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起感到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他轻轻拍着夏璃的后背，像安抚受惊的孩子。
“没事的……没事的。”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某个闸门。
夏璃的哭声突然变大，肩膀剧烈抖动。
一切开始和结束都是那么的突然。
以至于当夏璃离开他的怀抱后，赵云起依旧呆呆地站立在房间门口。
他的怀里还残留着余温，睡衣胸口上的泪水尚未干透。
而哭泣过后的少女仿佛又恢复到了那个坚强的夏璃。
她先是对赵云起说了声谢谢，便继续搓起了染血的被单。
“夏璃，你……”
“别说了，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夏璃垂着头，似乎并不想再讨论刚才发生的一切。
赵云起心领神会：“那我去上班了。”
“嗯。”
半个小时后。
赵云起坐在驾驶座上，双手紧握着方向盘却没有发动车子。
后视镜里，他的眼睛同样泛红，夏璃蜷缩在怀中的画面挥之不去。
那个曾经在篮球场上所向披靡的“夏黎”，那个总是一脸痞笑说“叫爸爸”的兄弟，如今就仿佛一朵脆弱的冰花，摔在地上会碎，捧在怀里却又会融化。
……
……
咖啡馆的冷气开得有些足。
夏璃咬着牙把托盘放到桌上，腹部的绞痛让她眼前发黑。
“夏璃？”陈朵朵凑过来，圆圆的脸蛋上写满担忧：“你脸色好差。”
夏璃勉强扯出个笑容。
陈朵朵的目光在她捂着腹部的手上停留了几秒，突然恍然大悟。
“啊！你是不是大姨妈来了？”她低声继续道：“我包里有止疼药。”
夏璃愣了愣，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这……这玩意儿还能吃止痛药？！”
“你不知道！”陈朵朵瞪大眼睛，随即露出同情的神色。
夏璃有些尴尬道：“这是我第一次。”
“天啊！”陈朵朵急忙捂住嘴巴：“你怎么现在才第一次？！我初中的时候就来了。”
夏璃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能干巴巴解释道：“我以前身体不好。”
陈朵朵立刻化身科普小能手，拉着夏璃到员工休息区。
“首先，止痛药要在刚开始疼的时候就吃，等疼厉害了效果就差了……”
她掰着手指头数：“然后不能碰冷水，最好喝点红糖姜茶……”
夏璃机械地点头，脑子却在嗡嗡作响。
她直到今天早上才在手机上学习了卫生巾的使用方法，对陈朵朵说的那些注意事项却是闻所未闻，更没有想过女人来大姨妈会这么麻烦。
“还有啊。”陈朵朵神秘兮兮地从包里掏出个小袋子：“这个给你，夜用加长的，如果量很大的话也可以日用，以防侧漏……”
夏璃盯着那包粉色包装的卫生巾，突然觉得荒谬至极。
她，曾经的男人，现在在咖啡店休息室里接受月经知识科普。
生活真是他妈的最好的编剧。
“谢谢。”她接过卫生巾和止痛药，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
“第一次都会不习惯的啦，我初中的时候还因为弄脏裙子哭了一整天呢。”陈朵朵拍拍她的肩：“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我去给店长说一声，中午你就在后厨帮帮忙就行。”
又一次道谢，陈朵朵便一步三摇的离开了更衣室。
夏璃去卫生间更换了‘夜用型’，然后接了一杯热水回到更衣间。
短短的距离却让她后背被汗水侵湿。
“这该死的大姨妈……”
“原来你在这儿啊！”
玩世不恭的声音如同钢针一般刺入脑海，有所缓解的小腹坠痛瞬间仿佛加重了几分。
夏璃睁开眼，果然看到姜峰正半靠在员工休息室门口。
又一次闭上双眼。
“滚远点，今天不想理你。”
听着对方有气无力的声音，姜峰的笑容僵在脸上。
“上班时间不工作，躲在这里休息，信不信我告诉张明去。”
见夏璃索性闭嘴不再回话，姜峰干脆端一张椅子放在面前跨坐在上面。
“你，你怎么了？”
“我说了，今天不想理你。”夏璃咬着牙，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椅子扶手。
小腹的绞痛像有人用钝器在里面搅动，刚吃下去的止痛药似乎完全没有效果。
“你能不能别像赖皮膏药似的？”
姜峰皱起眉，目光落在夏璃紧捂腹部的手上。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嘴角又勾起那抹玩世不恭的笑。
“哦~原来是大姨妈来了啊！”
“真是辛苦呐，大姨妈来了还要忍着痛来上班。”
“不如你答应当我女朋友，我来包养你如何？不但不需要上班，我每个月还给你这个数的零花钱，再给你买辆车——”
“姜峰！”夏璃猛地站起来，眼前却一阵发黑。
她扶住墙壁才没摔倒，但怒火已经压过了疼痛：“你是不是觉得钱能解决一切？是不是觉得所有女人都会对你这种富二代投怀送抱？”
