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发出“轧轧”的转动声响，扬起细碎的粉尘。
五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道暖黄色的光就从门缝里漫出来，映出个背着棕色背包的身影—— 一位大约30多岁的女人正踮起脚拽着门闩，鱼骨辫垂在肩头，发间别着的铜制书签随着动作轻晃。
“呀，居然被抢先了！”
女子转过身，浅灰色粗布长衫的袖口沾着深紫色果渍。看见五人时，她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状，素银的戒指在光线下泛着柔和的银光。她慌忙地把背包往身后藏了藏，脸颊微红：“抱歉抱歉，没吓到你们吧？”
陈楫还未搞明白发生了什么，秦秸已经屁颠屁颠地蹦了过去，一脸兴奋：“姐姐你好！我们初来乍到，这地方看着就很有意思”他指着石门后透出的光芒和嘈杂声，“里面是什么啊？”
“秦秸。”陈楫低喝一声制止，视线落在女人腰间的果实上——那是些紫色的圆润果子，表皮还挂着露水，散发着淡淡的甜香，与“智慧之树”上的紫色果实如出一辙。
“我叫苏明烛。”女子没怎么在意陈楫的警惕，反而笑着往前靠近了秦秸，拭去秦秸身上的灰尘，“你们是刚从外面进来的吧？看你们的样子，肯定是累坏了。她从腰间摸出一个水壶，“这个给你，这是经过处理的‘明辨果’的果液，喝下一点就能提神。”
秦秸刚要接过来道谢，就被林砚拉住了胳膊。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除秦秸外的众人都警惕地看着这位名叫 “苏明烛”的可疑女人。
“不要紧张。”苏明烛歪了歪头，鱼骨辫滑到胸前，“你们是刚进来的人，感到害怕或是警惕都是正常的。你们放心，在这里人与人之间是无法互相伤害的。”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苏微低语。
“呃——你们可以试试——朝我揍一拳？”
众人将信将疑，但看见苏明烛张开双臂“等待挨揍”的滑稽行为，又觉得朝他人挥拳过于失礼，谁都没有动。
“好啦好啦，苏姐姐对我们那么好，为什么要怀疑她？”秦秸对四人说道，“如果苏姐姐想害我们，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对我们下手呢？”
看着秦秸代为说项的模样，四人一时竟无言以对。
“行吧，我们暂且相信你。”陈楫仍未放下戒心，“请问你是什么？是和知更先生同一类的个体吗？”
陈楫的直觉告诉他，知更肯定来历不浅，他散发出的气息很可能不是人类。
“你们已经见过知更老先生了？”苏明烛解释道，“他是守墟人，负责维持晨昏墟的秩序。他老人家很神秘，至于是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肯定是实打实的人类哦。”
“晨昏墟？”林砚记起知更曾经提到过的地名，“是石门后的地方吗？”
“是的，要一起进城吗？我可以当你们的向导。”
秦秸率先答应，陈楫四人犹豫片刻后点头默许，但四人时刻保持警惕。
“在此之前，你们先摸摸看自己的口袋，看看多了什么东西。”
“你是指那些白色的碎片？”赵明野从口袋中掏出那些发出白色光芒的晶体。其他人纷纷掏兜，每人口袋中都有10枚白色的光块，像散落在天边的繁星。
“那是碎片。”苏明烛眼睛亮了，“你们过来之前是不是通关了某个领域？每通过一个领域都会获得碎片。”她拍拍手，“还是快进晨昏墟吧，剩下的边走边聊，夜里外面不太安全，有些人专门找落单的新人抢碎片呢。”
“抢碎片？”秦秸好奇地喝了口苏明烛递过来的饮品，“不是说这里禁止暴力手段吗？”
“当然啦。”苏明烛推开石门，身后的喧嚣瞬间涌现出来——人声、金属碰撞声、纸张翻动声，“墟里有个辩论场，得在见证人面前立论题、定代价，谁输了就得按约定交碎片。有些老手最会钻逻辑空子，你们初来乍到，可别随便跟他们搭话。”
五人跟着她走进去，脚步都慢了半拍。
眼前的聚落让人瞠目结舌。
随着嘈杂的声音与热浪袭来，先前石门外的冷清顿时不见了踪影——古希腊的石柱撑起红色灯笼，各式各样、来自不同文化圈的建筑拼接在一起。集装箱改成的摊位上摆着“智慧之树”的果实与各式奇形怪状的道具，摊主面前的小黑板上写着“1个橙果换取3枚白碎片”；最中央是座半透明的穹顶建筑，里面悬浮着各种不可名状的物件，甚至有如同星系一样的某种能量，浮光流转。
街上人来人往，穿白袍的老者蹲在摊位前搜罗卷轴，戴银面具的人围着铜炉激烈争论，还有个穿白大褂的年轻人举着写满公式的板子，正在和人讨价还价换取道具。
“我的天哪……”秦秸瞪大了双眼，手中的水壶差点滑落，“这比我们街道新年里的庙会还热闹！”
苏微也忍不住惊叹：“这些人都是……和我们一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敢置信。
“大部分是呀。”苏明烛边走边介绍，时不时停下来和摊主打招呼，“晨昏墟是大家休息的地方。你们看那座穹顶，叫‘逻各斯枢纽'，是内置商店，每天都会刷新各种道具，比如‘记忆锚点瓶’能帮你记住重要事情，‘概念创可贴’能缓解精神疲劳等等，都得用碎片交换。”
“那些标语上的蓝色、红色碎片是什么？是更高阶的碎片吗？如果是的话那它们之间的汇率是怎么计算的？”赵明野掏出小本子开始记录。
