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冰冷将意识从漆黑中拽出,苍茫的白色下,是十数名孩童,他们有男有女,共同点是面黄肌瘦,单薄畏缩,在凛风中瑟瑟发抖。
又是雪天啊。
莉洁伸手,接住一粒雪花,却发现自己的手堂,也变小了许多。
她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现在,她也是个小孩了,不过才七八岁的模样。
体内的魔力,也比起全盛时期缩水了好多。
这是要从头练号啊...
她回过神,看到远处走来十几个男人
他们全部身披甲胄,紧随着最前面一个腰挂剑鞘的高大男人。怎么了?”
“小姐她..又哭闹个不停,吵着要找你。”
包括伯爵在场的男人们都露出无奈的表情。
“我这就回去,里恩,这些孩子交给你了。
那年长的男人目送伯爵远去后,立刻让手下的士兵们脱下了那厚实的棉衣。
“跟我走吧,孩子们。”
莉洁接过一件棉衣,没有嫌弃,只是小心地将其披在自己身上。
她现在还小,在雪地的话,失温会很
快。
要是再被冻死一次的话,会有心理阴影的。
少女抬头,看向远方的那座由巨石雕铸的高耸城门。
那上面写着,霜岩城。
城市的街上,到处可见衣衫褴褛的流亡者。
“难民,难民..到处都是,这该怎么管理。”那年长的男人摇了摇头,在一个偏远的修道院前停下。
一个年迈的修女走出,她满头银丝,
灰眸混沌,布满皱纹的脸上并不温和慈祥
“怎么送来这么多孩子?”她看着男人身后的孩子们,皱起眉头。
“伯爵大人,晚点就会送一批被褥和粮食过来。”
“我早已经不为伯爵家培养士兵了。
“不是,只是想让你单纯地照顾他们那修女将生硬的视线扫过面前的孩童们,孩子们一个个都慌张地低下了头。
但是,有一对清澈的眸子却毫无畏惧地对上了她。
那银发蓝眸的少女,身在孩群间,也能一眼望见。
那一对对暗淡的眼神中间,能够出现这样的眼神,真是难得。
过了很久,修女才收回视线。
“从今天开始,你们要叫我莫西奶奶。”她像是心软了,背转身,又侧过了脸,“还愣着干什么?外面这么冷!”
孩子们如同被指挥的士兵,小心翼翼地跟着老人的步伐。
莉洁只是悄悄地跟在最后。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
奔波了一天的孩子们,终于吃到了热
食。虽然只是一碗普通的麦粥,但孩子都能喝到一干二净。
“还有吗?”“没吃饱。”
几个大点的男孩捞光了盆底,久违的果腹感唤醒了贪婪。
修女不在场,她给了孩子们准备了餐具就消失了,于是这几个男孩迅速盯上了那些吃得慢的孩子们。
例如其中最小的那个女孩。
“莫西奶奶!”那女孩看到他们不怀好意的靠近,立刻尖叫起来。
但修女没来,其他的孩子们也没动。直到那几个男孩向女孩伸出手。
“不准抢别人东西。
莉洁挡在女孩的面前,轻飘飘地伸出手,就把几个闹事的男孩推到在地。
他们不明白面前的少女为什么会有这
么大的力气,但其中一个像是被撞得痛了立刻委屈地哭出了声。
哭声,终于引来了修女。
“打架的,都给我站出来。”
莉洁第一个站出,随后那几个男孩也在修女的眼神下自觉地站出来了。
“你们几个,明天下午每人去挑五担子水,至于你这个女孩..”
“莫西奶奶,她只是想帮...”被莉洁帮助的女孩刚想说些什么,就被修女严厉的眼神吓退了。
“不管如何,在这个修道院,打架就要受罚。”她看着莉洁,继续说,“明天早上,把院前的堆积的雪扫光。”
那么大的院子,却只让一个女孩子去打扫...
孩子们纷纷对莉洁投去同情的眼神。“嗯。
但让所有人意外的是,银发少女既不哭也不闹,像听见很普通的事情般点了点头。
修女垂下了眼帘,嘴唇微张,但还是沉默地转身走了。
战争的孤儿们也抛去这场闹剧,开始在霜岩城度过这第一个夜晚。
冬日的晨曦,很快就为静谧的夜晚升起第一缕光。
在整座城市尚且安眠未苏醒时,年迈的身影已经在院落的雪地里,打扫着地上的雪。
她吐了口浊气。
院子里的雪很多,她得抓紧时间多扫一点。
修女看了看天色,拿着扫帚向堵塞门前的厚雪走去。
可那苍老的腿骨,突然颤抖起来。天冷了,她也老了。
真是不得不服老。修女颤抖着,却感觉身体被两只手扶
住。
她看向身后,沉默了一会儿。
“你这孩子,怎么也起这么早。”
银发的少女对面前的老人眨了眨眼。
“习惯了呀。”
“你叫什么名字?”
“莉洁·安罗斯。”她拿过老人手里的扫帚,将对方扶到了一边,“莫西奶奶,你去休息吧。”
“不用罚了,快回去睡觉吧。”修女说。
“对不起,莫西奶奶。”
但少女只是摇了摇头,依旧拿着扫帚走向雪地。
“不这样做的话...我才会睡不着。”雪中,院前的屋檐下。
莉洁看着院中嬉戏的孩子们,轻笑着抬起头。
那在天边飘扬的白缀,已经是第二年的雪了。
原本只是因为现在的外表年纪尚小,所以只能暂且留在这里。
结果不知不觉间,她便在这个修道院里度过了整整一年。
莉洁走回屋里,没有跟这些外表上的同龄人们玩在一起。
她对着一张桌子尝试引导自己的魔力,隔空取物的强度到现在只能发挥出入门学徒级的力量——能够将其勉强举起的程度。
大概是因为孩童的身体,还无法令魔力的流通更流畅吧。倒是现在双手的力量,可以毫不费力地将其抬起。
两个月寿命换来的肉体资质,让她现在的体魄已经不亚于一个健康的成年男性了。
这样的话...