休息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姜峰的笑容渐渐消失，眼神变得危险起来。
他站起身，两米多高的巨大身影几乎将夏璃整个笼罩：“夏璃，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好说话？”
夏璃抬头直视他的眼睛，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不，我觉得你特别烦人，特别恶心。”
姜峰的表情从危险转为恼怒：“你知不知道得罪我的下场？我一句话就能让你失去工作，甚至在渝都混不下去？”
此时的夏璃整个脑袋已经被疼痛和怒火淹没。
她冷哼一声，尽管身体发软，却仍旧挺直了脊椎。
“你大可以试试。”她直视姜峰的眼睛：“你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富家子，用钱和权势掩盖自己的软弱罢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姜峰突然暴怒，一拳砸在夏璃耳边的墙上：“你以为你是谁？”
“再说一百遍也可以。”夏璃的声音忽然平静下来：“我不懂为什么有人明明有父亲却不懂得珍惜。我父母在我五岁那年就车祸去世了，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她的脑袋已经彻底失去思考能力，只能靠着惯性继续道：“而你，明明父亲健在，却只会抱怨他不关心你，把自己伪装成叛逆的混蛋。”
姜峰像被雷击中般僵在原地。
“谁告诉你的！是不是张明那个家伙！”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夏璃继续道，语气不再尖锐，却字字诛心：“但你有没有想过，你父亲失去妻子的痛苦不比你少？你有没有试着和他好好谈过一次？”
“闭嘴！”姜峰的声音颤抖着，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我家的事，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夏璃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但她强撑着说完：“我知道失去至亲是什么感觉，也知道被同学欺负和孤立的感觉——”
她的话戛然而止。
在夏璃的视线中，姜峰的身影突然开始变得模糊，休息室的天花板仿佛落下来般越压越低。
她感到膝盖一软，然后是无尽的黑暗。
“你闭嘴……夏璃？夏璃！”
姜峰惊恐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像断了线的木偶般倒下。
他下意识接住她，触手却是一片滚烫。
“喂！你别吓我！”
他轻拍夏璃的脸颊，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但手掌传来的触感烫的吓人。
姜峰的心脏突然漏跳一拍。
他从未如此慌乱过，甚至比第一次被父亲打耳光时还要无措。
“你发烧了！我送你去医院，坚持住！”
他一把横抱起夏璃，冲出休息室，仰头险些撞上闻讯赶来的陈朵朵和王梅等人。
“天啊，夏璃怎么了？！”陈朵朵惊叫。
“她昏过去了。”姜峰推开众人，头也不回的向外面跑：“我送她去医院。”
“发生什么事了？”
姜峰离开咖啡店后，张明才姗姗来迟。
王梅：“张总，姜少刚才抱着夏璃冲出去了，说是送她去医院。”
“什么？！”张明大惊失色：“你是说姜峰一个人带着夏璃跑了！”
众人纷纷点头。
这家伙怎么敢的！
张明原地踱步，如果换做普通女孩也就算了，但他可知道夏璃背后还有一个赵云起。
以姜峰的个性如果夏黎在他手里出点什么事，别说姜家，就连张家恐怕也要跟着完蛋。
越想，他心里越没有底，摸出手机。
“喂爸，你能联系上赵云起吗？”
“对，就是赵氏集团的那个。”
“不是我，是姜峰，他……”
……
红色法拉利在街道上轰鸣，姜峰的手心全是汗水。
他不断瞥向身旁的夏璃，生怕她有什么闪失。
这一刻，所有的骄傲、愤怒和不甘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一个念头——她必须平安无事。
“你可别出事啊，夏璃。”姜峰的声音几乎是在乞求：“只要你没事，我什么都听你的。”
他很想将油门踩到底，但渝都的交通就仿佛堵塞的河道一般走走停停，无论他如何按喇叭都毫无作用。
此时夏璃已经缓缓醒来。
她抬手关闭了双闪按钮，满脸苍白的看着满头大汗的姜峰。
这家伙似乎也没有那么无可救药。
“大哥，我只是姨妈痛而已，死不了人……”
“可你的温度……”
夏璃闻言抬手摸了摸额头，确实烫的吓人。
难怪会天旋地转，难怪会昏迷，原来发烧了，而且烧的应该还不低。
姨妈的威力这么大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