“嗯，小弟弟分析的没错，总共有三种碎片，分别是白色、蓝色和红色碎片，稀有度依次提升，它们之间确实可以在‘逻各斯枢纽’按比例兑换，大概是1枚红碎片换5枚蓝碎片，1枚蓝碎片换20枚白碎片，比例是固定的。”苏明烛回答得很熟练，“你们现在的白碎片是最基础的，可以买些简单的补给品。”
“那这些摊位呢？”陈楫指着个卖道具的小摊，摊主正在和顾客讨论用蓝碎片换什么情报。
“那是大家自发的交易呀。”苏明烛笑得眼角起了细纹，“有人卖一些基础工具，有人换取领域的情报，还有些学者模样的老先生，总拿古书抄本换‘惑心果'——就是我腰间的紫果，说能帮助他们理清思路。”
林砚敏锐地问：“你刚才说的辩论抢碎片，具体是怎么回事？”
“就是有些人特别会钻逻辑漏洞，专门找新人辩论。”苏明烛的表情严肃了些，阴沉下来，“他们会挑你最在意的事情质疑，或是设计逻辑陷阱，绕来绕去让你掉进陷阱输掉辩论。”
秦秸咽了口唾沫：“那输了会怎么样？”
“按事先约定的赔碎片呗。”苏明烛耸耸肩，“所以我才让你们别随便搭话，特别是那些戴面具的，十有八九不怀好意，可千万别被他们开出的条件所诱惑。”
谁都没有注意到，苏微眉头微蹙，像是被什么吸引了兴趣。
她突然停在一栋规整的大型建筑前，门楣上刻着“休憩所”三个字。“到啦，这是给所有叩问者居住的地方，在里面可以查询到自己队伍的房间，你们既然是一同进入这个空间的，那么你们五个人作为一个队伍应该住在同一间房间。”
在苏明烛的指导下，众人很快通过柜台的仪器找到了小队的房间。
推开门，一股松木香气扑面而来，整个房间都笼罩在温暖的光晕里。房间呈六边形，五张床靠墙摆着，铺着看起来很干净的粗布垫子。墙角有个隐藏门，推开门，里面是再普通不过的单人卫浴。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张圆形木桌和五把椅子，其余之外房间中再无他物。
秦秸兴奋地扑到窗边，掀开窗帘往外看去，“哇，外面好多人！”
“大部分都在做生意，这里基本没设么娱乐项目，讨论问题可以说是除交易外的唯一活动了。”苏明烛从布包里掏出压缩饼干，给每人分了一块，“这里的人虽然不会感到饥饿，但枢纽里依然会卖一些零食，不过基本上没有人会浪费碎片去买。”
赵明野啃食着饼干，含糊不清地说着：“明烛姐，那你还买这好些零食。”
苏明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哈哈，既然都出不去了，人生总还是要享受的嘛。”
说到这，气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连秦秸也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你说，来到这里的人没法再回到现实吗？”林砚问道。
“怎么说呢……”苏明烛同样一脸为难，“与其说是回不去了，倒不如说是目前还没有人成功通过所有的领域。据守墟人知更老先生的提示来看，只要通过42个领域，方能回到现实。”
陈楫五人一声不吭，仿佛时间被凝固一般，唯留下林砚手表传来的滴答声……
“虽然——虽然目前没有，但并不代表不可能，对吧？我们还是有希望的，对吧，楫哥？对吧……”秦秸的声音率先划过凝结的空气，陈楫能听出秦秸声音的微弱颤抖，但却没有回应。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啊，我突然想起来了！”苏明烛拍了下手，“每个人都会获得一项特殊能力，但具体是什么就得自己摸索了。像我的能力就是能让周围的人冷静、安心。”
这句话终于打破了原有的寂静。
“异能？这可真令人兴奋，这可是小说里才有的情节啊！”秦秸兴奋地大喊。
“现在我们的经历还不够像小说吗？”赵明野吐槽道。
异能。陈楫若有所思，似乎隐隐感到先前早已有发动的迹象。
“看起来，我们得讨论一下接下来的行动方针了。”林砚拿出了笔记本。
……
五人七嘴八舌地激烈讨论着，苏明烛负责倒水，静静地聆听者。
夜色渐深，窗外的喧嚣慢慢淡了下来。远处智慧之树的方向，还隐约透着紫色的微光，像谁在远方点了盏小灯。
“我们明天再详细聊吧。”苏明烛打了个哈欠，宣告着讨论的结束，“今天你们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好的好的。”秦秸往嘴里塞了最后一块饼干，嘟囔着“明天要早起看热闹”，蜷在床上很快就不动了。
林砚合上笔记本，指尖在封面上轻轻敲了敲，也躺了下来。赵明野小心翼翼地把妹妹的照片塞进枕头下，翻了个身背对众人。苏微调整了下姿势，让风衣的下摆盖住脚踝。
陈楫最后一个躺下，望着陌生的天花板。他不断回忆着今天所经历的一切，如梦如幻，仿佛就像一场梦——为何是我们五个？这个问题困扰着陈楫，使他难以入眠。
夜明珠的光透过粗布窗帘，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想起苏明烛递水时的温和神情，想起她歪头笑的样子，想起她毫无戒备地接纳他们这些陌生人——在这个充满未知和危险的地方，能遇到这样的善意，真是难得。
迷迷糊糊间，他好像听见窗外传来轻柔的歌声，混着远处的余音，像谁在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五人的呼吸渐渐均匀，在这方小天地里，暂时忘了外界的复杂，忘了碎片的重量，只余下安稳的睡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