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时捷尾灯的光晕在停车场拐角处一闪而逝。
不远处，王锐从一根立柱后缓步走出，指尖的烟灰无声跌落他却浑然未知。
刚才那声“赵云起”太过熟悉，他下意识循声望去，恰好透过车窗看见那张让他魂牵梦萦的侧脸。
“夏璃……”他喃喃自语：“她怎么会认识赵总？”
记忆如同被打翻的墨水瓶，在脑海中晕染开来，一个荒诞的想法在他脑海中悄然出现。
“不……不会吧，这他妈是什么魔幻现实。”
丢掉烟头，王锐拨通老家的电话。
“喂妈，帮我找一下我房间书柜上大学的毕业照，对，就是渝都大学那本……”
很快，一张还算清晰的照片发到了他的微信上。
照片上，计算机系2022届毕业生们穿着学士服站成三排。
他放大图片，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最终停在中间那排。
赵云起意气风发地站在中间，两侧分别是杜风桦和陆俊，而最边上那个被杜风桦搂着肩膀的清秀男生……
“夏……璃？！”
王锐盯着照片上那个留着平头、笑容腼腆的男生，又想起招聘会上那双含笑的眼睛。
两张面孔在他脑海中逐渐重叠，最终严丝合缝。
……
翌日清晨。
陈义刚端起咖啡，办公室门就被猛地推开，吓得他手中的咖啡液都溅到了手背上。
“陈总监，我需要一个解释！”
元逸飞扬着手中文件大步走进，西装笔挺却掩不住脸上的怒容。
“原来是逸飞啊，这么早。”
陈义放下咖啡杯心中暗暗叫苦，摸出手机在桌子底下给李封发去消息：“你要我给你什么解释？”
“陈总监，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为什么MOE架构交给一个新人？”元逸飞将文件拍在桌上：“我研究过那个MOE构架，确实有创新，但买下版权交给我们团队能做得更好！”
陈义苦笑。
元逸飞和他一样都是赵氏集团的老人，更是技术部门的核心持股骨干。
虽然在职位上自己高了对方一级，但岗位分工上自己却没有指挥权。
“元工你先冷静一下，这件事很复杂。”
“冷静？”元逸飞丝毫没给陈义面子，声音拔高道：“咱们共事多少年了？现在你告诉我，集团最重要的AI项目交给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她有什么资历？她对集团有什么贡献？”
“以你的身份和水平应该知道AI项目的重要性，既然你做不了主，那我就去找赵总。”
说着，元逸飞快步走向门口。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再次被推开，李封提着一包没开封的茶叶，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
“元工也在？”李封故作惊讶的拦住他的去路，道：“这是赵总从苏州带回来的茶叶，正好一起来品尝一下。”
元逸飞站住脚步，脸色稍霁，但随即又沉下来：“李总助来得刚好，我正要去找赵总……”
“不急，先坐下喝口茶再说。”
言罢，他便一手按住对方的肩膀坐到了陈义办公室的茶台边。
打开茶叶小心放入茶盏，然后熟练地烧水泡茶。
“我知道你对这次天枢实验室的安排不满，但这次的人事调动全都是赵总亲自做的安排。”
李封将一杯茶汤推到他面前，笑吟吟道：“至于夏璃这个人……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但可以告诉你的是这个人咱们都得罪不起。”
元逸飞咬着牙：“赵总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在集团开后门？”
李封摇摇头：“小元啊小元，咱们这儿不是国企，千万别忘了集团姓什么。”
办公室里一时寂静。
过了许久，元逸飞一昂头将滚烫的茶水灌入喉咙，随后起身。
在离开前丢下一句：“希望这位夏组长担得起这份信任，如若不然我就告到老赵总那里去。”
陈义长舒一口气，看向李封：“还好你来的及时，否则这家伙真的敢去找赵总。”
李封推了推眼镜，笑而不语。
……
清晨的渝都大学校园笼罩在薄雾中。
夏璃站在计算机学院门口，呼吸着带有青草气息的空气。
两年了，她第一次回到这个地方。
校园似乎没有任何改变——主楼前的大草坪依然绿得刺眼，图书馆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校园里学生三三两两地走着，有人瞥见她，眼睛一亮，又很快低下头窃窃私语。
夏璃能猜到他们在说什么——毕竟现在的她走在街上回头率从来不低。
“同学，请问周阳在哪个实验室？”她拦住一个抱着书本的女生。
