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把青石镇染成灰蓝色时,冷离正把第三块断裂的木柴扔进灶膛。
“离哥,今天的活计又黄了?”隔壁王婶端着刚蒸好的窝头进来,看他满手的裂口就叹了口气,“那李大户也太不是东西,不就是没觉醒元力吗?你这身手,劈柴挑水哪样不比镇上的元力学徒强?”
冷离笑笑没接话。
青石镇坐落在元力者与武夫势力的夹缝里,镇上百人里能觉醒元力的不过一两个,可就是这零星的“天之骄子”,也足够让像他这样的纯武夫抬不起头。李大户家新雇的元力学徒,不过是刚能凝聚出火星的赤脉,就敢对着他这个能一拳打碎青石的武者颐指气使——只因为对方指尖能冒出那点暖烘烘的光。
“哐当!”
院门外突然传来木架倒塌的声响。冷离抄起靠在门边的扁担冲出去,就见三个穿着天元阁学徒服的少年,正把镇上唯一的武馆牌匾踩在脚下。
“就这破地方,也配叫‘淬体堂’?”领头的黄发少年指尖飘着三寸火苗,故意往门柱上燎,“馆长呢?不是说能接我三招吗?怎么跟耗子似的躲着?”
武馆馆长是个练到武师境的老头,今早刚被这伙人打断了腿。冷离攥紧扁担,指节因为用力泛白——他只是个刚摸到武者门槛的炼皮境,对方却是能凝气成火的元力学徒,真打起来无异于以卵击石。
“哟,这不是冷离吗?”黄发少年注意到他,嗤笑一声,“怎么,想替你师父出头?也不看看自己那身板,我这火苗要是往你身上一燎,怕是要烧出烤肉香吧?”
旁边两个学徒哄笑起来,火苗在他们指尖跳得更欢了。
冷离突然往前走了一步。
他没学过什么精妙招式,只知道师父说过,武者的根在气血。此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血液在血管里发烫,顺着手臂涌向握着扁担的双手。
“滚。”他说。
黄发少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猛地抬手将火苗甩过来:“给你脸了是吧!”
橙红色的火苗划过半空,带着灼热的气浪。冷离瞳孔骤缩,猛地侧身,扁担带着风声横扫而出——他没去碰那火苗,而是用尽全力砸向对方持火的手腕。
“咔嚓!”
骨裂声和少年的惨叫同时响起。火苗骤然熄灭,黄发少年抱着手腕在地上打滚,另外两个学徒吓得后退两步,指尖的火苗都在发抖。
冷离喘着气,额角的冷汗混着灰尘往下淌。他知道刚才有多险,只要慢半分,手臂就得被烧得皮开肉绽。
“你……你敢伤天元阁的人!”一个学徒色厉内荏地喊道,“我们师兄可是武师境的元力者,他不会放过你的!”
冷离没理他,只是弯腰捡起被踩烂的牌匾,转身往院里走。夕阳的光落在他背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柄没出鞘的刀。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转身的瞬间,胸口处贴身藏着的半块黑色玉佩,正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金芒。那是他从小戴在身上的东西,师父说这是块能安神的凡玉,可只有林彻自己知道,每次他气血翻腾到极致时,这玉佩就会变得滚烫。
就像刚才,在火苗靠近的那一刻,玉佩烫得像块烙铁,而他手臂的速度,似乎也比平时快了那么一瞬。
“等着吧,”门外传来黄发少年怨毒的声音,“等我师兄来了,别说你这破武馆,整个青石镇的武夫都得给我磕头!”
冷离把牌匾靠在墙角,轻轻抚摸着上面“淬体”两个模糊的字。灶膛里的火快灭了,他得再去劈些柴。
至于那所谓的武师境元力者……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布满老茧的手。
武者,炼皮。皮虽脆,却能挡刀。
那就挡挡看。
夜色渐深,青石镇的灯一盏盏灭了,只有淬体堂的小院里,还亮着一点微弱的火光,映着一个正在劈柴的身影。每一斧落下,都带着沉闷的声响,像是在跟这世道较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