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哥把服务员骂跑后，歪着脖子扫了一圈，冷不丁和陈立对上眼了。
他在陈立身上打量了好几遍，鼻子一哼：“我说怎么这么晦气，原来旁边坐着个穷鬼啊？啧啧，这味儿熏得慌！”
陈立面色一寒：“哥们儿，说话留点口德。”
“老子平生最瞧不起的，就是穷逼！”伍哥斜眼瞪着陈立，“楼下停车场那辆破奥迪A4，是你的吧？这年头开个买菜车也敢来卧龙轩充阔？”
陈立转着手里的茶杯，慢悠悠地问：“哦？那您开啥豪车啊？”
“说出来怕吓破你的胆！”伍哥梗着脖子，鼻孔都快朝天了，“老子开的是玛莎拉蒂！”
“年纪轻轻就开玛莎拉蒂？该不会是借别人的吧？”
“你！”伍哥脸涨得通红，“借的咋了？那是我姐的车！这酒楼都是她的产业，有本事你也借啊！”
陈立扯了扯嘴角，没再接茬。
一个服务员抱着菜单怯生生地走过来，挤出营业性假笑：“几位贵客想喝什么茶？我们这里有上好的黄山贡菊、飘雪茉莉，还有……”
“少废话，上壶最贵的！”伍哥不耐烦地打断，肥厚的手指重重叩在桌面上。
他斜睨着身旁的红红，把菜单往她面前一推，“红红，想吃啥随便点，哥请客！”
尾音落下时，却凑近她耳畔压低声音：“别挑太贵的，意思意思得了。”
“伍哥～，这个霸王别姬看起来超补的，我们来一份吧？今天晚上……”红红眨着水润的眼睛，指尖戳着菜单上的菜品图撒娇。
“霸王别姬……”伍哥瞥见价格标签，喉结猛地滚动了一下：“这名字不吉利，换一个。”
“那这个佛跳墙呢？人家好想试试～”她撅起樱桃小嘴，嗲声嗲气地晃他胳膊。
看到“8888元/例”的价目后，伍哥差点从座椅上蹦起来：“这个不行！你当我冤大头啊？老子这个月的零花钱都被你……”
红红小嘴一撇，眼眶立马红了。
伍哥赶紧揉她脑袋：“哭啥哭！今天不行明天行啊！把哥伺候舒坦了，别说佛跳墙，满汉全席都给你安排！”
红红点了四五个菜还想再加，伍哥慌忙按住菜单：“够了够了，都快两万了！剩下我来点。”
伍哥加了几个便宜菜，又要了两瓶酒，“服务员，算算点了多少了？”
“先生，您点的菜品、酒水、加开瓶费一共是25080元，还需要加点什么吗？这边强烈建议您品尝本店的招牌菜……”
“推销就免了，下次一定。”
伍哥掏出打火机把玩，突然又叫住要走的服务员，“服务员，这里最低消费多少？”
“先生，本店最低消费是每桌2000元。”
“才两千？哈哈，还不够老子洗个脚。”他故意提高音量，瞥见旁人异样的眼神，又补了句，“正规足疗！别想歪了啊！”
待服务员走远，伍哥朝隔壁桌努努嘴：“你们猜猜看，那俩穷逼点了啥？”
“估计就点个最低消费，来开眼的。”耗子跟着嗤笑。
红红托腮娇嗔：“两千块能吃到什么？一个素菜都要好几百，该不会点了‘群英荟萃’吧？”
伍哥重重拍在她渔网袜大腿上，发出“啪”的一声响：“什么群英荟萃，那是萝卜开会！”
哄笑声中，伍哥翘着二郎腿斜瘫在椅子上，扯着嗓子冲陈立喊：“喂！是不是点的萝卜开会啊？来这一趟不容易，还是要吃点好的。让你的妞给爷唱几句好听的，爷一高兴，说不定就赏你两碗汤喝。”
陈立用看傻叉似的眼神看着他，恰在此时，服务员推着餐车来了，鲍鱼龙虾的香气直往人鼻子里钻。
他头也不抬地帮韩月铺好餐巾，朝伍哥那边轻飘飘回了一句：“不好意思，咱点的菜到了。”
服务员开始上菜，不锈钢餐盘掀开的瞬间，浓稠的蜜糖色酱汁裹着颤巍巍的鹅掌，顶端两颗溏心鲍泛着玛瑙光泽：“主厨特调鲍汁焖鹅掌，请慢用。”
第二道菜，雕花食盒里翡翠白玉盅腾起白雾，浓厚药香混着乳鸽的鲜香扑面而来：“三十年陈皮老鸽盅，文火慢炖八小时，最是滋补。”
第三道菜，冰雾缭绕的托盘上，北海道龙虾肉泛着珍珠似的冷光，挪威帝王鲑鱼籽颗颗饱满如红宝石：“鱼子酱龙虾刺身，配现磨山葵酱与特调酱油。”
……八道珍馐接连上桌，每报一道菜名都会引得众人侧目，有的人直接哇塞。
毕竟这些菜肴的价格都在两千元以上，即使是家境优渥的学生也不敢一次点太多。
伍哥的二郎腿僵在半空，脸上阴云密布，手里反复拨弄着一个老式铜壳打火机，发出咔咔声响。
红红握着奶茶的指甲深深掐进杯壁，指尖因用力而发白：“伍哥～，你看人家吃的多好！”
“闭嘴！这肯定是打肿脸充胖子……”
还没说完，他的声音突然有些发虚……就好像故意要打他脸似的，隔壁桌又推来了一辆餐车。
