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 年,深秋。
冰冷的雨丝如同无数根细针,狠狠扎在滨海市的每一个角落。霓虹灯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拖出扭曲的光带,映照着一个在雨幕中艰难骑行的身影。
陈林安裹紧了身上那件洗得发白、多处补丁的蓝色雨衣,可那廉价的布料根本挡不住深秋的寒意,更挡不住从肺部深处传来的、几乎要将他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剧痛。
“咳咳…… 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让他不得不停下那辆吱呀作响的二手电动车,扶着路边的垃圾桶弯下腰。腥甜的铁锈味在喉咙里弥漫开来,他强忍着没让那口血咳出来,只是用袖口狠狠擦了擦嘴角,留下一抹刺目的暗红。
“妈的……”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仪表盘上的时间显示是晚上九点半,正是外卖订单的高峰期。手机 APP 上 “您有新的外卖订单,请及时处理” 的提示音还在坚持不懈地响着,像催命符一样。
陈林安今年二十九岁。
如果放在七年前,也就是 2018 年,他或许会是别人口中的 “天之骄子”。名牌大学在读,成绩优异,虽然家境普通,但至少怀揣着对未来的憧憬。
可现在?
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一个骑着破电动车、在雨夜奔波的外卖小哥。一个被肺癌晚期宣判了死刑、连呼吸都带着疼痛的将死之人。一个被生活碾得粉碎,连一丝尊严都捡不起来的失败者。
“林哥,这单加急,超时了要扣钱的!” 对讲机里传来站长不耐烦的声音。
陈林安麻木地应了一声,重新跨上电动车。雨水顺着他的头发、脸颊流下,混着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液体,滴落在满是油污的车把上。
他的人生,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些如同噩梦般的过往。
2018 年,那本该是他大学毕业、意气风发的一年。
可就在那年春天,母亲刘桂芬被确诊为白血病晚期。
“安安,妈没事,就是小毛病……” 躺在病床上的母亲,头发已经因为化疗掉光,却还强撑着对他笑。
为了给母亲治病,他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又把自己的学费、生活费全部砸了进去。他向所有能开口的亲戚朋友借钱,甚至去借了高利贷。白天,他在医院跑前跑后,端屎端尿,照顾母亲;晚上,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学校,熬夜补上落下的课程。
他以为只要自己够努力,只要有钱,母亲就能好起来。
可现实给了他最残酷的一击。白血病就像一个无底洞,吞噬着他所有的希望和金钱。最终,在那年夏天,母亲还是没能挺过去,在他怀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临死前,母亲拉着他的手,眼中满是不舍和愧疚:“安安,是妈对不起你……”
母亲的去世,成了压垮他的第一根稻草。
而就在母亲去世后不久,他暗恋了整整四年的女神 —— 秦柳月,在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中丧生。
秦柳月,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笑起来眼睛像弯弯月牙的女孩,是他灰暗大学生活里唯一的光。他曾无数次想鼓起勇气表白,却因为自卑和家境悬殊而退缩。他想着等自己毕业,等自己有了出息,就去向她告白。
可一切都没来得及。
当他赶到医院,只看到一张盖着白布的病床时,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祸不单行。
父亲陈建国在工厂里原本是个技术骨干,却因为不肯同流合污,被车间主任暗算,扣上了 “工作失误” 的帽子,丢了饭碗。为了供他上学,为了给母亲治病,父亲只能去工地上打零工,做最累最危险的活。
就在秦柳月去世后不到一个月,父亲在工地上不慎从脚手架上摔落,当场死亡。
警方的结论是 “工伤意外”,但陈林安知道,那工地的安全措施一直不到位,父亲的死,和那个暗算他的车间主任脱不了干系!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陈林安彻底崩溃了。
他无心学业,大量缺考,毕业设计也没能完成。最终,他没能拿到那张梦寐以求的大学毕业证。
没有毕业证,没有背景,没有社会经验,还背负着巨额的债务。走出校门的陈林安,如同一只无头苍蝇,四处碰壁。
他进过工厂,在流水线上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机械的动作,被组长骂得狗血淋头。他摆过地摊,被城管追得满街跑。最终,他成了一名外卖小哥,每天风里来雨里去,挣着微薄的收入,勉强维持生计,同时还要偿还那些像山一样压在他身上的债务。
就在半年前,他因为持续的咳嗽和咳血去医院检查,结果如同晴天霹雳 —— 肺癌晚期。
医生说,没多少日子了。
“呵呵……” 陈林安在雨夜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如同哭嚎般的笑声,“真是…… 烂透了啊……”
他的人生,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母亲病逝,女神车祸,父亲工伤,自己重病缠身,一事无成……
“嗡 ——”
手机又一次震动起来,是新的订单提示。
陈林安抹了把脸,重新启动电动车。不管怎样,哪怕是死,他也得把这单送完,至少能换点钱,买明天的止痛药。
雨越下越大,狂风裹挟着雨点,打得他几乎睁不开眼。路上的车辆很少,只有偶尔驶过的汽车,用刺眼的灯光和溅起的水花,提醒着他这个世界的冰冷。
他送完这单,拖着几乎冻僵的身体,准备去取下一单。就在这时,天空中乌云密布,一道惨白的闪电如同巨龙般撕裂了漆黑的夜幕!
