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到来的下一个今天，温庶康抱着同样的心情走进教室。
作为唯一的知情人兼凶手，该怎么面对受害人小姐呢。
就算是格外漫长的发呆时间也会在不知不觉中溜走，转眼间时间又到了日暮时分。该放学了。
“温同学……”是她先开口了。温庶康和苏琳告别后深吸口气，径直走向声源。“我今天请了假，我们出去说吧。”杜小若拉着温庶康的手，用几乎是拉拽的力气将她扯出这份喧闹，转向只有二人的宁静之中。
“我只记得昨天你在放学时叫住了我……有什么没说完的话吗？”
“我要杀了你，今天也是。”不管是谁都能从潘多拉冷硬地像是在处理活鱼的语气中听出这比起情绪宣泄更像是正式宣告。
“诶？那昨天……”敏锐地察觉到了啊，杜小若。潘多拉看着猎物的眼神中多了一丝赞许。
“是我杀了你。你为什么没有死掉呢？”
“这样啊，这么说来我书箱里的注射器明明有使用痕迹但温小姐看上去不像忘了的样子又是为什么呢？”注视着潘多拉压上来的影子，杜小若似乎并没有推开的想法。有时，沉默也是一种别样的反击。
“搞清楚点，现在是我在问你。用问题回答问题，你的淑女礼仪让狗吃了？”砸到额头上的金属块似乎在吸收着杜小若的温度，被托卡列夫枪管指着的她小小抖了一下。但杜小若并不像被吓倒的样子，没有立刻回答她。她像要将潘多拉定格于此，盯着她眨了眨眼后将嘴角向上提拉了几度。
“温小姐对小若感兴趣吗？那我可以先回答你。小若并不是不死……而是，有很多小若。”
“哈？”明明该是意料之内的答案，却还是让潘多拉张大了嘴。
“不管是昨天的小若，还是更早之前的小若，都已经丧失身体机能，彻底死掉了。这也是我在这里的原因。”
潘多拉对目前的情报量看来并不满意，她压着手中的枪往她肌肤中陷下一点。
“杜小若们是克隆体。上一个杜小若无法再使用时，我就会被启动。”
“杜小若的总数是？”
“抱歉，这个我也没法回答。每次醒来后都会带着上一个小若死前的记忆躺在床上，在此之前我是在哪里度过的，我也完全没有印象。”
“但是看来你并不记得死前的一些事啊。”
“是的。我脑中安装了可以传输记忆的装置，但会有几分钟延迟，所以我是没有上一个小若死前约五分钟左右的记忆的。”
“看来我要一个杀一堆了啊。会同时存在多个杜小若吗？”
“不会。”
“你为什么知道我能再生？”
“是你的眼睛告诉我的，温小姐。你缺乏人类对于受伤的恐惧，疼痛是无法被身体所习惯的，关于你的表现我想不到除了能再生之外第二个理由。”
“缺乏人类该有的恐惧……吗。”
“我能提供的信息仅此而已，现在该温小姐和我说说关于你的事了。”
潘多拉差点被这丫头逗笑了。“拜托，你在被我的枪指着诶？敢这么和我说话，你真的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命？”
“这并无大碍，因为杜小若还很充足。”少女笑意盈盈，像个上了发条按照固定动作动起来的人偶。
又是这个表情，潘多拉最讨厌的，游刃有余的微笑。亲手砍掉眼前少女头颅时手中粘滞的阻力涌上来，如附骨之蛆般顺着指尖游走着。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冷硬的声线已经开始解冻，在唾液吞咽声中颤抖着。杀了她与杀了杜小若，极度的混乱最终拧成一股莫名的怒火。她开了枪。
巨大响声后再次睁开的眼眸中却没有映出脑袋开花的杜小若——她精准地在潘多拉开枪前一秒打偏了她的手，潘多拉这才惊觉这比以往的后坐力来得更猛烈的疼痛。在她适应这份痛楚之前，杜小若就抓着她的另一只手腕把她按在了地上。被落叶包裹着并不算很痛，潘多拉只是被激起的尘土呛到才咳出眼泪。
“得知温小姐对我感兴趣，我很开心……前几次一直没有能这样沟通的机会，请温小姐冷静，我不会杀了你。非必要情况下，我甚至不会伤害你。”杜小若的身体轻飘飘的，就算被她直接坐在最柔软的腹部也没有让潘多拉感到多少身体上的不适。当然，与非人之物肌肤相触这种事带来的精神伤害也够潘多拉喝一壶了。这丫头力气大得惊人，潘多拉想要挣扎都是奢望。被彻底压制的她只能先老实躺着省点力气。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感受到你那刺人的杀意了，到现在也是……我们很不一样，或者说，我从未见过像温小姐这样与我如此不同的人。将我养育成人的母亲是位很有探索精神的科学家，也许正因如此，我才被你深深吸引着。”杜小若的眼神说不上好人，只是像看着期待已久的礼物那般从上到下啃咬着潘多拉。她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拆开她呢？
“温小姐看上去一脸为难呢。那么让我来提问吧。温小姐……我知道你很不想杀我，但那份不可阻挡的杀意也让人无法忽视。这是为什么呢？我不觉得小若有被杀的价值。”
“……无可奉告。”潘多拉自知在五分钟内杀掉她的概率极低，那么就只能采取不合作态度了。她受过专业的拷问训练，应付杜小若应该是足够了。
“我喜欢你的眼睛，因为我总能从中看到我从未在镜子中看到的自己。”突然凑近的杜小若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这反而比预想中的可怕场景更让潘多拉难受。她吐息的热度席卷而来，清新的薄荷香气占据着她整个呼吸系统。“我不希望这双眼睛会被痛苦或死亡扭曲，所以请回答我的问题。我会保密。”
“如果我坚持不想回答呢？”说到底还是威胁啊。
“我们需要公平交易。如果温小姐坚持毁约的话，我会用自己的方式将我想知道的答案讨回来。”
“比如？”
杜小若没有再接话，而是将背后的书包扯过来翻找着。紧张的片刻后，她又掏出了一个比上次稍微小一点的注射器，有着黄色的针头。
“接下来我会为你注射吐真剂。还请放心，不会对温小姐造成永久性的精神伤害，只是明天你可能需要请假了。”在潘多拉试图开口的下个瞬间，杜小若就用实际行动告知了少女这并非威胁，而是通知。
话未出口就被倒抽的凉气堵回去，潘多拉缩小的瞳孔中是刺入她颈动脉的黄色注射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