袅袅白雾中，整块蓝鳍金枪鱼大腹躺在碎冰上，油脂雪花纹路如同顶级大理石，每片刺身都精确切到0.8厘米厚，再缀上三五朵可食用花草，更添几分雅致。
片刻之后，另一道名菜“霸王别姬”隆重登场。
紫砂锅揭开瞬间，乳白汤汁裹着甲鱼与老母鸡的醇香扑面而来，甲鱼壳炖得胶质外溢，鸡皮金黄透亮泛着油光，枸杞红枣浮沉着宛如一朵朵虞美人花。
不少食客直接围过来观看，手机“咔嚓咔嚓”拍个不停。
“救命！这是什么神仙盛宴？”
“快拍快拍，朋友圈素材这不就来了？”
“这俩人到底啥来头？速速扒一扒！”还有几个人窃窃私语。
红红都快眼红疯了，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坐在那一桌，哪怕只是拍张照片，也能吹一辈子了。
但她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见服务员又端上一盘碳烤和牛，油花在高温下滋滋作响。
然后又是法式香煎鹅肝，配上波特酒酱，外焦里嫩金黄诱人……
每报出一道菜名，她的心就跟着颤一下，因为后面上的菜一道比一道贵，那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奢侈品。
当那道撒着‘金箔’的澳洲帝王蟹轰然上桌时，蟹壳被火焰炙烤出焦糖色，蟹钳里饱满的蟹肉几乎要撑破外壳。
伍哥的脸都绿了，耗子咽口水的声音清晰可闻，黑脸中年人手中的茶杯倾斜了，茶水流到裤子上都没发觉。
然而这场味觉盛宴并未就此停歇，身穿金丝龙纹旗袍的大厅领班又推来了第三辆餐车……
在众人的阵阵惊呼声中，熊掌、鱼翅等难得一见的山珍海味被端上餐桌，有些名字甚至出现在国家珍惜保护动物名录里。
报完菜名后，领班笑着补充道：“两位贵客请放心，所有食材均采用国家级养殖基地的生态养殖替代品，检验证书就在服务台备查。”
当红木大圆桌摆得满满当当的时候，最后一道名菜终于隆重登场。
盖着青花蟠龙纹的砂锅被揭开，海参、鱼翅、瑶柱等十八种名贵食材在浓汤中沉浮，浓郁的香气混着二十年花雕酒的醇香，十几米外都闻得到。
“这是本店最有名的古法佛跳墙，文火煨足十二时辰，融山珍海味于一盅。”
领班亲自执勺分羹，青瓷碗里，海参弹润、鱼翅柔滑，瑶柱与鲍鱼在琥珀色浓汤中游动。
“此菜原名‘福寿全’，当年引得高僧破戒，故而得名。”
周围一圈看客顿时哗然，此起彼伏的惊叹声夹杂着兴奋的鼓掌声，如潮水般响起。
“二十道菜齐了，请慢用。”领班将转盘轻推半圈，各式珍馐在暖光中流转着令人眩晕的奢华。
众人刚要散去，一位身着燕尾服的侍酒师推着恒温车优雅上前：“您的98年古堡拉菲，已提前三小时醒酒。”
木塞拔出的瞬间，黑醋栗与雪松的香气在空气中炸开，琥珀色酒液注入水晶杯时，在杯壁留下完美的酒泪。
伍哥目光死死地钉在那瓶红酒上，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太阳穴的青筋随着心跳突突跳动。
“砰！”红红突然爆发，手中的奶茶一把摔到桌上，“人家一瓶酒都顶我们几桌饭了！你还说养得起我？连个霸王别姬都不让我点！”
“红红！你发什么疯！”伍哥涨红着脸去拽她胳膊。
“你他妈还有脸问我？跟着你来这丢人现眼，姑奶奶不奉陪了！”
她用力甩开伍哥钳制的手腕，精致美甲在他手上抓出几条血痕，一扭腰肢转身就走。
伍哥额头青筋暴起，一把揪住红红的头发将她拉回来，肥厚的手掌带着风声甩到她脸上，耳光声响彻宴会厅。
“你个臭不要脸的，吃我的喝我的还敢撒野！”
红红捂着脸跌坐在地，“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伍小龙你个窝囊废！没钱还学人家装逼，老娘瞎了眼了被你骗，呜呜呜～ 你打死我算了！没用的东西！”
一看这边打起来了，观光的食客一哄而散，躲得远远地看热闹。
伍小龙喘着粗气坐回椅子，周围众人投来的轻蔑目光像钢针般扎在他脸上。
“贱货！哭什么哭？脸都给你丢尽了！不想吃就滚！”
红红止住哭声，爬起来坐回原位，用手抹着脸上的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