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纯粹的、野蛮的狂风，像无数只无形的巨手，疯狂撕扯着我的外套，猎猎作响的声音几乎要盖过耳边的呼啸。下方，大地如同被某个狂放的孩童随意泼洒了浓墨重彩，深绿、褐黄、暗紫的色块扭曲搅动，偶尔能瞥见蜿蜒如伤疤的河流。而更远的地方，地平线尽头，那片笼罩在永恒不祥阴云下的巨大建筑群，就是我的目标——传说中的魔王城。它像一颗嵌在大地上的漆黑毒牙，顶端那扭曲的尖塔直刺铅灰色的天穹。
“爽！”
我咧开嘴，任由狂风吹得脸颊变形，肾上腺素混合着一种纯粹的、属于玩家的狂喜在血管里奔涌。这可比什么VR过山车带劲一万倍。意识微动，视野的左上角立刻浮现出一个半透明的蓝色界面，简洁得近乎冷酷：
【玩家：林克·星尘】
【职业：秩序破坏者（LV.1）】
【生命值：100%】
【状态：高空坠落（极速）】
【技能：信仰之跃（被动）】
就是这个！我舔了舔被风吹得干裂的嘴唇，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就是它把我从那个逼仄的出租屋，从那个堆满泡面盒和游戏手柄的狗窝，直接空投到了这个万米高空，砸向传说中的魔王老巢。
“来吧，新手村！”我张开双臂，拥抱那扑面而来的、越来越清晰的地表，“爷来了！”
重力是世界上最不讲道理的加速度。视野里，魔王城的轮廓急速放大，那些狰狞的塔楼、厚重的城墙、深邃的护城河，如同巨兽的獠牙利爪，扑面而来。下方是城堡正门前那片铺着黑曜石碎石的广场，空旷得像一张等待落笔的宣纸。就是那里！
高度疯狂下降。一千米…五百米…一百米…
肾上腺素飙升到了顶点，血液冲击着耳膜，发出巨大的轰鸣。我能清晰看到广场上巡逻的、穿着锈蚀铁甲的小劣魔们惊愕地抬起丑陋的头颅，嘴巴张得能塞进拳头。就是现在！
就在身体即将与坚硬的黑曜石地面进行一场亲密无间、粉身碎骨的物理对话前千分之一秒，一种奇异的感觉包裹了我。不是柔软的气垫，更像是……空间本身在脚下极其短暂地折叠了一下。
噗。
声音轻微得如同踩碎了一片枯叶。
我的双脚，稳稳地，踏在了冰凉粗糙的黑曜石地面上。甚至没有激起一丝灰尘。完美！落地动作满分！我下意识地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呃啊？” “什么东西？！” “人…人类？！”
围拢过来的几个劣魔守卫，它们那点可怜的脑容量显然处理不了眼前的景象。一个人类，从比它们城堡最高的塔尖还要高无数倍的地方跳下来，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这儿？它们手里锈迹斑斑的破刀片都忘了举起来，浑浊的眼珠子里全是茫然和原始的恐惧。
我拍了拍外套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环顾四周。啧，这建模，这贴图，这氛围渲染……细节拉满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硫磺和劣质油脂混合的怪味，远处城墙垛口上，几个穿着稍微像样点盔甲、像是小头目的家伙正惊疑不定地朝这边张望。背景音乐呢？怎么没点烘托气氛的BGM？差评。
我清了清嗓子，看向离我最近、下巴都快掉到地上的劣魔守卫。它那张皱巴巴的绿脸上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的哲学三问。
“喂，哥们儿，”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在问路，“新手任务引导员搁哪儿呢？或者…魔王办公室怎么走？直接找BOSS聊聊效率高点。”
那劣魔守卫的眼珠子瞪得更圆了，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像是破风箱在漏气。它旁边另一个稍微机灵点的家伙，终于从宕机状态恢复了一丝丝，它猛地吸溜了一下快要淌到胸口的绿色鼻涕，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破锣般的嘶吼：
“卑…卑微的人类！竟敢擅闯…伟大的魔王城！识相的…就…就束手就擒！”
这调调……这台词……一股子古早劣质页游的馊味儿扑面而来。我忍不住掏了掏耳朵，脸上写满了嫌弃。
“我说，”我叹了口气，语气充满了恨铁不成钢，“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套？台词库该更新了兄弟！能不能整点新活儿？比如‘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后面接点‘要想打此过，留下买路财’？或者来段Freestyle？押韵懂不懂？一点职业素养都没有！”
我一边吐槽，一边习惯性地左右晃动着身体，活动着关节，像在等待游戏加载过场动画结束。同时，眼角余光始终没离开视野边缘那个半透明的系统地图。代表我的蓝色小点稳稳地停在标注着【魔王城前广场】的区域，而周围代表敌对单位的红色小点，正在地图边缘快速聚集，闪烁着越来越刺眼的光芒。
来了来了！经验包送上门了！我兴奋地搓了搓手，像看到自助餐开餐。
“吼——！”
一声远比劣魔咆哮更具穿透力、饱含纯粹暴戾的怒吼撕裂空气。广场侧面的巨大铁闸门在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轰然升起！烟尘弥漫中，一头庞然大物冲了出来。
那是一头深渊巨蜥，体型堪比主战坦克，覆盖着黑曜石般棱角分明、闪烁着金属冷光的厚重鳞甲。粗壮的尾巴每一次扫动都带起沉闷的风压。它猩红的竖瞳瞬间锁定了我这个广场中央唯一站着的人类，鼻孔喷出带着火星的硫磺气息。更引人注目的是它背上，稳稳坐着一个身材异常魁梧的牛头魔督军。它浑身虬结的肌肉几乎要撑破那身特制的精钢重铠，巨大的双手斧扛在肩上，斧刃闪烁着不祥的暗红血光。
“虫子！碾碎他！”牛头魔督军的声音如同滚雷，震得我脚下的碎石都在跳动。它粗壮的手臂猛地向下一挥。
轰！深渊巨蜥四只粗壮的巨爪同时蹬地，庞大的身躯爆发出与其体型不符的恐怖速度，如同一座移动的山丘，裹挟着毁灭性的气势，直直向我碾压而来！沉重的脚步踏在黑曜石地面上，发出擂鼓般的巨响，整个广场仿佛都在颤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