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起将钢笔重重拍在文件上，墨水溅在“渝都市AI项目可行性报告”的标题上。
落地窗外，渝都的灯火如星河倾泻。
“赵总，温总从首都发来的会议纪要。”秘书小心翼翼推门而入。
“放那儿吧。”他揉了揉太阳穴。
自从那天带夏璃见过母亲后，温朝霞便如同她承诺过那般，返回总公司后便宣布站队渝都分公司。
突如其来的发力让原本魔都和之江双雄争霸的局面迅速进化成为三足鼎立。
各种商议和会议填满了他的时间，一个星期下来，他已经飞去位于首都的集团总部两、三次。
而现在，该做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只能等下个星期的股东大会见真着了。
会上将会决定AI项目的最终归属。
他长舒一口气，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颈。
已经好几天没回公寓了，也不知夏璃工作找的如何。
他下意识拿起手机看了看。
上一条消息还是三天前的，对方询问自己去不去打球，当时的他还在首都开会，只简单的回复了一句‘不去，忙’。
再之后，夏璃就仿佛把他遗忘般再没发过一条消息。
手机屏幕亮起又熄灭，映出赵云起刚毅的脸颊。
“这家伙……就不能担心一下我？”他感觉有些烦躁。
自从上次见过母亲后，他的脑海中便会时不时浮现出夏璃的脸，而且‘夏黎’的模样也越来越模糊起来。
笃笃笃——
办公室门被轻轻叩响。
“进来。”
秘书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赵总，您要的咖啡。”
“放桌上吧。”
“好的。”
眼见秘书放好咖啡就准备退出去，赵云起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明天我记得艺术中心有一场慈善音乐会……”
“是的赵总，我这边已经帮您推掉了。”
秘书面带笑容的答复道。
这种社交场合赵总一向能推就推。
赵云起愣了愣，有些不自然的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最近工作有些太忙碌了，明天正好放松一下，你联系一下音乐会那边，就说我要去。”
秘书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刚才听错了。
过了几秒方才反应过来：“我这就去联系。”
等对方退出房间，赵云起才重新拿起手机，给夏璃发去了消息。
【赵子龙：我明天也要去慈善音乐会……】
……
艺术中心的穹顶在阳光下像块巨大的水晶。
夏璃捏着请柬站在会场前的台阶下，周围停的皆是一些豪车，唯有她打了一辆滴滴。
“待会儿不会以为我的请柬是偷来的吧……”她心里有些犯嘀咕。
但这种小说中才会出现的狗血剧情并没有发生，礼仪小姐丝毫没有在意她的穿着和出行方式，礼貌性的检查了请柬真伪后，便踩着红毯领着她向音乐厅走去。
“女士，您的座位在F区27号。”
“哦，谢谢。”
他的座位在最后几排的边缘，距离舞台虽远了些，但正好能俯瞰整个乐团。
各种乐器在顶灯下闪着暗金色的光，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地方。
距离开场还有二十多分钟时间，她百无聊赖的取出节目单翻动，很快便在和声部的名单中找到了季白薇的名字。
和声部，渝都音乐学院大三——季白薇。
而这一场音乐会的主人公，则是季白薇的导师，国宝级音乐人——高晓玉。
夏璃对高晓玉这个名字没有什么印象，但在看到歌单后发现大部分歌在她小时候都听过，都是一些耳熟能详的主旋律歌曲。
再看封面上的照片。
这不经常上春晚的那谁吗！
也难怪赵云起之前说，这是国家大剧院级别的音乐会。
“没想到她居然是季白薇的老师，看来这丫头未来也不可估量。”
虽然没有涉足过音乐圈和艺术圈，但她也知道这两个圈子有个好老师的重要性。
她昂着头环顾了一圈，不算太大的会场已经坐满了七成，但没有发现赵云起的身影。
那家伙昨晚才告诉自己也要来参加。
“不会是睡过头了吧。”夏璃心中嘀咕。
就在这时，靠近舞台的“VIP”通道门突然打开，一群穿着正装，气质不凡的人在礼仪小姐的带领下入场。
她眯起眼睛，看见赵云起赫然也在其中，被簇拥着走进贵宾区。
这家伙紧绷着脸，只在有人和他打招呼时才露出礼貌性的笑容。
“装模作样……”
夏璃撇了撇嘴。
原本还想着打个招呼，但看对方身边聚集的一大群人，夏璃又坐回了位置上。
“你在看嘛呢？”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身边传来。
夏璃收回目光，发现咖啡店的老板张明正笑吟吟的站在旁边。
“张总！你怎么在这儿！刚才那个大姐呢？”
