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特绝望地闭紧双眼,黑暗之中仿佛已经看到了荒野上无数双发着幽绿光芒的眼睛,听到了鬣狗兴奋的喘息和利齿撕开皮肉的“嗤啦”声……身体,就是这一具,被拖拽,被啃食……
就在这无边的、冰冷的绝望几乎要将他意识彻底冻结、碾碎的前一刻——
一个声音,突兀地、清晰地在他大脑深处响起。
【叮!】
清脆的电子提示音,穿透了地牢的腐朽死寂和意识中的混沌恐慌。
谢特僵住了,所有挣扎的动作和紊乱的呼吸瞬间停滞。他猛地睁开眼,红瞳(现在那属于露娜的血色眼眸)里燃烧着绝境之中、近乎本能迸发出的求生火焰,死死看向眼前,同时更是在意识深处疯狂捕捉那个声音的源头。
幻觉?耳鸣?
不!
下一刻,一个冷冰冰、毫无情绪波动、标准的电子合成女声,如同读取系统日志般,在他意识里平铺直叙:
【检测到玩家生命体征接入。初始身份扫描完成:露娜·贝勒米。】
【游戏辅助系统启动。警告:本游戏无法存档,无法重生。】
【新手奖励发放:】
【物品:万能治疗液 X 3 已存入个人空间。】
【物品说明:由纯粹的生命能量提纯炼制,蕴含‘秩序’法则之力。适用领域:疾病治疗、组织修复、毒素清除、肢体复原…使用后生效(口服/外用)。】
【警告:不可作用于时间反溯、灵魂创伤、规则抹除型伤害。】
声音戛然而止。
谢特的意识一片茫然。
玩家?系统?新手礼包?万能治疗液?
这些信息碎片如同骤降的冰冷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他那因过度恐惧而几乎空白僵滞的思维之地上。
这不是梦?也不是BUG?
他真的带着……游戏系统……穿越了?而且好死不死的,还穿越成了开局最惨的人形挂件?
这算什么?地狱难度玩家福利大礼包?还TM绑定在一条路边的恶狗预定粮上?!
【个人空间】…个人空间!
几乎是求生欲驱动的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混乱,谢特在心中狂喊:“打开!打开个人空间!”意念聚焦,如同无数个日夜在游戏里操作的一样。
嗡……
意念落下的瞬间,一小片半透明的、散发着极微弱蓝白光芒的虚拟界面,无声无息地悬浮在了他那因剧烈呼吸而微微起伏的眼前。
界面样式简洁到近乎寒酸,像极了游戏里背包UI的草稿版本,右上角一个孤零零的“包裹”图标在闪烁。
谢特的意识聚焦在那图标上——点击!
嗡。
图标打开,里面仅有一个格子被占据。那格子里,静静地躺着三只拇指长短、宛如最纯净水晶凝结而成的半透明小瓶。瓶子里,充盈着一种微微荡漾着的、充满生命力的、散发着柔和翠绿色荧光的液体。光芒纯净,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秩序感,与这囚牢的污秽和绝望形成了绝对的对立。
万能治疗液!
可以“治疗一切”,除了时间灵魂规则抹杀……
一切!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轰然炸响在谢特混乱的意识深处,驱散了厚重的恐惧阴云。巨大的荒谬感和一股无法抑制的狂喜洪流般地冲刷着他冰冷的身体!
“操!操!操!”谢特激动得浑身都在抖,无法控制。
他猛地伸出那只可以活动的、沾满泥污和不明污渍的手——顾不上粘腻恶心。五指在半空中颤抖着抓握,却什么也碰不到。那界面是虚拟的投影。
“取出来!给我!”他在心中发出近乎咆哮的指令,意念死死锁定其中一支翠绿的药剂瓶。
【确认提取:万能治疗液 X 1?】
“确认!”毫不犹豫!
掌心倏地一凉,仿佛凭空出现。沉甸甸、光滑冰凉的小玻璃瓶,带着不可思议的真实触感,瞬间出现在他那冰凉、指节处还带着轻微擦伤的掌心里!那微微荡漾的翠绿光华,映在他那双属于露娜·贝勒米的红色眼瞳中,仿佛点燃了地狱里第一簇摇曳的救赎之火。
握住了!
真的!是真的!
游戏系统还在!三瓶万能药是……真的!这不仅是游戏道具,现在更是他活命的唯一指望!
谢特的心脏,从坠入冰河的窒息感中挣脱,正以一种疯狂的速度、擂鼓般在肋骨下方重重地撞击着,撞得整个胸腔都在发麻!血液在血管里奔腾呼啸!
