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的脚步声像碾过碎石的重锤,一下下砸在巷子里。雨丝被震得斜飞,墙缝里的湿泥簌簌往下掉,混着积水在脚边积成小小的泥洼。伊莎贝拉的手腕被苏白攥得生疼,那只手冷得像冰,抖得厉害,连带着她的胳膊都跟着发颤,指尖抠进对方湿透的衣袖里,只摸到一片黏腻——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
“跑!”苏白的声音压得极低,尾音裹着哭腔,牙却咬得死紧,“往东跑,我听见那边有甲胄相撞的声音,是卫兵!”
“我不——”伊莎贝拉的话卡在喉咙里。
“听话!”苏白突然用力推她,力道大得让她踉跄着撞在石壁上,后背撞得发麻。“我有尾巴,能爬墙,他抓不住我!”女孩甩了甩身后那条毛茸茸的尾巴,雨水顺着尾尖滴落,“去找你父亲,带卫兵来!快!”
黑袍人已走到巷口,阴影像涨潮的黑水漫过来,几乎要把两人吞没。“跑?”他的声音裹着戏谑,像蛇吐信子,“你们觉得跑得掉?”
伊莎贝拉听见布料摩擦的窸窣声——他在抬手,指尖带着风,正朝自己的方向探来。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风声擦过耳畔。是苏白扑了上去。
“嘶——”闷响里混着皮肉被咬住的钝痛,紧接着是黑袍人低低的咒骂:“该死的异种!”
“风聚。”
两个字冷得像淬了冰。伊莎贝拉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空气被骤然攥紧的呜呜声,那声音带着撕裂般的力道,擦着她的脸颊飞过去。
“噗!”
沉闷的撞击声炸响,紧跟着是重物撞墙的哐当声,像麻袋被狠狠砸在石面上。伊莎贝拉的心猛地被攥紧,她跌跌撞撞循着声音摸过去,指尖刚触到一片温热的湿滑,就听见苏白痛苦的抽气声。
“苏白!”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摸到的液体黏糊糊的,带着铁锈般的腥气——是血。女孩蜷缩在地上,腹部的衣料已被血浸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嗬嗬”的漏气声,像破了洞的风箱。
“快……跑……”
黑袍人冷哼一声,仿佛刚才只是碾死了只挡路的虫。他的皮靴踩过水洼,发出咕叽的声响,一步步朝伊莎贝拉逼近。
伊莎贝拉本能地后退,直到后背撞上冰冷的石壁。退无可退了。
就在这时,一双手突然死死抓住了黑袍人的脚踝。
“抓住你了……”女孩的声音微弱得像蚊蚋,指节因为用力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靴底。
黑袍人顿住脚,语气里的戏谑变成了恼怒:“不知死活。”
伊莎贝拉听见他抬起另一只脚的声音,心跳瞬间停了。“不要——!”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像冰锥扎进耳朵。紧接着是女孩撕心裂肺的惨叫,穿透整个巷子,震得伊莎贝拉耳膜嗡嗡作响,浑身血液仿佛都冻住了。
“啊——!!”惨叫声里混着呜咽,手却没松,反而抓得更紧,指甲在黑袍人的皮靴上划出刺耳的刮擦声,“不准……碰她……”
眼泪终于决堤。伊莎贝拉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女孩压抑的痛呼,闻到越来越浓的血腥味,指尖在疯狂发抖——她从未这样痛恨自己的眼睛,痛恨这无边的黑暗,痛恨自己连保护人都做不到。
黑袍人似乎被彻底激怒了,脚在苏白的胳膊上碾得更狠。“放手!”
“不……”苏白的声音已经气若游丝,却带着股疯劲,像濒死的野兽在嘶吼,“除非……我死了……”
伊莎贝拉猛地想起母亲教的水魔法。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凝聚起魔力的,只知道必须做点什么。指尖沁出冰冷的水珠,蔚蓝色的微光在黑暗里亮起。她颤抖着抬手,泪水模糊了黑暗中的感知。“以……水为刃……”声音抖得不成调,“水……水刃!”
一道微弱的水流擦过黑袍人的耳边,打在巷口的石墙上,只溅起一点水花,连回音都显得苍白。
但黑袍人却愣了一下。
趁着这瞬间的停顿,伊莎贝拉摸索着爬向刚才苏白撞墙的地方——她记得那里有碎玻璃,是被苏白的身体撞碎的。指尖被划破的刺痛传来时,她终于摸到一块锋利的碎片,边缘割得掌心生疼。
她转身,凭着记忆将碎片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喉咙里的声音因恐惧而嘶哑,却异常坚定:“放开她!否则……我现在就死在这里!”
男人的脚步声停了。伊莎贝拉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带着惊愕和恼怒。“你敢威胁我?”
“我父亲是弗洛斯坦。”她的手在抖,碎片几乎要割进皮肤,血珠顺着脖颈往下滑,“你抓我是为了要挟他,不是吗?我死了,你什么都得不到!”
空气沉默了片刻,只有苏白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喘息声。“……算你狠。”黑袍人的声音里带着不甘。伊莎贝拉听见他挪开了脚,靴子离开苏白胳膊的瞬间,女孩疼得闷哼了一声。
她立刻扔掉玻璃碎片,跌跌撞撞扑到苏白身边。
颤抖着探向对方的鼻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指尖摸到的血越来越多,顺着指缝往下淌。眼泪砸在女孩的脸上,滚烫滚烫的,却捂不热她渐渐变冷的皮肤。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风声——是黑袍人!
“抓住你了!”他的手抓住伊莎贝拉的胳膊,力气大得像铁钳,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伊莎贝拉尖叫着张嘴咬去,狠狠咬在他的手腕上,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舌尖蔓延。“啊!”黑袍人吃痛,另一只手扬起,伊莎贝拉感觉到熟悉的魔法波动在凝聚。
“风……聚,水……刃……”
一个微弱却清晰的吟唱声突然响起,不是男人,是苏白!
伊莎贝拉浑身一震。她听见两股力量骤然爆发——一股是呼啸的风团,带着撕裂空气的呜呜声,比刚才那道猛烈数倍;另一股是锐利的水刃,划破空气时发出咻的锐响。她看不见,但能感觉到黑袍人被击中的闷哼,以及他重重摔倒在地的砰声,连地面都跟着颤了颤。
然后是重物落地的扑通声。
“苏白?”她试探着唤,声音发颤。
没有回应。伊莎贝拉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摸到她的身体时,已经冷得像冰,胸口几乎没有起伏的动静。
就在她绝望的哭喊中,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穿透贫民窟的混乱,带着焦急和狂喜——
“伊莎贝拉!”是父亲弗洛斯坦的声音,嘶哑得像是哭过。
“弗洛!这边有强烈的魔法波动!快!”是卡斯卡特叔叔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伊莎贝拉死死抱着苏白冰冷的身体,眼泪模糊了黑暗。她不知道苏白为什么能使出魔法,不知道这个萍水相逢的猫娘为什么要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她只知道,自己不能让她死。
“父亲!快来!救救她!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