莉洁收拢魔力,开始思考起自己还要不要继续留在这里。
她还不知道,自己这一次模拟所要服侍的对象到底是谁。
继续在这里的话,也不知道还要等多
久。
“莉洁姐姐!
回到门口时,那去年被她帮过的女孩带着沾满雪粒的散乱黑发跑到她面前,眼里满是泪汪汪的撒娇。
“怎么又把头发玩乱啦?”莉洁耐心地为女孩扎好了一个马尾。
她现在已经是这些流离失所的孩子们共同认同的大姐了,除了修女外,孩子们最听她的话。
女孩高兴地回到玩伴身边,而莉洁看着那轻快的背影摇了摇头。
照顾这些孩子,也算是自己的本职了
“暂时这样,也不错。”她按捺住自已心里的急迫。
还是交给,所谓的命中注定吧。“莉洁。
少女循向那熟悉的年迈声音,莫西修女已经站到她的身边,递出了一包钱袋。
“我得出去一趟,你带几个男生去多
买些肉食和新鲜的蔬菜,伯爵大人晚上来
访。”
“嗯。
仅靠修女一人,是无法养活这些孩子的,所以这个战争孤儿院的一切开支,基本上都是由霜岩城的领主,斯沃德伯爵承担。
这也是莉洁依旧留在这里的原因之一
因为她记得,这伯爵大人也是有个女儿的。
只不过,她已经很久没见过那个伯爵大人了。
莉洁随意地点过几个男生,孩子们也并不因为突然有活干而厌烦,反而很兴奋地在她身后叽叽喳喳起来。
在修女的教导下,他们早就习惯劳动
而且,修女每次都很信任地把采购任务交给莉洁,他们也对这个带头的同龄少女格外听话。
城里的街道,积雪不变,难民未减。
据说,北地的战争已经有所消停,但
因战乱而摧毁的家园,对这些流离的难民而言也已经是一去不复还了。死要饭的!别来我这里!”
集市,那卖着风干肉的粗犷摊主赶走了几个干瞪眼的难民。
在这里,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接纳他们
莉洁叹了口气,但也不作施舍,只是
带着男孩们来到摊前,买完肉就走了。她没办法帮助每个人。
“你们先走吧,我晚点回去。
买好所需要的食材后,莉洁让男孩们先走,自己则在这城市里漫步起来。
视野间的白雪,迷乱了视野,让她不由自主地停在一条有些眼熟的街角。
“不..根本就不像。”
但在视线清晰后,少女又晃了晃头。
想什么呢..这里,已经是另一个城市
了。
她问过修女,知道了这片土地是另一个陌生的国家,也没听说过这个国家的北地有一个叫泉谷的地方。
只可惜,这个时代的人好像还没整理过一套完善的地图,她想求证,也求证不了。
莉洁想回去了,可在这时,又停下了
脚。
她看见街道上,几个衣衫褴褛的难民
,正不坏好意地跟在一个年幼的女孩身后
这一幕,有点眼熟阿。
但区别是,这次被盯上的,是个看上去便像尊贵人家的女儿。
只是不明白,这个孩子为什么是自己一个人,按理说,应该有仆人陪伴才对。
不管怎么样,莉洁还是快步跟上了前
对于这种情况,只要力所能及,她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唉!”走在最前面的难民突然感觉抬起的腿被拽住,随着一股力量往后一拉,便失衡地栽倒在地。
他的同伴们也恰好被他绊倒,几个人狼狈地滚作一团,引来路过的市民奇怪的围观。
“该死!那个女孩呢?”那难民抬起头,不甘地低吼了一声。
他们跟着的女孩,早就已经消失在眼前。
街边的巷道内,莉洁松开了那女孩的小手。
“你是谁,为什么要拉着我?”那少女脆生生道,好奇地眨着她那碧色的瞳眸,毫无畏惧和顾虑之意。
莉洁望着身前的少女,对方的年纪大概比她现在还小一两岁的样子,金发碧眼,皮肤白皙,虽然还小,但长大之后,绝对也是个惊艳众生的美人。就是有点缺少危机意识,居然对身为陌生人的自己,一点都不作防备。
“你家里人呢?”
莉洁觉得,还是赶紧把这个笨女孩带到她的亲人身边去比较好。
“不告诉你。”但少女却不满地哼了一声,“是我先问你是谁的。”
熊孩子,就是这点麻烦。
“...莉洁·安罗斯,你呢?”
“妮娜·斯沃德。”
闻言,莉洁顿时凝住了表情。
“小姐!你在哪!?”就在这时,巷外的街道传来了一声声呼喊。
妮娜见状,对莉洁吐了吐舌头。“对不起,我家里人来找我啦。”
活泼的少女向她挥了挥手,就跑出了巷口。
这个孩子,就是伯爵的女儿。莉洁摇了摇头,向修道院的方向回去
这短暂的邂逅,来得快,去得也快。
待她回去时,修道院的孩子们已经吃好了午餐。
餐桌前的修女回头看了她一眼,便继续对着面前的孩子们,像是有事要宣布。
“晚上,伯爵大人会带走你们中的几个,在领主府内生活和工作。”她继续道,“谁有这个意愿的话,就先去院子里集合等我。
就在这时,修女感到身边有人拉了拉她的袖口。
“莫西奶奶,我也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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