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的C县第一中学弥漫着勃勃生机,新的学生,新的老师,新的环境,还有,新的校长。这股生机总能让死气沉沉的一中回回春,压压邪。
刚扩建的学校不小,三面环山,开放那面是大门,放着一块大石头镇着整个学校。入门是升旗用的小操场,种满了小树。教务处,教学楼,宿舍呈三面包夹之势钳住小操场。教学楼后是大操场,足球场,像被托起的盘子,在整个学校的最高处。
9月1号报道日的太阳也很大。光落在整齐排列的小树上,穿过参差的枝丫绿叶,斑驳的散在操场上。小树挡住了大部分,但也热得人心晃晃。
“靠,最烦就是这种**天气了,贼,一点风都没有。”
“熊哥,你去给它一巴掌,叫他听话点。”
“妈蛋,劳资有那能耐还在这儿搓球。”熊俊给说这话的小弟一巴掌,拍拍手,擦擦汗,借着斑驳的阴凉,继续目不转睛的物色着今年的新生。
小弟叫平生,他傻笑着摸摸后脑勺,也学着熊俊物色起新生,有模有样。
“熊哥!”
顺着平生的大惊小怪,熊俊也看见了那枚嵌在左耳的耳钉,熠熠生辉,耀眼夺目。熊俊挪不开眼,就像操场上的其他人一样,呆呆的盯着那个走来的女人。
下垂眉,上扬眼,高挺的鼻子,鲜红的嘴唇,白皙的脸蛋,半扎的鸡尾发,及肩的发尾藏着轻狂的酒红。修长的脖颈下是吊带露背的黑色长裙,踏着一双小猫跟,打着一把太阳伞,挎着一个小包。
比起这些,清亮的眸子才是最大的杀器。秋波荡漾,那份属于母性的温柔携着年轻的活泼在这汪秋波里涌动,卷起丝丝愁苦往事,泛起圈圈心动涟漪。于是,眼角点的那颗泪痣便成为了最佳的配角。
美得突兀,是一种感觉。
她就这样走来,来走秀的名媛。
少年知道她不是来走秀的,但在这小小县城生活的17年,这般地心跳还是第一次。少年红了脸颊,他知道不是太阳的错,所以他目送着小太阳走进了教学楼。
高一1班,这个充斥尖子生浮躁的实验班,突然被按下了暂停键。半截的**笔被扔回粉笔盒,讲台上女人转过身,黑板上的行楷飞扬,左耳的耳钉总是引人注目。
“我叫柳卿,如果没有调动,我将担任各位的班主任和语文老师,希望接下来的日子能与大家共勉。”
四个风扇用力地转动,吹不散她脸上的明媚。扬起的粉笔灰终于落下,那份名为青春的心跳啊,犹如摁下盖的波子气泡水,升腾、满溢、四散,又浮躁起来了。
新生们坐得端正,目光如炬,看着那道靓丽的风景,听着她讲开学注意事项,听着她讲新生入校事宜,听着她点名,左耳进右耳出,神离。
少了一个,柳卿把她圈了出来。
“是的,少了一个叫祝诗诗的学生。”柳卿抿了一口茶水,古树普洱,好茶,她看向沙发对面摸着秃头的康健。
“不让人省心的小囡儿啊,”康健俯身,压低头,轻声对柳卿叹道,“不怕你笑话,柳老师,诗诗是我干女儿,明明一块学习的料子……诶,听说你调来了,我特地把她调到你们班的。”
柳卿放下纸杯,莫名其妙又不可置否,轻笑着嗯了两声,静等下文。
似乎是有些难说出口,有些话,有些事实。康健把长脖子缩了回去,急急忙忙吞了一大口茶水,不停抿嘴,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柳卿又不急,抿了一口茶。
终于等到她几乎要把茶水喝完时,新校长好像下定决心般,再次伸长了脖子。
“不怕你笑话,柳老师……小柳,我这个干女儿跟着她妈长大,他妈忙,没啥时间管她,学习也是,生活也是……性取向也是,”康健有些尴尬,偷偷瞟了一眼,发现柳卿神色如常后才接着说,“我这干女儿有点厌男,疏于教育啊。”
“康校长的意思是?”
“不用不用,不用校长,叫我一声健哥就行,”康健抓抓寥寥无几的头发又揉揉鼻子,“不怕你笑话,小柳,我们都劝过诗诗了,但没什么用。”
“不读书不行啊。”顿了一会儿,康健才这么说着。
柳卿看着这个秃头的男人,莫名其妙又不可置否,轻笑着嗯了两声。
离开C一中已经天色泛黄,小地方的天空真的很美,有种未经人事的纯洁,晚霞晕红了一片。看着康健发来的地址,将老班章放到副驾,启动,斯巴鲁BRZ的轰鸣撕破了小城的宁静。
到达祝妈的烟酒店,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天上人间”的白色字招牌大气得亮着,四周的饭店合适地吵闹着,散步的老两口,回家的上班族,老城区倒是热闹得很。
“不是!树屋都进了,奶妈我***的,你**还在c点cos尸体呢!”