“轰隆 ——!”
震耳欲聋的雷声在头顶炸响。
几乎是同时,那道恐怖的闪电,竟然直直地劈向了他!
“我靠?!”
陈林安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强烈的电流便瞬间贯穿了他的全身!
“滋滋 ——!”
皮肤传来灼烧般的剧痛,五脏六腑仿佛都被拧成了一团,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无穷无尽的麻痹和刺痛感。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一片羽毛,轻飘飘地飞了起来,然后又重重地摔在地上。
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他仿佛看到无数光影在眼前飞速闪过,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还有一种奇怪的、如同时空穿梭般的嗡鸣。
“难道…… 这就是死亡吗?”
“也好…… 就这样结束吧……”
带着一丝解脱和无尽的遗憾,陈林安的意识彻底沉入了黑暗。
……
“林哥!林哥!醒醒!别睡了!开黑了开黑了!四缺一啊!赶紧的!”
“就是啊林哥,你昨晚干嘛去了,魂不守舍的,快起来‘吃鸡’!”
“胖哥都把把 M416 给你准备好了,就等你这个 LYB 了!”
嘈杂的、充满活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熟悉的、属于年轻人的喧闹和调侃。
嗯?
谁在说话?
开黑?吃鸡?
陈林安猛地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不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也不是冰冷的雨水,而是…… 大学宿舍的上铺床板?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熟悉的味道 —— 泡面味、汗味,还有淡淡的洗衣粉味,混合成了独属于男生宿舍的 “青春气息”。
他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没有了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身体充满了久违的、年轻的活力。
“卧槽?”
陈林安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
老旧的铁架床,贴满了《绝地求生》和 NBA 球星海报的墙壁,书桌上堆着几本大二的专业课本,还有一个熟悉的、已经有些掉漆的电子闹钟。
闹钟的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 ——
2018 年 3 月 2 日,星期六,下午 3 点 17 分。
“林哥你发什么呆呢?赶紧的,游戏都开了!”
一个身材壮硕、脸上带着憨厚笑容的男生探过头来,正是他的舍友,王宇胖,外号 “胖哥”。
旁边,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生推了推眼镜,无奈地说:“林哥,你再不来,胖哥的吉利服可就给别人了啊。” 这是李响华,外号 “华子”。
还有一个染着黄毛、手里拿着手机的男生,正是赵磊鑫,外号 “磊子”,他晃了晃手机:“林哥,快点快点,倒计时了!”
看着眼前三张年轻而熟悉的面孔,听着他们口中那充满年代感的 “黑话”,陈林安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不是应该在 2025 年的雨夜,被闪电劈中,然后死去吗?
怎么会…… 怎么会回到了 2018 年的大学宿舍?
这…… 这是梦吗?
他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嘶 ——!”
剧烈的疼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不是梦!
他真的…… 回来了?
回到了七年前?
回到了母亲还在世、秦柳月还活着、父亲还在工厂上班、一切悲剧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
陈林安猛地掀开被子,跳下床,冲到宿舍门口的卫生间。
镜子里映出一张年轻的脸庞。
虽然因为熬夜有些黑眼圈,但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眼神里充满了活力和…… 难以置信的震惊。没有病气缠身的蜡黄,没有咳嗽带来的萎靡,这是一张属于二十二岁大学生的、充满了无限可能的脸!
“我…… 我真的回来了?”
陈林安看着镜中的自己,喃喃自语,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2018 年 3 月 2 日!
距离母亲病情恶化还有一段时间!
距离秦柳月出车祸还有半个月!
距离父亲被暗算开除还有几个月!
一切…… 都还来得及!
“林哥!你干嘛呢?掉厕所里了?” 门外传来胖哥的喊声。
陈林安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随即被一股强烈的、几乎要喷涌而出的激动和兴奋所取代。
他猛地拉开门,看着门口三个一脸疑惑的舍友,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那笑容里,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未来的憧憬,更有一股要改写命运的、不容置疑的决心!
“来了!” 陈林安大声说道,声音洪亮,充满了力量,“不就是‘吃鸡’吗?今天哥带你们飞,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枪神’!”
胖哥、华子和磊子面面相觑。
“卧槽?林哥你今天吃错药了?” 磊子挠了挠头,“平时你不是最菜的吗?”
陈林安哈哈一笑,拍了拍磊子的肩膀:“此一时彼一时!从今天起,哥要逆袭了!”
他走到自己的书桌前,看着上面那本崭新的《高等数学》,又看了看墙上的日历。
2018 年 3 月 2 日。
新的人生,从今天开始!
母亲,这一次,儿子一定能救你!
秦柳月,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从我的生命中消失!
父亲,这一次,我会保护你,让那些害你的人付出代价!
还有我自己……
陈林安握紧了拳头,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这一世,我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活得精彩!活得风生水起!
什么肺癌晚期,什么外卖小哥,什么废物!
都他妈见鬼去吧!
属于陈林安的,崭新的 2018,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