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伊芙被迫告别了那件麻袋装，正式开始了她的小裙子生涯。
最开始她感觉下面凉飕飕的，连走路的姿势都很怪异，但渐渐的，她居然慢慢适应了起来。
米娅又改了一件浅蓝色的给她换洗，穿着柔软的裙子在村子里走动时，她能感觉到一些村民投来的善意目光，甚至有个老婆婆还夸她“像个小天使”。
这让伊芙的内心简直羞耻到没眼看。
与此同时，艾莉娅的变化也引起了伊芙的高度警觉。
艾莉娅这段时间似乎变得更加沉默，她白天大部分时间都不在村子里，而是带着那把长刀，独自一人深入村子周围的森林。
到了晚上，艾莉娅回来得也很晚，她很少进屋子，更多的时候是独自一人，靠着那棵枯树，抱着她的刀，闭目养神。
她几乎不和伊芙说话，偶尔视线扫过穿着小裙子的伊芙时，眼神会变得更加复杂。
伊芙觉得很不对劲。
“黑潮的影响明明已经几乎消失了...残余的魔物也被清理得差不多了...”
“她到底在警惕什么？或者说...她在害怕什么会从黑夜里出来？”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
村庄的重建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米娅忙着照顾伤员和制作草药，伊芙则继续乖巧地给她打下手，顺便学习这个世界的草药学和基础魔法知识，心里反复推演着各种可能的脱身方案。
某天夜里，伊芙睡得很不安稳，半夜时分，她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窗外月色朦胧，村子里一片寂静，她揉了揉眼睛，准备翻个身继续睡。
就在这时，一阵微小的争执声，断断续续地飘了进来。
声音的来源...似乎就在她们住的这间小屋外面不远的地方。
伊芙的睡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木门推开了一个缝。
伊芙侧耳倾听，声音的来源，似乎就在她的小屋侧面不远处的阴影里。
是米娅和艾莉娅。
“...不行...艾莉娅！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是米娅的声音，声音里带着一丝伊芙从未见过的急躁。
“米娅...你别管...”紧接着，是艾莉娅带着浓浓疲惫感的声音。
“我怎么能不管？！”
“你看看那孩子！艾莉娅！你好好看看她！黑发，蓝眼睛，但她只是个孩子！那孩子，她还救了人！她不是物品！她....”
米娅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你告诉我，这样真的值得吗？牺牲这样一个孩子？你...你真的要把她...”
“闭嘴！米娅！”艾莉娅的声音再次响起。
“米娅...你懂什么？！你又懂什么？！”艾莉娅的声音中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嘶哑，“你见过真正的黑潮爆发吗？！绝不是这次残留的小打小闹！是那种...吞噬一切！你知道黑暗里会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出来吗！”
艾莉娅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恐惧和痛苦：“我见过！米娅！每一天！每一夜！那些声音，那些景象，它们像鬼一样缠着我！我是个胆小鬼，我逃跑了！我甚至没有勇气对着那个东西拔刀，我逃跑的时候，它还在嘲笑我！！”
她的声音哽咽了，甚至还带着一些哭腔。
“艾莉娅...”米娅的声音带着心疼。
“莫里克说了！”，艾莉娅猛地打断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语气变得急促而狂热。
“莫里克说了...牺牲她一个...牺牲她一个，就能换回整个家乡的黑潮不再爆发！能救附近所有村子的人！这是唯一的办法！唯一的！”
“莫里克曾经制止过黑潮，他说的话肯定是对的！！！”
她像是在说服米娅，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忽然变得低沉：“我不求那孩子原谅我...我知道我不配...我知道她是个好孩子...”
“你知道吗？这一路上，我看着她忍着痛不吭声，看着她明明那么小那么弱却还想帮忙...看着她手腕上被我勒出的伤...我...”
“...所以我一直在强迫自己...把她当成工具！我逼着自己对她冷漠，对她粗暴！她必须恨我！她越恨我...我心里...才能好受那么一点点...才能让我觉得我做的不是禽兽不如的事情！”
“可是...可是这根本没用！米娅！这没用！”
她的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
“看着她...看着她穿着你改的衣服...那么干净...那么...像个真正的小女孩...我...”
“等她死后...我会亲手在她的坟前自杀！我发誓！我一定会下地狱！我活该下地狱！但是...但是...”
她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我现在不能退缩！为了家乡，为了那些死去的人...为了不再让悲剧重演...我绝对不能退缩！”
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但伊芙只觉得一股更深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
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心脏在疯狂跳动。
黑潮...莫里克...牺牲我一个人拯救所有人...
这个红发女人...她真的快疯了...
伊芙的蓝眸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的光，魔王依夫修斯的灵魂在冷笑，她太熟悉这种把戏了。
牺牲少数成全多数？听起来多么高尚！多么...愚蠢！
魔法？呵！伊芙太清楚魔法的本质了！
无论是曾经世界的魔法体系，还是这个世界的逆向元素，最基础的铁律从未改变：能量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一分力量的获取，必然需要一分力量的付出！
那个叫莫里克的混蛋，嘴里说着牺牲一个拯救所有，简直可笑！
一个弱小女孩的能量，就算被榨干，其蕴含的力量，怎么可能抵消足以毁灭数个村庄，甚至一片区域的恐怖黑潮？这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
那个叫莫里克的家伙，绝对有问题！艾莉娅的家乡，那个黑潮，必然不正常！
“呵...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好一个救世主！艾莉娅...你这个蠢货！被人当刀使了还心甘情愿去死！”
伊芙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小小的身体在黑暗中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一种愤怒。
“把我当材料？想得美！”
夜风吹过，带着远处艾莉娅压抑的呜咽和米娅低低的安慰声。
伊芙悄无声息地退回屋内，轻轻关上了门，她重新躺回床上，闭上眼睛。外表依旧是那个穿着新裙子、显得格外娇弱可怜的小女孩伊芙。
但她的内心，属于魔王依夫修斯的冰冷火焰，已熊熊燃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