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的风带着黑森林边缘的凉意，卷过空无一人的街道。
诺靠在一栋废弃民居的墙角，黑色风衣的下摆被风吹得微微扬起，露出里面深色衬衫的一角。
他已经在这里站了快一个时辰。
从他告诉林克消息到现在，城西始终一片安静，没有预想中的混乱，也没有黑袍人的踪迹。
只有远处传来的卫兵脚步声和偶尔的呵斥声，提醒着他这座城市确实是处于戒严状态。
“看来……他们退缩了。”
诺低声自语，红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冷静的光芒。
这并不难理解。
深渊一族的计划本就依赖“出其不意”，如今落月城全城戒严，卫兵们高度警惕，他们再想动手，无异于自投罗网。
对于这些习惯了暗中行事的家伙来说，放弃这次行动是最明智的选择。
“呵，还算有点脑子。”诺轻嗤一声，心里却没有丝毫放松。
暂时的退缩不代表放弃，深渊一族既然已经将目标锁定在落月城，就绝不会轻易离开。
这次的警告，更像是一次试探，让他们知道了落月城并非毫无防备。
也让他们知道了，有“人”在暗中破坏他们的计划。
“接下来，他们会怎么做呢？”诺靠在墙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墙面，“是换个目标，还是……把我当成新的清除对象？”
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深渊一族向来睚眦必报，他坏了他们的好事，他们必然会反扑。
“麻烦。”诺皱了皱眉，但并不后悔。
守住落月城，就是守住他现在的安全区，这笔账划得来。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诺立刻收敛气息，隐入更深的阴影里。
几个穿着城卫兵制服的士兵跑了过来，为首的正是林克。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正低声对身边的士兵吩咐着什么。
“……各小队注意，加强巡逻，尤其是黑森林方向，不能放过任何可疑人员。另外，派人去搜查黑森林边缘，找到玖兰·诺说的歪脖子树，仔细排查！”
“是，队长！”
士兵们领命散去，林克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目光扫过周围的街道，似乎在寻找什么。
诺没有现身。
他和林克的关系还没好到可以并肩庆祝的地步。
而且，他不喜欢和这些所谓“正义的卫士”走得太近。
他们身上的圣光气息，总让他这个血族有些不舒服。
林克搜索了片刻，没有发现异常，最终还是带着几个卫兵离开了。
街道再次恢复安静，只剩下风声。
诺确认周围没人后，才从阴影里走出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乌云散去了一些，露出几颗稀疏的星星。
“该回家了。”
他转身，朝着自己住的小院走去。
脚步依旧轻盈，像猫一样无声无息，但紧绷的神经却慢慢放松下来。
危机暂时解除，紧绷了一晚上的弦，也该松一松了。
……
推开小院的铁门时，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院子里静悄悄的，月还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姿势和他离开时几乎一模一样，仿佛一尊精致的人偶。
听到开门声，她才缓缓转过头。
“主人，您回来了。”月的声音依旧软糯平稳，血红色的右眼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剔透。
“嗯。”诺走进屋，脱下沾了些尘土的风衣，随手挂在门边的衣架上，“情况解决了，那些黑袍人没敢来。”
月眨了眨眼，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到诺面前，仰起小脸看着他：“需要，处理掉吗？”
“暂时不用。”诺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他们已经撤退了，但肯定还在附近徘徊。我们先按兵不动，看看他们下一步要做什么。”
“是，主人。”月点点头，没再追问。
她走到桌边，拿起一个用布盖着的盘子，掀开布。
里面是几块切好的生肉，显然是她为诺留的。
“主人，您需要进食吗？”
诺看着那些生肉，摇了摇头：“不了，我不饿。倒是你，昨晚没吃东西吧？”
月的目光落在生肉上，血红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渴望，但还是摇了摇头：“等主人一起。”
诺愣了一下，随即失笑。
这还是月第一次等他一起“吃饭”。
以前，只要食物准备好了，她总是会立刻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仿佛下一秒食物就会消失一样。
“看来，你也不是完全没有长进。”诺走到桌边坐下，“吃吧，我看着你吃。”
月得到指令，立刻拿起一块生肉，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她的吃相依旧优雅，只是速度比平时慢了一些，偶尔会抬起头看诺一眼，确认他还在看着自己。
诺靠在椅背上，看着月进食的样子，心里那点因戒备而紧绷的情绪，慢慢舒缓下来。
或许，有这么一个“家人”在身边，也不全是麻烦。
……
第二天上午，落月城的戒严解除了，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一丝紧张的气息。
卫兵们比平时更加警惕，街头巷尾都能看到他们巡逻的身影。
居民们也在议论纷纷，猜测着昨晚戒严的原因。
“听说了吗？昨晚好像是有坏人要进城！”
“真的假的？吓死人了！”
“我听我表哥说，好像是抓到了几个穿黑袍的怪人，不知道是哪来的。”
“黑袍人？难道是……”
“嘘！别说出来！那可不是我们能议论的！”
诺提着一个空的食盒，走在喧闹的街道上，听着周围的议论声，面无表情。
他刚去老霍的杂货铺换了些新鲜的魔兽肉。
月对食物的要求很高，不新鲜的肉她宁愿饿着也不吃。
老霍看到他时，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还旁敲侧击地问昨晚是不是他帮了城卫兵的忙。
诺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承认也没否认，付了钱就离开了。
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路过城卫兵总部时，诺看到林克正站在门口，和几个士兵说着什么。
林克似乎也看到了他，眼神顿了一下，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周围的议论声瞬间小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
