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特收拾好行李,将自己五年来一直佩戴于胸前的万和教镀金十字一把抛入壁炉中。大门口,普尔与瑞安奇斯已等候多时。瑞安奇斯右手握紧成拳,说道:“布莱特,马车已经来了,我们接下来……”
“去下克什米尔。”
就在五小时前,三人按照父亲的指示行动,普尔负责去将信件送到菲特酒店。瑞安奇斯与布莱特则成功打开了阁楼门,随着通往阁楼的木梯慢慢降下,二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只见阁楼内如同画廊一般,到处都是黑白样式的模糊图片,其中偶尔掺杂一些清晰的彩色图片,而图片所呈现的内容更是二人无法理解的:有的图片中,可见高大无比的类似建筑的高柱,湛蓝色的背景中还有如同棉花一般的白色的庞然巨物飘浮着,地面主要是绿色的,也有些图片的地面是白花花的。
二人被这些图片深深吸引。
“世界上竟有如此美丽的事物…我还是闻所未闻。”布莱特感叹道。正当布莱特沉迷其中之余,瑞安奇斯注意到在阁楼最深处的一块黑板上,有着一段用粉笔标红的文字:
『人类无论如何都必须前往地表』
瑞安奇斯一字一顿地将这段被岁月模糊的文字念了出来。听到“地表”这个词时,布莱特怔住了,『父亲也是异端』的可怕想法在他心中横生开来。布莱特瞪大双眼,但他很快将这种可怕的想法绞杀于心底。
毫无疑问的是,那些图片所呈现的美好一律都来源于地表。布莱特在震惊后紧随而至的就是愧疚,那是他出于曾经自己完全地臣服于万和教会、甚至亲自主持过对『异端』的处刑的愧疚。
父亲在每次出远门时都不会交代去向与他的工作,无疑也只是不想让自己的亲人遭受牵连。但事情发展到如今,瑞安奇斯已经做好了选择:“父亲肯定死于教会的迫害,我们毫无疑问也会被拖去审讯,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我们主动出击地表,撕下教皇的虚伪面具!”说着,瑞安奇斯将他翻找到的父亲的『工作出行图』高举于头顶,整条胳膊上青筋暴起,“杀父之仇不报,我死也不瞑目!”
布莱特还在犹豫着,回忆着教会圣经的内容:“所谓『地表』,是决不允任何人踏足的,凡有人踏足,都会为人类招来神明的天怒,这是因地表之上乃是神明的栖息之所。千百年前,正是因为人类毫不敬畏神明地在地表拓展势力,遭遇了灭顶之灾,所以如今的人们才只能呆在肮脏的地底世界接受折磨。”作为虔诚的信徒,就连每次用餐前都要双手合十祷告,这样的他,从不敢触怒于教皇,更不敢触怒于神明。
瑞安奇斯转身离开,与布莱特擦肩而过。布莱特想要跟着瑞安奇斯一同转身走去,但自己的脚仿佛不听自己使唤一般,无论他内心如何挣扎,双脚仍粘在原地——“我不想做一个正确的傻子啊…”
普尔搭乘着马车已经回到了家,自称『父亲的朋友』的人要求他们兄弟三人:立刻撤到乡下避一避风头,切忌不能去下克什米尔一带,因为一些事情,那里正由教皇常胜军严加驻守着。
普尔正欲将这些信息转达给布莱特二人。刚走至家门口,就听见屋内传来翻箱倒柜的声响。为了提防是贼匪之类人物入室盗窃,普尔便拔出剑来,紧贴在门边。却听见屋内又传来瑞安奇斯的叫骂声:“真是够了,布莱特那家伙到底搞什么,父亲都被害了还在那犹豫再三……这家伙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成熟起来……什么时候才敢负起一点责任来……明明全家里除了父亲,年纪最大的就属那个混球了啊!”
普尔听出是瑞安奇斯在发火,于是放松警惕,准备等瑞安奇斯稍微冷静一些再开门进屋。
这时,布莱特终于慢慢从阁楼上挪了下来。他眼角红彤彤的,泪痕吊在脸上,十分明显。
“你这家伙还敢下来啊……”瑞安奇斯略带鄙夷地说道,“是打算去跟市公安举报我们吗……”但见布莱特抬起头来,作为修士身份象征的圆顶帽下,只见一双如风雪般犀利的眼神诞生出来,瑞安奇斯立马止住了嘴。
“你在收拾包袱吗?交给我办吧。”布莱特突然开口。瑞安奇斯被布莱特这样突兀的态度转变惊出几滴冷汗。“请别误会了,我不是要去当一个复仇的机器,我要『赎罪』,以第一名虔诚的『地上教』修士的身份进行『赎罪的远征』。”瑞安奇斯深吸一口气,手上暴起的青筋终于缩了回去,脸上终于挤出了一点微笑,“欢迎回来,这才是我打小尊敬的老哥。”普尔这时终于才推门入室。
于是便有了开头的一幕。
兄弟三人披上宽大的斗篷后便乘马车,拖上行囊,悄无声息地离开卡斯蒂利亚城。
马车上,普尔低声问布莱特道:“消息中不是要我们切忌去下克什米尔吗?”“那是我们通往地表必经之路,正是因为这一条路线对于教皇而言足够『有风险』,所以才会有那么多驻军,而于他越『有风险』,于我们而言就越『有价值』……这是一场豪赌。”
当天晚八时,教皇卫队就已查上布莱特家门,火绳枪手一枪崩开门锁,三名长枪卫兵破门而入,满屋搜索。为首的长官全副武装,全身板甲在油灯光照下反射出黄金般的光芒。
卫兵搜查完毕,一无所获,只得回来报道:“克洛伊长官,他们人不在屋里,但壁炉还燃着,我们估计他们还没逃多远……”克洛伊比了一个『住嘴』的手势,随后徐步走向餐桌,拿开了布莱特留在桌上的修士帽。只见帽子底下压着一封信件:
致任何拿到这封信的人:
替我向教皇问好:早安,午安,晚安,只有你日夜难安。——第一名『地上教』修士布莱特
看完信件,克洛伊便领着手下离开了。临走前,他为布莱特精心准备了一份『特礼』——被烧成废墟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