她明明记得自己身边坐的是一位四十岁出头的女人，两人还礼貌性的打过招呼来着。
张明笑着晃了晃手中的请柬。
“我看到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就跟旁边那位女士换了位置。她好像很乐意去前排。”
夏璃顺着张明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那个穿的珠光宝气的大姐正在过道上往前挪动。
音乐会的票价是根据位置来的，越往前越贵，周围坐的人身份也就越高，也难怪她会同意换座。
“介意我坐这儿吗？”
夏璃翻了个白眼：“你都换位置了还问我。”
张明哈哈一笑抽身坐下。
过了一会儿，张明才继续开口道：“有件事我要向你道歉。”
正在给赵云起发消息的夏璃头也不抬。
“啥事儿？”
“咳，你到我咖啡店上班的事情，是我告诉姜峰的，只是没想到会让你难做。”
夏璃哦了一声：“我早就猜到了。”
她还记得姜峰第一次来咖啡店的时候还说过是特意找过来的。
“你不怪我？”
“我怪你干嘛。”夏璃放下手机：“你和他是朋友，告诉他也在情理之中，而且是姜峰那小子人品有问题和你没有关系。”
最重要的是，她已经决定这个月干过去就辞职重新找工作。
张明苦笑，似乎没想到夏璃如此看的开。
“上班还习惯吗？”
“还行吧，就是工资低了点。”夏璃半开玩笑道。
“哈哈，等你转正了我多给你长点。”
又聊了几句，气氛逐渐轻松下来。
但随即张明话风一转。
“其实姜峰小时候不是这样的。”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节目单边缘：“我和他是发小，他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去世了，姜叔又整天忙着生意，把他扔在贵族学校就不管了。”
“那些富家子弟欺负他没妈，书包里塞死老鼠，体育课故意用球砸他。”张明顿了顿，继续道：“直到初中，他学会了用拳头说话，不但和一群纨绔成天混在一起，还把自己伪装成刺猬……”
“他爸到现在还以为儿子天生就是个混世魔王。”
夏璃看着远处的舞台，似乎并没有在听对方的话。
张明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收起心中想继续为好兄弟辩解的想法。
可这时。
“他没给父亲说过这件事？”
张明一愣，随即摇头。
“姜叔认为是他害死了他妈，而他也记恨姜叔不管他，父子两见面只有吵架，有好几次还打了起来……”
听着张明的解释，夏璃的思绪也飘回到了自己初中的时候。
那时他因为爹妈早逝，再加上个头矮小被班里同学欺负，舅舅多次到学校反应也没能解决问题。
这也是她之后学武的动力，一时间她对姜峰居然产生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觉。
……
水晶吊灯的光芒在音乐厅穹顶流转，赵云起只觉得身下柔软舒适的沙发仿佛生了钉子。
他不断调整着心态，试图集中注意力，却始终无法集中精神应对身旁某位市-领-导的寒暄。
他的目光越过前排贵宾区层层叠叠的头顶，精准锁定在后排边缘那个扎着马尾的身影上。
“赵总对交响乐也有研究？”
模样斯文的领导笑容满面的看着眼前这位，带动了整个渝都市传统重工业改革的年轻人，目光中满是欣赏。
要知道，单单只是赵氏集团渝都子公司新能源汽车行业，去年一年交的税就超过了80亿，为渝都市这座西部传统工业重镇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略懂一些皮毛而已，这次来主要是想近距离灵越一下高老师的艺术水平。”
赵云起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但目光却始终黏在夏璃与身边男人的互动上。
那家伙是谁？
为什么会和夏璃坐在一起？
他们聊了什么？
夏璃为什么会笑？
‘夏璃昨天晚上没回我消息，是因为约了这个家伙？！’这个念头像根刺一样扎在他心里。
更让他烦躁的是，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在意。
夏璃交朋友很正常，他们是“兄弟”，他没理由干涉她的社交。
赵云起的思绪实在是太过涣散，以至于身边的领导都已经察觉了异样。
幸而。
舞台灯光骤暗，观众席的私语如潮水退去。
出场的乐队指挥挽救了略显失礼的现场。
白发苍苍的乐队指挥行礼后站上指挥台，轻敲谱架后，弦乐组率先流淌出悠扬的旋律。
随即，管乐组和打击乐组也加入进来，八十多人的交响乐团在指挥下宛如一台精密运转的机器，在精心设计的音乐厅中创造出宏伟的旋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