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膛里残余的炭火,低低地哼着暖红色的歌谣,橘红的火苗轻轻舔舐着空气,莫名温柔。我蜷在窗边那把巨大的旧扶手椅里,膝间摊开一本厚书,出自一位我很尊敬的魔法师,秋绘。
许久,我的目光被窗外的光吸引了,那是日出时分的暖光,却莫名带着黄昏的哀伤,我静静的看着,不知为何,也升起了一种悲切。
我或许真的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吧。我眼中的世界,与别人不同。
我看着那初晨的光。
它先是缓缓照在地毯上的绒边,在我走过的地上蔓延开,柔和的、类似刚出炉面包的热气,静静爬上我的脚尖。所过之处,连灰暗的木头也焕发出蜂蜜那般温润的光泽。它最终停在窗台那盆小小的绿草上,那是弥娅小姐送给我的礼物,说是能给我带来好运,清新的气味有助于我回忆起昨天的梦。
这光,究竟是什么呢?既不如炉火的吵闹,又不如烛火的卑微,我忍不住伸出手,五指张开,轻轻探在那片光瀑里。
“你呀,”我对着掌心残留的暖意低语,“可不要觉得我很孤独,于是来陪我。你这么特别,可我这么普通……快回家去吧。”
忽然间。
少女的心脏狂跳,一股莫名其妙的记忆钻入脑海,要将她的意识彻底摧毁。她对抗着身体莫名的疼痛,要将脑袋里的异物驱逐出去——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
少女想起来了,这正是她忘掉的梦,一个莫名其妙,一个却如此残酷,但心头的刺痛怎么也不会是虚假。
但就算这是真的……
玲在哪里?
虫叶目光急切地扫视着这间小小的屋子。她的床,玲那张堆满杂物的桌子,墙上挂着的、玲硬说很威风的旧猎弓……一切陈设如旧。但这份如旧,此刻却是某种她不愿面对的征兆。
“玲……”
必须找到玲。
必须找到玲。
必须……
“小叶~~”
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离得很近。或许是想偷偷吓她。巨大的松懈感瞬间包围了少女,想都没想的,她用力的朝身后之人抱去。
暖黄的晨光混合着食物蒸腾的热气扑面而来。
面容不是特别出众,辨不出具体年龄,有着一双仿佛蕴着星空的双眸,那是玲。活生生的玲。完完整整的玲。
虫叶紧紧抱着她,手指因用力而发白。眼眶发热,喉咙发紧,昨夜河边那嘶哑的哭喊和冰冷的绝望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那女子,身体很是僵硬,却藏着笑意,很是嫌弃的看着她:“汤洒啦。你是笨蛋么?”
“……就让我抱一会,我好想你。”
玲的手停在半空,眼中的笑意淡去,转为了更深的探究:“做噩梦了?”她的目光扫过虫叶发白的脸和明显湿润的眼眶。
少女强迫自己挤出笑容,很是僵硬:“不……嗯,只是个梦。”她顿了顿,张着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有些梦确实真实到让人患得患失。”
给了一个双方能接受的说法,玲推开少女:“好啦好啦,家人间的重逢就到这里,怪让人害羞的。言归正传,你怎么这么莽撞?你个笨蛋,早餐是最重要的,象征着一天的起始,不吃早餐反而会长胖,你也不想看到自己这张漂亮的脸长歪吧……还好我全知如神,多做了一些。”
虫叶看着玲忙碌的背影,感受着指尖残留的温热触感。那温度让她感受到了真实。
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虫叶的眼神平静下来,渐渐有了年龄不符的沉默。那个“梦”是警示,是预言,也可能是……一次提前的预演。她必须做点什么。在玲看不见的地方,在不知来处的提线再次落下之前。
她转身走向水盆,捧起清凉的水拍在脸上,洗去最后一丝恍惚。水面倒映着她苍白的脸和那双不再懵懂,但依旧纯粹的眼眸。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浮现:
找到那个山洞。在一切开始之前,了解一切的源头。
待到玲端着新的一碗汤,拿着三个面包走了过来,虫叶开口了。
“玲,你必须认真回答我。”
“嗯?怎么了。”
玲放下碗,看着窗外。
“我与你,两个只能活一个,你会选谁?”
“当然是你呀。”玲奇怪于少女会问出这种问题,完全没思考的回答道。
“那如果是我和村子里的其他人呢?”
“……奇怪的问题。正常人都会选右边吧。”
“果然……”
“但是啊,”她依旧一脸不在乎的态度,“我是什么很正常的人吗,我当然选你了。”
“因为是家人?”
“因为是家人。啊,对了,虽然我以村长的身份说这种话很不合适,但毕竟是你问的,可不准和其他人说。”
“好的……”
果然是哄我开心,记忆里的你就不是这么选的。
“啊,对了。”玲胡乱将面包吞下,模模糊糊的说道,“尤南那小子预约了你明天的时间。”
“不,我现在就要过去。”虫叶摇摇头,食不知味。
玲这下真的有些惊奇了:“你到底是谁?连他都不怕了?再之后,你怕不是要把以前那些坏小子一个一个报复回去……村子从此再无太平之日,可喜可贺。”
“别乱想啦,笨蛋。”
“嗯,那就祝你一路顺风?摸摸头。”
“都说了不准瞎摸……”
……
悠久古老的大图书馆内,一个少年外貌的身影坐在那里,亘古不变,无论是他还是这图书馆,都似是异类,以至于常来的只有少数那么几位客人。
此时已是正午,在拜访了墨小姐未果后,虫叶又在村子里走了许久,最后才来到目的地,有着这道令人安心身影的图书馆里。
虫叶以前听过此类描述,说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出处倒是不记得了。
少女端坐在书桌的另一侧,主位自然是有着一头整齐蓝发的尤南了,这次没有了以往的那种恐惧,仔细看去,发现他的睫毛同为蓝色,很长,垂着眼,怕是睡着了都无人知晓。
真正令她感到不太适应的,是离她较近的,一道将脸蒙在斗篷之下的神秘身影。她没有在意这突然的来客,保持着表面上的稳重。
这也是当然的,这个时间段的二人完全对彼此一无所知。而那故作深沉的琉璃,又怎么能想到自己对她了解甚深?少女觉得很是有趣。也因此知道了,以梦中的记忆为尺,琉璃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出现在图书馆里。
片刻的平静后,虫叶开口了:“尤南先生,能为我讲讲远古时期的命符吗?”
蓝发少年略感意外的看了她一眼,便垂下眼,声音平缓的讲述道:“命符有四大要素。”
“四大?总结他人之命,明晰自己的命,在万众瞩目之时自然形成的,便是命符。还剩下什么?嗯,这是我从古书中得到的记载。”
“原来如此……”
尤南似乎根本不在意这说法的来源,只是意味不明的点了点头,却很是嫌弃的又摇了摇头。
“愚昧的说法,简直是对知识的亵渎。”
一旁的琉璃保持着表面上的平静,实则已经悄悄将身子完全侧向虫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