玻璃烟柜后的收银台,那个女孩操着一口地地道道的C县马普,声嘶力竭,扯着嗓子,拍着键盘,指责着队友的不是,一丝不苟。路人们见惯不惯,只是笑着叹息着继续路过。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摘下墨镜,关上门,柳卿看向声音的主人。可爱的脸蛋,淡淡的妆容,眼睛修得大大的,俏生生的鼻子,粉唇上的唇膏润润的,乌黑浓密的长发挽起、卷成丸子侧在脑袋旁,粉色草莓的睡衣让她看起来更加饱满。
青涩含苞的小白花,惹人怜爱的小狗。
只是,她那眉眼间和康健相似的俊俏却是怎么藏都藏不住的。
“看来康校长年轻时也是个帅哥呢。”柳卿会心,“小囡儿”可不是白叫的,但她是不在意的,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老板,来包烟。”
“烟?劳资**玩的是二突,哪儿来的烟?”几乎是本能的,祝诗诗暴躁的压力甩给了队内麦的队友,耳机里没再传来声音,鼻尖却飘来丝丝香甜的木质香,像是刚开袋的焦糖话梅。
抬头,是那枚耳钉。
生意来了。
姬达响了。
脸蛋红了。
余生定了。
幻想完了。
“老板,来包烟。”柳卿轻笑着,盯着这朵小白花,挑逗着,吸引着,像微风一样,柔柔地吹得小白花晃个不停,心儿颤颤的。
祝诗诗也免不了看呆了,直到队友呼唤“妈妈不要挂机”的声音从耳机传来,她才幡然清醒,慌手慌脚的脱下耳机,站起身来,说话有些结巴。
“要点……要点什么,妈……姐姐。”
“兰州黑中支,谢谢。”
“不用不用,”她低着头在玻璃展柜里找着,平时很熟悉的各品牌的位置,现在却像迷宫一样,脑子晕晕的,紧张、尴尬、混乱,时间狠狠停滞。
很可爱,柳卿不是存心逗她的,但很确实很可爱。大姐姐弯下腰,凑近了小白花,纤细的手指带着闪闪发光艳红的美甲,为可怜的小白花指引迷津。
“是这个。”
暖暖的气息打在耳畔,香甜的木质香拼命的往肺里钻,一整个焦糖话梅都快喂到嘴里了。
祝诗诗哪能受得了这个,连忙拉开距离把黑壳的兰州拿出来,“30,姐姐你扫这个……”话还没说完,那只好看的手就缠了上来,摸着她拿烟的手,打断了她即将恢复的理智。
“姐…姐姐?”声音是颤的,祝诗诗抬头,目光便撞进了那潭秋波里,陷呀陷。脸蛋红红的,大脑是浆糊的,挣扎是无力的,放弃是不舍的。
所以呢,她只能瞪大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无辜极了。
柳卿弯弯眉眼,于是整个强势的进攻气势便瓦解开来,玩味的温柔,坏坏的姐姐。她松开手,拿过黑壳兰州的时候,是有些阻力的。
“队友全死了,1打5,能赢吗,小孩?”
祝诗诗头颅中的浆糊迅速凝成一颗大脑,理智回归,战神归位,“轻轻松……”话还没说完,耳机还没带上,甚至还没坐下来,红色的完美团灭词条已经弹在了屏幕上。
被颗秒了,战神睡觉。
有些尴尬,有些心虚,她不敢看她的眸子。
“诗诗,明天我想在高一1班见到你。”
“诶?!”
柳卿轻笑着,还没等祝诗诗再次宕机的大脑反应过来,已经在“到账30元”的收款提示中走出了“天上人间”。
白色的灯光照着逐渐变小的背影,祝诗诗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趁着大脑还在短路,她不管不顾站起来。
“姐姐!那个……”
柳卿顿住脚步,回头看来。
“能给我你的wx吗!”
柳卿一愣,随后,勾起的嘴角似笑非笑,“那是给好孩子的奖励。”她眨眨眼睛,走向黑夜。
“好孩子……”
欢快的血液泵上兴奋的大脑,游戏也不打了,祝诗诗一口气冲上二楼,喘着粗气问向麻将桌前的祝妈:“妈,我校服哪儿呢?”
搓麻将的哒哒声静止了,房间里的烟气还在飘荡,可是连平时最讨厌的二手烟,现在祝诗诗也觉得可爱起来。
一群讨人爱的小精灵。
三张好奇的脸看过来,有些皱纹,半老徐娘,但保养得很好,也风韵犹存,是祝妈的闺蜜。三人从小看着诗诗长大,所以对于这么一个闺女的性格是了解得紧。
上学,这个词是最不应该出现在诗诗嘴里的。
究竟是中了什么妖术。
“你衣柜里,我洗好了。”祝妈没有回头,哒哒声再次响起,三个老闺蜜也不再看诗诗,接着搓麻将,只是好奇的目光移到了祝妈身上。
“康健还是那个康健,只是这又能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