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透了墨的绒布，把玄天剑宗的后山裹得密不透风。只有零星的月光从树梢漏下来，在青石板路上洒下碎银似的光斑。
白灵儿背着装着慕无白的紫檀剑鞘，脚步轻得像片竹叶。她似乎对后山的路径熟稔于心，哪怕闭着眼，也能精准避开路边的荆棘和松动的石块。
路过巡逻弟子值守的岔路口时，她会忽然停住，侧耳听着远处传来的脚步声，等那声音渐渐远去，才踮着脚绕过去，裙摆扫过草丛，连虫鸣都惊不起几声。
“你说爷爷会不会在半路设了结界？”白灵儿忽然低头，对着剑鞘轻声问，语气里带着点孩童般的雀跃，像在玩一场惊险的捉迷藏。
剑鞘里的慕无白翻了个白眼。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后山剑池里的“琼浆玉液”，哪有心思琢磨老道的结界？自从白天听白灵儿说后山有处备用剑池，还是她母亲以前用过的，他就按捺不住了——杂毛老道炼剑池的半池铁液都能让他凝聚出60%的剑躯，那后山那一池岂不是能直接让他凝成实体？
“快点快点，别磨蹭。”他在意识里催促，剑身在鞘里轻轻蹭了蹭，像只急着偷食的猫。
白灵儿被他的动静逗笑了，抱着剑鞘加快了脚步。
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后，空气中的硫磺味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种清冽的、带着点金属冷香的气息。慕无白的剑识突然活跃起来，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样。
突然，白灵儿脚步一顿。
前方的竹林尽头，立着个身影。
那是个中年男子，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青灰布衣，袖口和裤脚都打着整齐的补丁。他身形挺拔如松，明明只是随意站在那里，却像块生了根的玄铁，透着股沉甸甸的稳重。月光落在他脸上，能看见刀刻般的轮廓，眉骨很高，眼窝微陷，瞳孔是极深的黑，像两潭沉寂的古水，让人看不透情绪。
“凌霄先生。”白灵儿对着那身影微微欠身，声音里带着点尊敬。
男子没有回应，目光却先落在白灵儿脸上，随即缓缓下移，落在她怀里的紫檀剑鞘上。那目光很淡，像掠过水面的风，却让剑鞘里的慕无白莫名一紧——仿佛自己这把藏在鞘里的剑，连带着魂灵里的那点猫腻，都被看得清清楚楚。
慕无白心里咯噔一下。
守山人？这后山果然有人看管！他下意识想让剑身沉下去点，别被发现异常，却见那男子只是极淡地“嗯”了一声，竟侧身让开了身后的小径。
没拦？
慕无白愣住了。这守山的也太好说话了吧？换成前山那些巡逻弟子，怕是早举着剑喝问了。
白灵儿抱着剑鞘快步走过，经过男子身边时，脚步慢了半拍，像是想起了什么，侧头对剑鞘轻声道：“凌霄先生是母亲的朋友，以前总陪着母亲来后山炼剑的。”
她声音很轻，却刚好能让慕无白听清。剑鞘里的慕无白恍然大悟。
“他娘的，原来是自己人。”
绕过一道弯，一方白玉围栏的池子赫然出现。池里的液体泛着琥珀色的柔光，细碎的光点在其中缓缓流转，像揉碎的星辰沉在水底。
“这是母亲以前用的剑池，铁液里掺了寒玉髓，性子温和些。”白灵儿把剑从鞘里取出来，轻轻放在池边的玉栏上，指尖在剑脊上轻轻敲了敲，“你少喝点，别贪多闹脾气。”她转身看向不远处一间掩映在竹影里的石屋，“我先去母亲屋里看看她留下的剑谱，一会儿就回来。”
慕无白在玉栏上“望”着那间石屋。竹影斑驳地落在石墙上，屋顶铺着青瓦，看着和普通山屋没两样，却透着种让人不敢轻易打扰的安静。他忽然好奇起来——白灵儿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守山人如此纵容，能留下这样一处炼剑池子，还能让失明的女儿时常惦念着来看剑谱。
“话说，白灵儿叫那杂毛老道爷爷来着......难道她母亲也是一头的杂毛？”
不过他只是把剑，何必打听这么多？
慕无白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剑身在月光下转了个圈。管她母亲是谁，先喝饱再说！
他迫不及待地把剑尖探向池面，冰凉的玉栏贴着剑身，池里的琥珀色液体却泛着温润的暖意。试探着让剑尖沾了点液体，一股清冽的灵气瞬间顺着剑身涌上来，比炼剑池的铁液更醇厚，更绵长。
“我超！！！冰！！！”
【检测到高纯度灵脉铁液，可大幅提升剑识（当前2400/9000）】
【提示：剑识达9000/9000时，可完美凝聚剑躯，无缩水风险】
【新任务发布：提升“剑识” 铸造“剑躯”】
【任务奖励：“身外化剑，重修灵根”】
系统提示突然接二连三弹出，慕无白的意识瞬间沸腾了。9000？完美凝聚？身外化剑？重修灵根？这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自助餐！
他哪还顾得上白灵儿的叮嘱，借着月光往池里一滚，整把剑“噗通”一声扎进了琥珀色的液体里。没有灼痛感，只有被温水包裹的舒适，灵气像活过来似的，顺着每一寸剑身疯狂往里钻。
【剑识：2500/9000...3200/9000...】
就在慕无白舒服得快要哼出声时，前山炼剑池边......
