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探望时间结束后，齐修远站在精神病院公交站台等车。初夏的阳光炙烤着柏油路面，空气中弥漫着热浪扭曲的幻影。
他松子松领口，阮雨晴最后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仍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修远哥哥？”
一个柔软如棉花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齐修远浑身一僵，这个称呼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深处某个上锁的抽屉。他缓缓转身，看到一个穿着淡蓝色连衣裙的女孩站在两步之外，阳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
”...晚秋？”
女孩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像是有星星落在里面。她小跑儿步上前，发梢带起一阵栀子花的香气：“真的是你！我刚才在对面咖啡店就看到你了，还以为认错人了呢！”
林晚秋——他童年时代的邻居，比他小两岁的”妹妹”。十年不见，她出落得亭亭玉立，及肩的黑发微微内卷，笑起来时左脸颊有个若隐若现的酒窝，整个人散发着甜美气息。但齐修远的手却无意识地摸向右手腕内侧—一那里有一道几乎被阮雨晴留下的伤痕“
掩盖的旧伤，是细铁丝勒出的痕迹。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保持着安全距离问道。
林晚秋歪着头，这个动作其名让齐修远想起阮雨晴：“我在市立医院实习呀，精神科护士。“她指了指不远处的白色建筑，“刚才去青山送资料，没想到会遇到修远哥哥。“她的目光落在齐修远手腕上，眼神暗
了一瞬，“你受伤了？”
齐修远迅速放下袖子：“不小心划的。“他转移话题，“你住在附近？
“嗯！就在医院后面的员工公寓。“林晚秋从手提箱里拿出顶当盒，“正好做了太多三明治，修远哥哥要不要来我家吃点东西？“她眨眨眼，“就像小时候那样。
记忆的碎片突然闪现一—七岁的林晚秋站在他家门口，抱着比她人还大的便当盒，
里面装着歪歪扭扭的三明治。那是她第一次下厨，因为听说齐修远要去参加夏令营，一周不能见面。“抱歉，我还有点事。“齐修远后退半步，正好避开她伸来的手。
林晚秋的表情凝固了一秒，随即又绽放出更灿烂的笑容：“没关系，那..加个微信？
好不容易才重逢呢。“她已经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二维码，“修远哥哥不会连这个都要拒绝吧？”
阳光照在她的睫毛上，在脸颊投下细小的阴影。齐修远想起小时候每次拒绝她后，总会在自己的物品上发现各种“意外”——被撕毁的作业本，死掉的金鱼，被剪断的足球鞋带。
他默默扫码添加，看到她的头像是一只被捧在手心的小鸟。
”太好了！“林晚秋开心地晃了晃手机，“那我先回去啦，修远哥哥一定要联系我哦。“她转身前突然凑近，齐修远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药水味，“你知道吗？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
这句话轻得像羽毛，却让齐修远后背沁出一层冷汗。等他回过神时，林晚秋已经走远了，蓝色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像个普通的大学生。 公交车进站的轰鸣声惊醒子他。上车后，齐修远透过车窗看到林晚秋仍站在原处，微笑着对他挥手告别。阴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得几乎要触到他的脚尖。
当晚，齐修远在公寓里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那个尘封已久的铁盒。里面装着童年的一些零碎物品：褪色的奖状、生锈的口哨、还有...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是九岁的他和七岁的林晚秋，站在邻居家的樱茫树下。表面看是普通的童年合影，但齐修远记得拍摄背后的故事一—
那天他告诉林晚秋自己要转学，女孩笑着拉他拍照留念，却在快门按下的瞬间，用藏在袖口的圆规狠狠扎进他的手臂。
照片背面用稚嫩的笔迹写着：“永远在一起”。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弹出林晚秋的消息：【修远哥哥，今天真开心^^我做了你小时候最爱的草莓大福，明天给你送到公司好吗？安保大厦17楼，对吧？】
齐修远的手指悬停在屏幕上方，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他从未告诉过她自己的工作地点。
正在这时，另一条消息插了进来——来自阮雨晴的加密号码：【学长，今天那个穿蓝裙子的女人是谁？她身上的味道真难闻，像是消毒水泡过的假花。
齐修远的血液几乎凝固。阮雨晴不可能看到林晚秋，除非...她派人跟踪他，或者黑进了公交站台的监控系统。
两条消息并排在屏幕上，一条甜蜜如毒药，一条疯狂如烈火。齐修远突然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两个病娇的交叉火力点上。
他深吸一口气，先回复林晚秋：【不用了，最近很忙。】然后点开阮雨晴的对话框：【一个旧识，不重要。
几乎是立刻，两条回复同时到达:林晚秋：【没关系，我等你忙完~记得护
要好好吃饭哦，你胃不好】阮雨晴：【她看你的眼神让我想挖出她的眼球。明天探视时间提前到两点，我要检查你身上有没有她的臭味。】
齐修远放下手机，走到窗前。夜色中的城市灯火通明，看似秩序井然，却隐藏着无数疯狂。玻璃反射中，他看到自己手腕上交错的伤痕———道来自阮雨晴的锁链，
一道来自林晚秋的铁丝。
两个病娇，两种危险，却同样执着地想要占有他的全部。而他，似乎注定要在她们的”爱”中不断挣扎。
窗外，一只飞蛾正不顾一切地扑向路灯，在灯罩上撞出细碎的声响。
齐修远摸了摸手腕上的伤痕，突然很想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