“玖兰先生。”林克走到诺面前，语气比昨天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带着警惕，“昨天的事，多谢了。”
“我只是不想我的住处被毁掉。”诺语气平淡，“算不上帮忙。”
林克似乎对他这种冷淡的态度有些无奈，但还是说道：“我们昨晚在城西抓到了三个试图潜入的黑袍人，从他们口中审出了一些情报，和你说的基本一致。另外，我们派人去了黑森林的歪脖子树，但是……”
“但是什么？”诺问道。
“那里已经空了。”林克皱着眉，“树洞被彻底清理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显然他们提前撤离了。”
诺并不意外。
深渊一族行事谨慎，计划败露后肯定会第一时间销毁证据，转移据点。
“意料之中。”诺说道。
“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林克看着他，“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不知道。”诺直接否认，“我只是觉得，那些人既然敢在落月城附近活动，肯定不会那么容易被抓住把柄。”
林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不管怎么说，这次多亏了你。”林克的语气真诚了一些，“如果不是你及时预警，后果不堪设想。作为城卫兵队长，我代表落月城的居民感谢你。”
他顿了顿，又说道：“如果你以后遇到什么麻烦，可以来城卫兵总部找我。只要不违反帝国法律，我可以帮你。”
这算是一种示好，也算是一种拉拢。
诺点了点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我知道了。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嗯。”林克侧身让开了路。
诺提着食盒，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慢慢离开了。
林克看着他的背影，眉头紧锁。
这个叫玖兰·诺的年轻人，身上的谜团实在太多了。
他的实力、他的来历、他对深渊一族的了解……都透着一股不寻常。
“队长，这人有点古怪啊。”一个士兵走到林克身边，低声说道，“要不要查一查他的底细？”
林克摇了摇头：“暂时不用。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敌意，而且还帮了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防范深渊的反扑，至于他……先观察着吧。”
“是，队长。”
……
回到小院时，月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手里拿着一根羽毛，在阳光下晃来晃去，看羽毛投下的影子。
听到开门声，她立刻放下羽毛，站起身：“主人，您回来了。”
“嗯，给你带了新鲜的暗影豹肉。”诺把食盒递给她，“老霍说这种魔兽的肉很有嚼劲，你应该会喜欢。”
月接过食盒，打开看了一眼，血红色的眼睛亮了亮：“多谢主人。”
她抱着食盒走到石桌旁，开始慢条斯理地处理那些生肉。
诺则走到院子角落，那里放着一个不起眼的木盒。
他打开木盒，里面放着几样东西。
三枚黑色的鳞片，一小撮深渊瘴气凝结成的粉末，还有一块破损的黑色布料。
这些都是他昨晚从那三个黑袍人身上得到的“战利品”。
诺拿起那枚黑色的鳞片，放在阳光下仔细观察。
鳞片上布满了细密的纹路，隐隐散发着微弱的黑暗能量。
“深渊一族的饰品……是用来储存魔力的吗？”诺低声自语，指尖泛起一丝红光，试探着注入一丝魔力。
鳞片没有任何反应，反而像是海绵一样，吸收了他注入的魔力。
“有意思。”诺挑了挑眉，“竟然能吸收魔力。是废物，还是有什么特殊用途？”
他把鳞片放回木盒，又拿起那一小撮瘴气粉末。
粉末是灰黑色的，散发着刺鼻的恶臭，和他记忆中深渊一族的气息一模一样。
“深渊瘴气……”诺皱了皱眉，“这种东西对普通人类来说是剧毒，但对血族和深渊生物来说，却是提升实力的良药。可惜量太少了，没什么用。”
他把粉末也放回木盒，最后拿起那块破损的布料。
布料的材质很特殊，既不是麻布也不是丝绸，摸起来有些粗糙，但却异常坚韧。
“这是……用深渊蜘蛛的丝织成的？”诺认出了这种布料，“倒是挺耐磨的，可以用来修补风衣。”
他把布料收好，盖上木盒，放回角落。
这些东西现在看起来没什么用，但说不定以后能派上用场。
他向来不喜欢浪费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主人。”月的声音从石桌旁传来。
诺转过身，看到月已经处理好了那些生肉，正坐在石凳上，小口小口地吃着。
阳光照在她银白色的长发上，泛着一层柔和的光晕，让她看起来不像一个可怕的吸血鬼始祖，反而像个普通的小女孩。
“怎么了？”诺走过去，坐在她对面。
“这些肉……很好吃。”月抬起头，血红色的眼睛看着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足，“比以前的好吃。”
“那就多吃点。”诺笑了笑。
月点了点头，低下头继续吃。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月咀嚼食物的细微声响，和偶尔吹过的风声。
阳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很舒服。
诺靠在石凳上，看着月进食的样子，又看了看院墙外喧闹的街道。
“对了。”诺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下午带你去个地方。”
月抬起头，嘴里还叼着一块肉：“去哪里，主人？”
“去了就知道了。”诺卖了个关子，“是个能让你吃到‘好东西’的地方。”
听到“好东西”三个字，月血红色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两颗被点燃的红宝石。
她用力点了点头，咀嚼的速度也快了很多。
看着她这副样子，诺忍不住笑出了声。
果然，对月来说，没有什么是一顿肉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两顿。
阳光越发明媚，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小院里的宁静与院墙外的喧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又奇妙地融合在一起。
诺知道，这样的日常或许不会持续太久，但他会尽力去守护。
为了自己，也为了身边这个只知道吃的“小祖宗”。
毕竟，这是他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为数不多的温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