扰扭曲、只能勉强辨识的声音,“这边奉劝你一句,最好赶紧回到奥林匹斯。‘他们’……有点着急了。”

萨拉齐眉头紧锁,沉默着没有回答。电流的滋滋声在听筒里空洞地回响,像某种不祥的预兆。过了几分钟,他才挂断了电话。阳光比刚才更加明亮了,看来是日出,他这么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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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斜斜地打在花岗岩雕像冷硬的表面,将做着推石动作的人像之痛苦切割成明暗分明的两块。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只有他指间那支笔旋转时发出的细微摩擦声,以及奥林匹斯城模糊、被过滤后显得沉闷的喧嚣背景音。

他在等一个人赴约。来此之前,他绕道去确认了“天狼”的情况,只是“天狼”正在闹脾气,他帮着哄了好一会。一直到“天狼”睡着他才离开。正事?自然没办成。那柄长剑也被他留在了家中某个隐秘的角落。此刻的他,两手空空,只有指间一支廉价的圆珠笔在灵活地翻转、跳跃。

整个广场的地面,极其轻微、却无比清晰地震动了一下。不是错觉!那震动仿佛来自地底深处,带着一种沉闷的、如同巨大心脏搏动般的回响,瞬间传遍了萨拉齐的脚底,沿着脊椎直冲头顶,激起一阵冰冷的战栗。震动互相叠加,他几乎难以站稳,然而周围的行人似乎根本不受影响,也没有注意转为半蹲姿势的他。

“可恶,开什么玩笑……”萨拉齐的瞳孔猛然收缩,刚才一位行人径直穿过了他!一阵眩晕后,震动感已然消失无踪 他立在一座大厅的中央。伸手不见五指的大厅中,从他脚下开始,灯光逐渐向外扩散,将这里彻底照亮。

冰冷的白色光源从地板向上穿透,照亮了光滑如镜的地面和墙壁上一些意义不明的几何浮雕。空气循环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将消毒水的味道均匀地散布到每一个角落。这里几乎没有“人”的气息,只有一种高度秩序化带来的、令人窒息的寂静。而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隐隐混入数声惨叫。

“欢迎回到奥林匹斯,‘荣耀’先生。”一个声音响起,并非来自某个方向,更像是从墙壁、地板甚至空气中同时渗透出来的合成音,清晰、平稳,毫无感情波动,正是电话中那个被电流扭曲声音的原貌。他方才的惊讶此时已然平复,平静地看着站在面前的W。

对方一如既往地谨慎,本人并不在这里,面前这个只能看出大致是个人形轮廓的也不过只是投影罢了。“效率不错,我想想,这么大的幻觉设备是我刚踏入奥林匹斯安检站就开始布置了吧。”他把笔顺手扔在地上,丝毫不掩饰语气中的蔑视。

但W似乎未因他的冒犯而恼火,W的光影轮廓微微前倾,似乎在模拟一种专注的姿态,但那份非人的冰冷感挥之不去。

“当‘他们’的耐心余额告罄时,我希望能不那么……阳奉阴违,数据的推导问题相信你不是没有注意到。公司允许你庇护那几只‘小老鼠’,但耐心不是无限的”

“所以呢?你们究竟想要怎样?难道你们真的打算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下手吗?还是说,你们的目标其实是那个会被汽车吓得惊慌失措的野人?”萨拉齐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毫不掩饰地对面前的人说道。

“你们口中所谓老鼠,所谓高危个体,难道不是在为你们的无能辩护吗?亦或是成天对着‘上一世代’遗迹发呆让你们感到了生命威胁?”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带着一丝不屑和轻蔑。说完,萨拉齐甚至没有多看一眼W的投影,便径直穿过它,向着大厅的另一端走去。

W的投影没有任何动作,但那无形的压力仿佛随着空气的嗡鸣声加重了一分。“你的自负一如既往地危险,‘荣耀’先生。错误的推导,会导向失控的变量。公司需要的是稳定,是可控的结果,而不是你个人英雄主义控制的实验。”罕见地,W那平板的声音带着一些恼怒。

混在背景音中的惨叫声变得难以辨认,他停下了脚步,随后转身盯着W,眼中是他自第一次双手染上鲜血之后,再没有过的情绪——愤怒。“我相信我已然重复无数次,无论是对于哀王也好,业王也罢,你们那傲慢的行径之后果,你们会亲自吞下。”萨拉齐的每一个字,裹挟着他的怒火,大厅中明亮的灯光不住地颤抖。

死寂。

空气循环系统的嗡鸣声似乎也在这狂暴的怒火和冰冷的宣言中停滞了瞬间。W幽蓝的光点“注视”着萨拉齐,那两点光芒深邃得仿佛能吞噬灵魂,却没有丝毫情绪波动。惨叫声,不知何时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寂静和消毒水那挥之不去的、死亡般的气息。

“情绪化的宣泄无法改变事实,萨拉齐先生。”W的声音重新响起,恢复了那种毫无波澜的平稳,仿佛刚才的激烈对峙从未发生。“他们需要答案。我们从不在乎你和‘圆舞曲’或是其他什么达成何种交易。全新的、无法解析的变量,是文明的遗毒,它的能量特征……不属于已知的任何谱系。前世代遗物?亦或是另一种‘王’的雏形?”W的光影轮廓微微闪烁了一下,“那都不重要,只有它彻底消失,对公司很重要。”

一个异物攀上了他的小腿,让他不由得感到恶心,环顾四周,W的投影早已消失,自己却站在了一道大门面前,周围重新被黑暗所笼罩。门上蓝光渐渐打印出一行字样:“人类至高无上?”萨拉齐脸上浮现轻蔑的笑,毕竟对方似乎是真的急了,倒让他心情好了些许。

现在的他又被传输到了底下实验室的大门口,而在门后,有着足以容纳成百上千台完整大型计算机的空间。“一切皆因终末。”他徐徐输入口令,大门之后将要迎接他的是什么?老实说,他已经不关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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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色凝重的少年掐断了手中通讯设备的连接,矗立于楼顶,向下方的广场俯视。属于少年的稚气还未完全从他的脸上褪去,然而这份气质与他手中提着的那一具尸体并不相称。远处的美丽而罕见的日出没有在他心中留下任何波动,其心思完全投入在了对于身前那类似望远镜的设备的调试。

老板和梅姐说是让他来“凑个热闹”,但从他进入奥林匹斯的内环区开始,镇暴队似乎就一直死死跟在身后,他只能趁着好不容易创造的机会观察。那一座被老板叫做“西西弗斯”的雕像旁悬浮着十数个蓝色球体。

毫无疑问,他现在可以确定整个广场都被布置了极大规模的眼媒术式,疑似是混淆式的,但是直觉告诉他千万别靠近。他一点点调试着设备,直到他能看清那些球体——

咚——

洪亮的钟声在他脑内炸响,让他的意识逐渐涣散,毫无来由地,他想起老板在他出门前说的一句话:“公司通常用死人当安保,这可比活着的便宜多了,那些不是人的也是。”

他只能无声地骂了句粗口,“这谁能料到啊……”之后,他就彻底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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