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夜晚，落着微雨，沏着一股凉意，我在公交站牌下点了根烟，乜着眼哈出口烟雾，烟雾透过细雨蒸腾，在雨棚处消散。
“喂，给我跟烟抽行不？”
听见声，我才意识到还有另一个人和我同在一个雨棚下。一个二十来岁的女生，穿着暴露的小背心和超短的牛仔裤。比我还短的刘海下有一双直率，带有侵略性的眼睛。她仿佛担心我没听清，又说了遍。
“借我根烟抽，好不好？”
我身上恰巧有一包黄鹤楼，还是聚餐时候老板给我的，刚开口。我握着烟盒伸过去，示意她拿，她倒是不客气拿了三根，还说着多借几根。
随后她又向我伸手，我从裤兜摸出打火机递给她，她点着之后沉醉得猛吸一口香烟，那表情像是二十来年的老烟枪隔了一周第一次碰到香烟，但是技巧实在是拙劣得像个新手，甚至还呛了两下，呛出白花花的眼泪来。她没把打火机还我，两块钱的地摊货我也没长嘴要。公交车还有些时间才能来，一根烟吸得还剩烟蒂我才把它吐在地上，没了打火机，索性玩会手机好了。
龙少下午的时候给我发了消息，我点开看是在问我后天有啥事没。后天是周末，估计是要喊我打游戏去。我回复了个没有。没多久就龙少就回了消息。
在哪呢你
公司楼下等公交
行，定位给我。
手机息屏，我才注意那个女生抽完了烟，正滴溜溜地盯着我。我被看的莫名其妙，甚至有点发毛。
“干嘛啊你?”
“帅哥，我好久没吃饭了，借我五十块钱让我去吃顿饭呗？”
她惨兮兮地看着我。
“没钱。”我没好气地说，要了我三根黄鹤楼顺了打火机还想找我借钱，我看起来有那么傻吗
“那我拿这两根烟和你换十块钱。”
不是哥们。我傻了眼，先不提这两根烟本来就是我的，再说了这两根烟哪能值十块钱啊
“饿了就回家吃饭去，别像个乞丐一样好么？”
“我没有家。”女生突然说道，“已经饿了好几天了。”
“你家人呢？”
“蹲牢子了。”女孩耸耸肩，显得很无所谓。我虽然诧异，但不想牵扯太多，也没多过问。
眼见卖惨不行，她又换了招，靠了近些，咬着下嘴唇直勾勾地盯着我，问我，“帅哥，想不想要点特殊服务？”
我没理她，她又贴得近些，两根纤弱又黄的胳膊贴紧我的手臂。我犹豫着，担心这样会和她扯上什么关系，索性从兜里抽了张20的就给了她，并且一副绝对不会再给多的样子撇过头去。女生努努嘴，淋着雨走向不远处的便利店，店牌蓝色的霓虹光在微雨下显得朦胧起来，正如她的背影一样。
不一会，龙少开着车从远处稳稳滑到路边。我坐上车，向他借了火，和他有一句没一句聊了聊。
只是我的脑海里老是想着那个女生。想着她挤出来的**，想着她轻咬着的抹了口红的嘴唇，想着她那麻木的脸，透着一股烂味的眼神。我觉得诧异，便和龙少说了。龙少睁圆了眼睛瞅了我几眼，问我是不是思春了，然后哈哈大笑。我还没说什么，解释也显得苍白。
“最近扫黄抓得这么紧居然还有人敢光明正大这样搞，胆子可真够大的。”龙少“啐”了一口，他说着不要碰这种人，想谈了他可以帮我找个好点的姑娘。他说这种人最擅长欺负你这种老实人了。而你能给她20块钱也是神经病，你的钱大风刮来的吗。
我低声附和，眼睛却看向车窗外，细雨打在玻璃上流淌出脏的水痕。
“谢了兄弟。”
“哎呀都是兄弟，不用说谢。”龙少头都不回继续说。“这些你经历得多了你就懂了好吧。你兄弟我也是见过不少妞的，洋妞都有，但是说白了都一个样，有钱就认你，没钱就拍屁股走人。”
“那就没有纯爱吗。”我小声呢喃。龙少沉默了好一会，像是想着一些往事，随后摸摸后脑壳苦涩的说道：“你现在居然还相信这东西。”
我沉默不语。
不知道为什么，无论从哪方面，那种女生都不会是我喜欢的类型，她不漂亮，身材贫瘠 所以我根本没必要睹物思人之类的。但是我写作的时候总会翻弄那包黄鹤楼的空烟盒。看着空空如也的烟盒发呆。我也许只是缺少写作灵感，也许只是孤独侵袭需要个宣泄口。
我又见她了，依然是在公交站台。那是我第26个生日，我还是自己一个人。我愈发孤独，孤独的像个溺水者，竭尽全力得想抓住什么东西。我问她，五百块钱可以当我一晚上女朋友吗。她答应了，便跟我逛了街 吃了饭，看了电影。最后到酒店，外面下起了暴雨，我点了个房间。她躺在床上，斜着眼看我，我窝在椅子上，一口一口得抽烟。
女生盯着我好一会，才开口说，你想要只收你三百。我愣了一会，靠近她，把她压在身下。就那么看着她，目不转睛。她也看着我，对我说：“这么久时间我学会一件事，像我们这种烂人，要是碰到老好人，就要尽可能得讨些好处。什么廉耻，就算挨顿打也比饿肚子强。”
“你家里人呢？”我还是这样问。她眼里黯淡下来，自顾自地说：“我妈不爱我爸，她只是想要把我爸控制在手里然后就生下了我，她也不爱我，只是把我当成控制我爸的工具，但我爸还是出轨了。离了婚，跟小情人跑到其他城市。我妈受不了，疯掉了，把家里东西都砸烂了，还误伤了邻居，把房子赔进去了。没办法了只能出来。”
“我找到我爸了，但是我爸不认我。”
“你不是说家里人蹲牢子了吗？”
她戏谑般偏头看着我，“蹲牢子比起单亲家庭要惨多了不是吗。更能让你这种老实人心生怜悯不是吗？”
我沉默了，问她：“你还有多少钱？”
“四块钱。” 她昂头看着我，一点也不自卑。
我的小说被编辑拒稿了，小说是个恋爱小说，纯爱故事，虽然经历了很多男主和女主还是在一起。但是我在小说结尾写下这么段话:我恨这个世界上所有不搞纯爱的人，谈恋爱像是上厕所一样随便，把原本单纯的人都变得不敢轻易尝试谈恋爱，在这个社会搞纯爱的我像叶问赤手空拳去打二战。编辑在投稿下标语，你他妈是在搞笑吗。
那之后，我好久没见到那个女生。我试过找她，但她好像离开了这座城市，这座城市的雨再也没人陪我坐在公交车站等车。直到那天，她那彷徨不安的表情映在荧幕上，挂在扫黄的新闻版块。她被警察带走了。那眼睛里的侵略性不见，只有麻木和恐惧。而我也变了，我的小说换了风格开始热门，我换了好几任女朋友。我不再孤单，却好像更加孤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