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薇尔彻底僵在那里，眼中只有那个奴隶纹章。
她的脑子嗡嗡作响，一片空白，仿佛无法理解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欸...怎么会...这是什么...好奇怪的纹身...”
她强挤出一个笑容，但声音都在发抖。
随后她像是要证明那只是普通的印记似的，用力去蹭伊芙胸口那片皮肤。
指甲刮过皮肤，留下淡淡的红痕。
看着诺薇尔这副自欺欺人的模样，伊芙心中叹了口气。她其实并不太想让诺薇尔看到这个，因为这等于是把人类最阴暗、卑鄙的一面显露出来。
对于一个学生来说，这太残忍了。
“那不是纹身...”
伊芙抬起头，直视诺薇尔的眼睛，目光毫不躲闪。
“如你所见，这是奴隶纹章...”
奴隶纹章。
这个词回荡在诺薇尔的耳边。
她没有亲眼见过，但她读过书。在那些描述禁忌魔法和人性险恶的书籍里曾见过关于它的只言片语。
那是被列为人类所能创造出最下限的魔法之一，恶毒至极。
只要被铭刻上这种纹章，别说身体，就连灵魂都会彻底变成所有者的所有物。无法反抗主人的任何命令，甚至连自杀的资格都被剥夺。
那是恶毒到彻底否定一个人的人格与尊严，将其物化的魔法。
不再是人，而是一件物品，一件可以随意使用、随意丢弃的物品。
突然，一阵没来由的恶寒涌遍诺薇尔的全身。
她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如此践踏人性的魔法，居然会铭刻在伊芙的身上。
这个她眼中强大，内心坚韧到令人羡慕的女孩身上。
“没错...我是奴隶...”
伊芙将脸侧开，不再去看诺薇尔的脸。
“我从小在贫民窟摸爬滚打，后来被抓进了地牢，在那里生活了很长时间...”
伊芙缓缓地说着，她并没有说出自己来自其他世界，而是将两世的经历糅合参杂。毕竟她在这个世界根本没有童年，因此严格来说，并不算说谎。
“因为黑发蓝眼的原因，我被当成了稀有素材，也就是所谓的高等货...后来被公开拍卖，成了奴隶...”
伊芙转过头，重新看向诺薇尔，她的眼中并没有悲伤，也没有痛苦，只是很平静地说着自己的经历。
“这个奴隶纹，就是我身为奴隶的证明...”
随着她的话语，那胸口的奴隶纹章似乎变得更加狰狞。 诺薇尔的大脑嗡嗡直响，一片空白。
奴隶...不是曾经的经历，而是现在....伊芙现在，此时此刻，依然是一个奴隶？
诺薇尔无法想象，那个眼神清澈，仿佛什么都不在乎的伊芙，那个内心强大到让她无比羡慕的伊芙...居然会是一个甚至不被当做人看的奴隶。
一个连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都无法自主的物品。
诺薇尔突然觉得很好笑，一股没来由的荒诞感击中了她。
这么说来，她到底算什么？她所经历的那些孤立和冷漠，以及体内力量带来的恐惧...和伊芙所承受的又算得了什么？
是无病呻吟吗？是小题大做吗？
她一直以为自己活在井里，可现在才发现有人被钉在了更深的深渊里。
她松开了抓着伊芙的手，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她只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视野越来越模糊。
然后...一只小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脸颊。
“不要这么想...”
伊芙仿佛看透了她的想法。
“我和你说这些，不是想让你认为‘如果有人的苦痛比你深，那你就没资格痛苦’，那太荒谬了。”
“痛苦从来都不是用来比较的，谁都有自己内心的疤，谁的疤都值得被认真对待。”
伊芙的语气很认真，带着与外表不符合的成熟。
“我想说的是...你看看我。我现在能在这里，就是‘弱者也有反抗权力’的最有力的证据。”
“强者有强者的方法，但弱者也有弱者的智慧。不是只有毁天灭地的力量，才叫反抗...”
“力量或许能彻底毁灭我，但只要我的内心不屈服...”
伊芙笑了笑。
“当然，我也遇到了很多好心人，不然光我一个人，肯定是活不到今天的。”
伊芙说的是米娅，虽然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就遭受到无数恶意，每天活的提心吊胆，但好在还有米娅，艾莉娅的良心也未死绝。
“我的意思是说...”
伊芙凝视着诺薇尔泪眼朦胧的脸。
“如果学姐你愿意，不需要依靠那种危险的力量，不需要变成现在这样...我会一直陪着你。”
“所以收手吧...”
地下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诺薇尔的内心正经历着混乱。
伊芙的话几乎动摇了她所有的认知。
伊芙承受着比她更残酷的遭遇，却依然能保持着内心的强大和清醒...
一直陪着我...
这句话一直在她脑海里回荡。那是她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东西，不是占有，而是陪伴和理解。
如果...如果现在停手，向伊芙坦白一切，是不是真的可以...
是不是真的可以摆脱体内那股可怕的力量，和伊芙一起，寻找真正的出路？
这个念头几乎让她想要点头。
但是...
她的脑海里出现了其他阴冷的警告。
施舍...这只是同情和施舍。
那不是她自己的情绪，而是蛰伏在她血脉中的那个“东西”传来的警告。
紧接着是莫娜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回响：
“世界上一切都是虚的，只有力量才是真的。”
“难道你不想...真正的站在她的身边吗？”
“如果你不做出改变，那你怕是一辈子都无法平等地站在她身边...”
平等...
伊芙的承诺，在此刻扭曲的认知下，反而成了压倒她自尊的最后一片羽毛。
她不要施舍，不要被保护。她要的是能够掌控，能够理所当然地拥有占据伊芙，让她只属于自己一个人。
而这份扭曲的渴望，在她看来，唯有力量才能实现。
她猛地放下捂着脸的手，避开了伊芙的目光。
她此刻的眼神里，只有一种偏执到倔强的固执。
“对不起伊芙，我还是不能收手...”
伊芙心里一沉。
诺薇尔站起身，看着被锁链束缚的伊芙。随手抹去眼泪。
“而且，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我会用力量亲自来拿...”
“我想要的一切...我都会用这双手，亲自夺过来。”
说完，她不再看伊芙的反应，像逃似的冲出了地下室。
伊芙独自坐在床上，陪伴她的只有冰凉的锁链，良久她才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来，诺薇尔内心的黑暗远比她想象的要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