剧情的洪流不会停止。很快,沉重的脚步声就会在走廊尽头响起。流放的命运如同断头台的铡刀,悬在头顶,秒针倒数。
绝望退去之后,一种近乎于孤注一掷的清醒和随之而来狂喜占据了他的心神。
“万能治疗液……能治一切……” 谢特低头,紧紧攥着那冰凉的、散发着生命绿光的小瓶,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关节发白。指腹细细抚摸着那光滑微凉的瓶身,感受着里面生命能量的涌动。“组织修复……肢体复原……”
口中喃喃重复着系统的说明词,他混乱狂喜的思绪突然,如同被一把无形的手术刀精准切开——一个画面,一个名字,带着令人颤栗的可能性,刺破了他思维的重重迷雾!
那个被他(或者说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用魔药残忍地灼瞎了双眼的少女!
那个导致露娜·贝勒米身败名裂、万劫不复的直接起因!
那个……身份曝光后震惊了整个王国……国王陛下流落民间、失而复得的……真正的掌上明珠!
【万能治疗液适用领域:疾病治疗、组织修复……】
治疗!修复!
露娜·贝勒米犯下的是无可饶恕的剜目之仇!她(露娜)的未来已经钉死在了流放地的兽吻之下。
但……谢特呢?
现在这具身体里的灵魂,是他谢特!他为什么要为露娜的恶行付出被活剥喂狗的代价?为什么不能……将功补过?
这瓶药剂,或许不能赎清露娜的血债,但它拥有逆转那场灾难最残酷后果的可能——让公主那双清澈的眼睛,重见光明!
一瞬间,从黑暗深渊里狂泻而下的逻辑光芒,让他激动得几乎灵魂出窍。
对!就这样!
小公主如果重新看见……
她那位震怒之后又陷入巨大悲伤的国王父亲呢?
这个念头如同在无尽黑夜里点燃了照亮群星的圣火。
利用!自救!将功赎罪!这是他唯一的生机!
代价巨大吗?珍贵的三瓶保命药剂,一瓶就这么交出去?荒野的残酷同样真实,每一瓶药剂都可能在未来救自己一命。
但小公主看不见,他必死无疑!
只要治好公主的眼睛,哪怕只是博取一丝宽宥的机会,哪怕只是换取流放后的一点点微薄保护……哪怕只是让国王将刑法改成砍头(那都比喂狗强一万倍)……都值!绝对值得!
千钧一发之际的判断压倒了一切犹豫。机会稍纵即逝,必须立刻行动!
“哈……哈……”压抑到极致的低笑从谢特干裂的唇边溢出,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被这疯狂命运激出的悲怆,听起来诡异无比。他眼中那属于露娜的红瞳亮得惊人,锐利得如同淬火后的薄刃。
三瓶绿莹莹的药剂瓶再次浮现在他的个人空间包裹格子里。他意念闪动,精准地取出另外两瓶——动作熟练得如同在键盘上操作了一万次。三瓶冰凉光滑的玻璃小管被他紧紧攥在手心,如同握着这个扭曲世界仅存的公平正义。
药剂的冷意顺着掌心蔓延,却奇异地浇熄了他最后一点恐惧,只余下孤注一掷后的战栗和近乎沸腾的求生意志。
谢特深吸一口气,忍着刺鼻的腐朽空气和喉咙的灼痛,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同利箭,死死射向牢房外那条幽深死寂、只有零星壁挂油灯发出微弱橘光的石砌走廊尽头。
脚步声!
不规则的、沉重的脚步声,此刻像是催命的鼓点,一下下夯击在冰冷的地面上,由远及近,撞在石壁和天花板上,混合着铁甲部件碰撞的冰冷摩擦声。
哐…哐…哐…
来了!就是现在!
谢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自己靠住身后布满湿滑苔藓、粗糙如野兽皮肤的冰冷石墙。沉重的脚镣铁链在他身下蜿蜒如死蛇,攥着三瓶救命药水的手心,汗水和冰冷的玻璃管粘腻地接触着。
牢门外锁链撞击、铁栓被抽开的粗暴刺耳声音骤然爆响,撕裂了死寂,炸得他耳膜生疼。
沉重、厚实得像一堵墙的牢门被猛地向外拉开,发出一长串折磨神经的、令人牙酸的“嘎吱——”摩擦噪音。
刺目的火把光芒如同一柄烧红的烙铁,蛮横地捅破了这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囚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