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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再次睁开眼的温庶康，又或者是潘多拉在摸到身下柔软触感的一瞬间便迅速坐起，像只被捡回家的流浪猫一样咬着手指确认着周围。拉着窗帘也能听到外面小贩的叫卖声，按照以往的经验现在应该是早上五六点。

这是她租下的出租屋。看来是被捡尸了啊，但是身上没有多余的痛感和伤痕，嘴里也没有可疑的药味。

但这不是需要最优先考虑的疑点，毕竟她现在全须全尾地躺在这里，甚至还盖着一床新被子……但她在这里而非爬着老鼠的贫民窟土路上醒来已经说明了另一个可怕的现实——不管对方目的怎样，她的所在地都已经暴露了。甚至对方还知道她只要脑子里的芯片不被破坏就算砍头腰斩都不会死这一必须保守的秘密。虽然很感谢那发铁汉柔情没有打中自己要害的子弹和把脑袋身子都拿回来的好心人，但少女知道自己现在该跑路挪窝了。她没有放开咬在口中的手指，而是像撕扯一样扯下了一块雪白的肌肤，油浸象牙般莹润的骨头暴露在外。温热的鲜血爬向指尖，少女并未给它们并没有落下的余裕——字面意义上地，它们变成了一把红色的匕首被狠狠攥在温庶康手中。

少女沿着墙一点一点向着窗边移动，从五楼跳到她早准备好的缓降杂物堆上再从下水道脱身到距离此地2.4千米以外的闹市对她来说早已是基本功。

可惜，杀手小姐近乎完美的计划被客厅里传来的倒水声拦下了。屋子里有人。面对无法判断实力又对她知之甚多的救命恩人，贸然逃跑的话会有些失礼吧。既然留了她一命，那么肯定也是想与她交涉才对。抱着这样的想法，温庶康把刀塞进睡衣里自缝的内口袋里，摊开双手走了出去。

客厅里的，是意想不到的人。

……或者说，从某种意义上比敌人还要糟糕的客人呢。制造出潘多拉这一存在的07博士。看到那顶着个大铁盒子连性别都不明的脑袋，那些痛苦到大脑强迫她忘记的过往巨浪就又翻涌着在她的脑海里肆虐着。不需要任何动作，只是他站立在这里的这一现实就足以让少女再无暇顾及任何职业守则，本能地想逃离开有他在的任何地方。但颤抖着的脚踝似乎想要造一造反，让她连动一下脚都成了奢望。

“……”07看起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就算看不出表情的机器脑袋也没法挡住他甚至可以说是小心翼翼的迟疑。对于两人来说仿若永远的沉默最终还是难逃被打破的命运，当然不是由腿哆嗦的温庶康。

“你最近怎样？”07的话篓子就像大坝，破开一个口就再也搂不住：“我对你没有恶意，也不是打算来继续要对你做手术的。呃…怎么说呢，总之我现在是你的监护人了。我也上过学，学校里面请假也好考试也好都需要家长这一角色吧？虽说会长才是你名义上的义父，但这么聪明的你应该也能理解他不能频繁来给你处理这些事的。你放心，地址没有泄露。你是我最骄傲的作品，我是不可能采取任何可能损毁你的的行动的。对了，我刚刚给你换了新的身体……这下你受到没有破坏芯片但足以致命的伤害时昏迷时间只有十五分钟了。就当是阔别已久的礼物吧。除刺杀圣芙洛克学院学生会长以外的任务，会长可能也会塞给你，我会尽力帮你推掉。每周日我会来看望你。”说完这段话的他肉眼可见放松下来，深深看了虽面色缓和却仍毫不掩饰警觉着他的少女一眼后转身拉开房门。“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他轻合上门。“……保重啊。”

门锁里传来了锁芯咬合的金属碰撞声。少女瘫坐在地，凭着意志力将思绪拉到他刚刚说的话上。监护人？监视人才对吧。那个老狐狸第一次同意她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执行任务，估计也是怕节外生枝。真可笑，他明明知道温庶康一年不换具新的身体的话就会活着烂掉直到再也没法为那个倒霉芯片提供力量彻底关机却还是对她放不下心来。她但凡稍微不怕死一点，也不会从事这样刀尖舔血的缺德工作。想想工作的事就完全没有可以笑出来的事啊。温庶康试着去想他其他的话却完全想不出什么。或者说，不知道还能想出什么。和以前一样没有可提问地方的表述方式，她再熟悉不过。一想到这，脑子就飞到比刚刚更远的地方去了。

他们彼此之间其实称不上关系差，只是完全没办法沟通。她不恨他，他也没有理由恨她。07甚至能称得上是她的再生父母，在女孩命悬一线时战胜了黑白无常把她拉回了这不黑不白的人世。所以就算实验痛苦到每一根神经都在悲鸣，就算她现在不能再算作完整的人类，沉下心想想的话，她对他的感情也是感谢压倒性地多过恨。只是身体的话语权比想象中多太多，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将少女打了个措手不及。

……温庶康不断回想着刚刚。再来一次她还是不会搭话，但表现的那么害怕会不会有点伤到他？此时她才发现自己对这位一起生活过三四年的博士知之甚少，甚至对他的心情她也只能漫无边际地稍微揣摩一下。他还拿来了新鲜水果和点心，包装袋上画着库洛米的图案。

世界上还有一个愿意把她当做少女来看待的人啊，不好不坏的事实，但足够让杀手小姐稍微没那么害怕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