女生抬头，看到夏璃的脸时明显怔了一下：“啊，周师兄应该在B307吧……他最近整天泡在那里。”
“可以麻烦你帮我叫他一声吗，就说老朋友来看他。”
“可以。”女生犹豫片刻，又补充道：“不过周师兄脾气有点怪，不太理人……”
夏璃道谢后走向楼梯，心跳随着台阶一步步加快。
两年了，却从未料到会以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样貌出现在老友面前。
实验室内，一个瘦高的背影正对着三块显示屏疯狂打字，屏幕上满是复杂的代码。
那人头发蓬乱，白大褂下露出皱巴巴的格子衬衫，桌上堆满了能量饮料罐。
“学校这垃圾配置……”周阳突然砸了一下键盘：“跑个屁的深度学习！”
这时，身后的实验室门被敲响。
“进。”周阳头也不抬。
“周学长，有人找你。”抱书的女生探进一个脑袋：“说是你的老朋友。”
“老朋友？”周阳不耐烦地摆手，自己除了109的几兄弟，哪里有什么所谓的老朋友，连眼睛都没看向门口一眼：“烦着呢，没空。”
“可是……”女生委屈巴巴。
“说了没空！学校的破服务器又崩了，我这组数据今天必须跑完！”
周阳终于跑完数据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后。
他伸了个懒腰，颈椎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这才想起半小时前似乎有人找过自己。
推开实验室的门，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眯着酸胀的眼睛看向大厅。
一个高挑的身影正背对着他站在窗边，暮色为那人的轮廓描了层毛茸茸的光晕。
听到脚步声，对方转过身来。
周阳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那是一个漂亮的不像样的女孩，穿着朴素的着装依旧难掩丽质。
黑发扎成利落的马尾。
冬季的夕阳穿透她耳际细碎的绒毛，在瓷白的肌肤上投下透明的光影。
最让他心头一跳的是那双无比标准的杏眼，模样像极了记忆里某个熟悉的人。
但到底是谁呢？周阳记忆有些迷糊。
“同学，是你找我吗？”
周阳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沙哑，语气中带着几分紧张，这倒让原本不安的夏璃心中暗笑。
一路上的忐忑也化作了久别相遇的喜悦和一点点的戏谑。
她记得大学的时候全寝室的都很喜欢逗周阳玩。
虽然他年龄在宿舍中排名第二，成绩也一直名列前茅，但周阳的性子对感兴趣的事情十分专注，其他事情却总是慢半拍。
当然了，双方都十分重视尺度，几年下来倒是没有急过眼。
想到这里，夏璃的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周学长忙完了？”
周阳推了推眼镜，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眉头微蹙：“我……我们见过？”
“你居然就把我忘了！”夏璃摆出一副不敢置信和委屈的模样。
那受伤的神情简直就是直男特工。
饶是周阳这种对情感迟钝的工科男，在看到对面少女露出的神情后依旧心头一紧，大脑飞快运转试图找到对方的信息。
但无论他如何努力，始终都没有找到相关的记忆。
“那个啥……我脑子蠢，实在想不起来，你提醒我一下……”
噗嗤。
夏璃终究没有憋住。
刚才周阳的反应像极了大学时手足无措的模样。
周阳却是又愣住了，她不笑还好，这一笑让他更是感到熟悉。
“我是赵氏集团AI项目组的。”夏璃：“这次过来是想了解一下您参与开发的MOE架构，集团很感兴趣。”
周阳的表情瞬间凝固。
“赵氏集团！”他开口道：“你们怎么会知道MOE？”
“这不重要。”夏璃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长发，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开个价吧，周先生要多少才肯卖MOE代码？”
周阳的脸色变了。
夏璃能清晰地看见他喉结滚动。
身为创始人之一，周阳太了解MOE构架真正的价值，如果真的被大公司看中，给出的价格绝对足够他富裕一辈子。
甚至还能更新实验室的器材。
他的拳头松了又紧，最后摇了摇头。
“MOE的代码确实在我手里，但那并不属于我一个人。”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我还有一个合伙人，但他失踪了。没有他的允许，我不会卖。”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一片枯叶飘落在窗台上。