清风蹲在石栏后，手里举着串滋滋冒油的野猪肉，正对着池边的热石猛扇。这次他学乖了，特意带了个袋子把拆下来的骨头装起来，还不忘找了片芭蕉叶铺地上，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上次那少女肯定是幻觉，哪有能在炼剑池里泡澡的……”他一边嘀咕，一边往肉上撒盐，“上次吃的胆战心惊，这次可得多吃一点，别再被老道抓了……”
话音未落，后颈突然一凉。
清风僵着脖子回头，看见无真道人正拎着他的后衣领，脸色黑得像池底的煤。
“师、师父……”清风吓得手里的肉串都掉了，“您听我解释，我这是……”
“解释个屁！”无真拎的更紧了，“我说你小子怎么今天这么积极，主动请愿过来守剑池，原来是存着这个心思啊！”
他伸出了手。
清风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被扒皮烧烤了，连忙闭上眼睛，希望刚刚是自己的幻觉。
但是过了好一会也没新的动静，他又睁开了眼睛。
无真只是伸出手，捡起地上的肉串，闻了闻。
他突然叹了口气，“你这手艺，还不如当年阿月烤的。
阿月？清风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那是师父的女儿，也就是白灵儿的母亲。
“师父，您认识白师妹的母亲？”
“废话，那是老子的亲闺女。”无真松开了提溜清风的手，把肉串扔回给他，眼神飘向远处的竹林，“她当年也总爱偷偷来这儿烤肉，说炼剑池的火灵脉烤出来的肉带点甜。”
【剑识：5000/9000...6800/9000...】
慕无白在琥珀色的液体里翻了个身，浑然不知前山的对话。他只觉得灵气越来越浓郁，剑身越来越重，径直地往池底沉去。
“哐当”一声，剑尖似乎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不是池底的石头。
他借着液体的浮力往上漂了漂，才发现脚下竟是一把断成两截的古剑，锈迹斑斑的剑身上嵌着黑痕，像是凝固的血。再往四周一看，慕无白的意识瞬间僵住——
池底铺满了密密麻麻的剑！
断刃、残柄、锈得只剩个轮廓的残骸……成千上万把剑横七竖八地堆在那里，像一片沉默的尸骸。它们被琥珀色的液体浸泡着，早已失去原有的光泽。
这哪是剑池？分明是座沉在水底的剑冢！
【剑识：8800/9000...8900/9000...9000/9000！】
【检测到剑识达标，开始凝聚剑躯……】
【警告：检测到宿主上次强行中断剑躯铸造，导致灵魂能量损耗17%，本次凝聚将优先修复核心灵体，形态尺寸将缩减以节省能量】
系统的提示像盆冷水，浇得慕无白心里一咯噔。合着上次硬断还留了后遗症？
没等他细想，体内的意识凝成一团光。比上次更温和，更磅礴的力量顺着四肢百骸扩散开，剑身剧烈震颤，琥珀色的液体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疯狂往他身上汇聚。这次没有灼痛，只有酥麻的痒，只是那股重塑躯体的力量明显比上次“小气”，像是在精打细算地分配每一分灵气。
当光芒散去，慕无白缓缓睁开眼。
赤金色的瞳孔里映着池底的断剑，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小小的，白白嫩嫩，指尖泛着淡淡的粉，像刚剥壳的春笋。身上的赤金长裙缩成了短裙，堪堪盖过膝盖，裙摆上沾着几颗没散去的光点，像撒了把碎钻。她试着抬手，胳膊短得像节嫩藕；低头看脚，小巧的赤足踩在断剑上，脚趾甲泛着珍珠光，活脱脱一个十一二岁出头的小丫头。
“不是……”慕无白看着水里的倒影，内心疯狂吐槽，“上次好歹是个少女！这次直接缩水成黄毛丫头？这系统是按跳楼价打折处理的吗？17%的损耗至于缩这么狠？老子这是从剑人变成剑童了啊！”
她试着开口，声音软糯得像含着颗糖一样，让她颇有些不适应。
就在这时，一股视线落在了她身上。
慕无白猛地抬头，看见池边不知何时站着个青灰布衣的中年男子——正是刚才放行的守山人凌霄。月光落在他脸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池中的她，没有惊讶，只有一种近乎平静的审视，仿佛早就料到会看见这一幕。
被发现了！
慕无白吓得赶紧往池里缩了缩，小小的身子在琥珀色的液体里晃了晃，赤金的裙摆漾开一圈圈涟漪，活像只受惊的金鲤鱼。
凌霄没有靠近，只是略微抬起手，对着他虚虚一按。
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涌入慕无白的意识，紧接着，一段段信息直接在他脑海里炸开，不是声音，不是文字，而是纯粹的意念传递——
“不用怕，我没有恶意。”
慕无白的小身子一僵，这种看不透的实力，没有人不会怕的吧。
“你是……”他用意念回应，声音依旧带着奶气的软糯。
“吾名凌霄。”中年男子的意念平静无波，“守此剑冢三百年。”
他的目光掠过池底的断剑，又落回慕无白身上，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你可知，为何白灵儿能轻易感知你的存在？”
慕无白摇摇头，赤金色的瞳孔里满是茫然。
凌霄的意念带着悠长的叹息，像穿透了三百年的时光：“她并非失明。那双眼，看得见凡俗看不到的东西——天地间的剑道本源，灵剑的魂魄，剑谱中的玄妙，还有……这些沉在池底的剑。”
“她是‘先天剑道之躯’。”
而远处的石屋里，白灵儿正指尖轻抚着泛黄的剑谱，完全沉浸在其中，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