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一行人在贫民窟深处反复碰壁了一夜，总算在天亮前找到了一处可以暂时容身的地方。
那是一座废弃的小教堂，或者说是教堂还剩下的地下部分，实际上地上的建筑已经坍塌，只留下一个可以通往地下的小小入口。
这地方远离贫民窟最拥挤的部分，周遭并没有太多的人，倒也显得清净，对于伊芙一行不速之客算是一个最适合的地方了。
里面的空间也比想象的要大一些，但也仅仅是大一些。到处弥漫着呛人的尘土味，角落堆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想必是当初废弃的时候没有及时撤走的东西。
这地方唯一的光源是来自入口处的天光，大部分地方都漆黑一片。
但好在，伊芙一行人几乎都懂魔法，可以轮流使用光元素魔法来照明。
无论如何，众人总算有了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隐蔽空间。
“暂时就在这里吧。”
艾莉娅快速检查了一遍整个地下室，确认没有其他出口和危险后，才做出决定。
露娜站在地下室中央，不知所措，她身上那件贵重的衣裙早已沾满各种污渍。
“你。”艾莉娅盯着露娜，“你把这身衣服换了。”
露娜愣了一下，抓紧裙摆。
“你这一身衣服虽然脏了，但还是能看出来头不小，最好换掉。”
见好像吓到露娜，艾莉娅便冷冷地解释道。
“啊！逃亡用的衣服，我这里有带！”
伊芙赶紧接话，然后转身翻动自己带出来的包，找了半天，翻出一套朴素衣裙递给露娜。
“还有你的头发。”
艾莉娅不依不饶接着道。
“你的发型太精致了，重编一下，最好看起来和这里的人没什么两样。”
“艾莉娅小姐，请保持尊重！”
黛拉有些不悦，但表面上依旧保持冷静。
艾莉娅偏头看向她，“这是生存的必要策略，我并没有在针对谁。”
“但是从现在起，忘记你是女王。”
“你越像女王，死得越快。”
露娜的脸色白了白，但随后又点点头，接过那套衣裙。
她从未穿过如此粗糙的衣料，光是摸着，就感觉皮肤一阵刺痛。
米娅和黛拉上前，帮露娜挡住其他人的视线。
虽然大家都是女性，但露娜还是需要一些隐私来缓和一下内心的不安。
当身上最后一件象征地位的华丽衣裙被褪下时，露娜感觉自己的某种尊严似乎也被一同剥离了，剩下的只有一种屈辱的无助感。
她以为自己曾经很亲民，但真做起来她却只能感到一种无助感在萦绕。
更现实的问题还在后头。
伊芙带来的干粮完全不够，原来她只计划和露娜两个人一起流亡，但没想到中途多出来这么多人，再经过一夜奔波，如今几乎见底。
艾莉娅将最后一点干硬的面包分给大家。露娜分到的那一小块，边缘已经有些发霉。
她拿着那块面包，犹豫了很久。在她过去的生活里，别说发霉的食物，就是稍微不够精致的点心，都不会出现在她的餐桌上。
“吃。”
艾莉娅看着她，语气有些命令，同时她也咬了一口自己同样带着霉点的面包。
露娜盯着那面包，迟迟不敢下嘴，这面包光是盯着就让她一阵反胃，几乎要吐出来。
现实的残酷，以最直接的方式，冲击着她过去十几年被精心保护起来的世界观。
“陛下，请和我换一下吧。”
黛拉站了出来，她比较幸运，分到的面包几乎没有霉点。
艾莉娅看着她们交换面包，并未再开口。
“食物不够了。”艾莉娅说，“我们必须想办法弄到吃的。”
诺薇尔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她出身小贵族，哪怕家道中落、不受喜爱，也从未为一口食物发过愁。
艾莉娅倒是很冷静，她翻了一下伊芙的随身小包，摇了摇头。
“金币在这里没用。”
“在这种地方，拿出大额金币去买食物，跟直接把‘我们有问题’写在脸上没什么区别。要么被当成肥羊盯上，要么根本没人敢跟我们交易，或者找给我们一大堆根本花不出去的劣币。”
伊芙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她不是不懂如何在贫民窟生存，只是因为一下子阔绰了，就寻思最好带上一点。但没想到却忽略了金额太大的问题。
就在众人陷入沉默时，米娅悄悄站起身。
“我去附近看看环境，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能果腹的东西。”
没人反对。
米娅离开了一段时间。当她回来时，怀里竟然抱着几个野果。
那果子颜色青翠，看起来就汁水饱满。
“快，大家分着吃一点。”
米娅温柔地笑了笑，将果子分给众人。
伊芙接过果子，咬了一口，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贫民窟周围一片荒芜，污水横流，哪里来的这么新鲜干净的果子？而且米娅出去的时间并不长。
她忍不住问道：
“米娅姐姐，这些果子你是从哪里弄来的？这附近...好像没看到果树啊？”
米娅笑着擦了擦手中的果子，再次递给伊芙一个。
“就在外面一处角落发现的，可能是以前谁留下的种子长出来的吧？运气真好。”
“大家快吃吧，别饿坏了。”
伊芙看着米娅回避的态度，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她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果子，这果子实在太新鲜了，而且不像是野生的，但她见米娅不愿多说，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
“呀——！”
诺薇尔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向后躲去。
“怎么了？”
“虫...虫子！”
伊芙转头，看见诺薇尔坐着的地方不知何时跑出来了几只蜘蛛。
她刚想上前，那几只蜘蛛就被艾莉娅踩死了。
伊芙不禁皱皱眉。
虽然其他人都没有注意，但她却敏锐地发现，从刚才开始诺薇尔对这里的环境表现出了极大的不适应。
地上的污垢或是霉点、甚至墙角爬过的小虫，都让她忍不住想要避开。
“这里...难道就没有稍微干净一点的地方可以坐吗？”
诺薇尔罕见地有些抱怨道。
“好了。”
艾莉娅正在清理地面的杂物，她头也不回地说道。
“最好收起你的做派。这里没有人伺候你，也没有干净的水给你洗手。要么习惯，要么...”
她顿了顿，后面的话没说出来。
诺薇尔被说得眼圈一红，但她也没敢反驳，在那里支支吾吾半天，眼泪直打转。
这一切都被伊芙看在眼里。
她能看出艾莉娅内心的烦躁，也知道她并非有意说这些话。
一直以来艾莉娅都是一个人生存，因此早已养成了雷厉风行的生活习惯。
如今突然多了一群人，而且她还要担负起保护她们的职责，因此内心烦躁不安也可以理解。
“艾莉娅姐姐...”
伊芙站出来打圆场，她悄悄拉住艾莉娅，摇了摇头。
“诺薇尔学姐，艾莉娅姐姐不是那个意思...她是担心我们暴露。这里环境确实不好，大家都不习惯，但我们得一起想办法克服，对吧？”
艾莉娅别开脸，没再说话。她知道自己从到这里开始说话就很冲，但她习惯了直来直去，尤其是在这种生存压力下，更没耐心去照顾那些细腻的情绪。
思来想去，她还是开了口。
“对不起...诺薇尔，是我说话太冲了。”
“还有露娜...对不起。”
诺薇尔低下头，小声回应，“对不起...我也有错...我会努力习惯的...”
伊芙看着几人，内心叹了口气，在这种情况下，任何内部的摩擦都是致命的。
她也必须充当起粘合剂的作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