夏璃也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眼眶有些发热。
见此模样周阳顿时就慌了神。
母胎单身的他哪里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在自己面前红了眼睛。
突然想起裤子口袋里好像还有纸巾，想也没想便摸出来递了过去。
却不成想那纸巾不知踹了多久，早就被蹂躏的破旧不堪。
夏璃心头那点感动顿时被形状怪异的纸巾驱的烟消云散。
“老二，你就用这东西安慰女孩儿？也难怪你到现在都没找到女朋友。”
老二？
周阳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女人，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又一次涌上心头。
三年前，MOE小组因为资金和内部矛盾解散那天，有一个人也是这样站在自己面前热泪盈眶。
在自己说出“以后有钱了一定要把MOE构架开发出来”后，他也是这样破涕为笑。
渐渐地，两道身影逐渐重叠，手中的纸巾悄然飘落。
周阳不敢置信的开口轻声道。
“夏……夏黎？”
夏璃收起脸上的笑容：“好久不见，周阳。”
……
校外那家“老张旋转火锅”还是老样子，油腻的菜单，包浆的桌椅。
甚至连空气中弥漫的炒菜香味也和两年前一模一样，就连“火”字不亮的霓虹牌依旧倔强的挂在门头上。
正在招呼客人的老板“刀疤哥”见到夏璃时眼前一亮：“小姑娘又来了？还是特辣吗？”
夏璃没想到对方还记得自己，于是笑着点头：“特辣，冷锅鸭血。”
刀疤哥正要去厨房打锅底，又看到紧随而来的周阳，脸上又一次挤出笑容。
“周阳，好久没来了，你们一起的吗？”
“一起的。”周阳顿了顿，继续道：“老规矩。”
“好嘞。”
老板虽然有些好奇两人是怎么认识的，但还是忍住好奇心去后厨忙了。
二人落座
沉默许久，周阳终于忍不住有益处看向对面的夏璃。
动作、习惯、微表情确实是夏黎没错，可那张脸却怎么也找不到兄弟的影子。
不，倒也不绝对。
周阳暗暗凝视着对方的双眼，至少这双杏儿眼却是一模一样，只是这未免也有些太过惊世骇俗了吧。
三年不见的兄弟有一天突然以一位美女的身份出现在自己面前，怎么看都像是抽象小说才有的剧情。
“我……我还是不敢相信”
夏璃翻了个白眼。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家伙婆婆妈妈的。
“你要怎么才能相信我？要不我现在给赵云起打个电话？”
周阳：“谁主张谁举证，现在是你要说服我，而不是让你说服我。”
“你这家伙……”夏璃刚准备摸手机，突然想到什么，嘴角又一次露出狡黠的笑容。
周阳心中暗道不好，如果对方真的是夏黎，那这种笑容意味着什么他可再熟悉不过了。
“你还记得大二暑假我们宿舍去青城山玩吗？”
周阳咽了口唾沫：“这……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
“我当然不是指的旅行这件事。”夏璃的眼睛都快笑成了月牙儿：“你半夜起床用酒店的电视看成人频道，结果被我撞见了。”
周阳手里的筷子“啪”地掉在桌上。
“说起来还有一件事。”夏璃继续道：“你实验室电脑D盘，取名叫“学习资料”里面的“实验数据”，实际里面装的全是……”
“停！”
周阳涨红了脸扑上来想要捂她的嘴，在意识到对方已经不是以前的夏黎后又闪电般收了回去。
“相信了吧？”夏璃手里玩着一次性筷子，笑吟吟道。
他环顾四周，确认没人注意这边后，用气音问：“我信了，信了还不行吗！”
说完他又一次凝视着夏璃的模样，脸上一红后避开视线：“真的是你？”
“如假包换！”夏璃摸出手机：“还不信那我就让赵云起给你说。”
“算了算了。”周阳急忙阻止：“赵云起应该挺忙的。”
周阳摘下起雾的眼镜在衣角擦了擦，重新戴上后道：“所以……你刚才说的想要买MOE代码的事是真的？”
“当然。”夏璃郑重的点点头：“不过不是买，而是想邀请你一起加入实验室共同开发MOE大模型。”
这时，旋转火锅的锅底被端了上来。
夏璃熟练的掰开黏在一起的一次性筷子道：“以后我们都不需要再为设备和经费发愁，如果你愿意来，我可以把组长的位置让给你。”
周阳愣愣的看着对面激情四射的夏璃，过了好一阵他突然起身。
“刀疤哥，拿一箱啤酒！”
夏璃也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敬MOE大模型！”
“干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