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的余烬还泛着微弱的红光,将山洞内壁映出深浅不一的阴影。
在诺睁开眼时,月正坐在火堆旁,手里拿着那把暗黑色的弯刀,又在磨刀。
“醒了吗?”诺撑着地面坐起身,昨夜铺在身下的干草有些潮湿,带着股泥土的腥气。
他揉了揉额角,红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迅速聚焦。
月抬起头,血红色的眼睛里没什么波澜:“水快喝完了,主人。”
她指了指洞口旁的空水囊。
“知道了。”诺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收拾一下,我们尽快穿过黑风岭,前面应该有溪流。”
“是。”月应声放下刀,开始将陶罐里剩下的月光兽肉分装到布包里。
她的动作依旧精准,指尖捏着肉块边缘,没有留下一丝血迹。
这是诺教她的,避免在野外留下气味引来魔兽。
诺看着她忙碌的背影,银白色的长发垂在沾满灰尘的黑色裙摆上。
他想起,昨夜入睡前,月曾盯着火堆看了很久,他问她在想什么,她只说“火的能量很弱,但很暖和”。
那时他才意识到,这个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血族始祖,对“温暖”的认知,竟然还停留在最原始的层面。
其实他有时候也在想,月作为始祖,为什么啥都不懂呢……
……
收拾好行囊,两人走出山洞。
清晨的森林弥漫着浓重的雾气,能见度不足十米,潮湿的空气里混杂着腐叶和露水的气息。
诺走在前面,用一把短刀拨开挡路的藤蔓,月跟在他身后半步远,怀里抱着那个装着血液的陶罐,另一只手始终按在腰间的弯刀上。
“保持警惕。”诺低声道,目光扫过雾气弥漫的林间,“黑风岭虽然没有高阶魔兽,但低阶的狼群和地精不少,而且最麻烦的是……”
“人类。”月接话道,血红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光。
她昨晚就听到了远处传来的人类争吵声,夹杂着金属碰撞的脆响。
诺挑了挑眉,没再说下去。
他发现月对“危险”的直觉异常敏锐,尤其是对人类的恶意,几乎到了本能的地步。
这或许是血族始祖的天赋,也可能是漫长岁月里刻进骨子里的警惕。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雾气渐渐散去,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
前方传来潺潺的水声,诺加快脚步,果然看到一条清澈的溪流穿林而过,水底的鹅卵石清晰可见。
“先补充水源。”诺放下行囊,从背包里拿出水囊蹲在溪边。
溪水冰凉,触到指尖时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月也跟着放下陶罐,走到溪边,用双手掬起水洗脸。
眼罩被打湿了一角,紧贴在皮肤上,而露出的右眼在阳光下亮得惊人,像一块浸在水里的血玉。
“主人,”她忽然开口,目光落在溪流下游的方向,“有脚步声。”
诺的动作顿了一下,侧耳细听。
果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正朝着这边靠近,伴随着粗野的笑骂声。
“……妈的,这破地方连只兔子都没有,老子快饿死了!”
“别急,前面好像有水声,说不定能遇到迷路的商队……”
“最好是个带钱的,老子还等着去城里喝花酒呢!”
是人类的声音,听口气像是些散兵游勇或强盗。
诺的眉头皱了皱,站起身将月往身后拉了拉:“躲到树后面去。”
“他们有五个人。”月却没动,血红色的眼睛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手指微微蜷缩,“带着武器。”
“我知道。”诺的声音冷了些,“我让你躲起来。”
月这才没再坚持,转身隐入溪边一棵粗壮的古树后,只露出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诺整理了一下衣襟,故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普通的旅行者,然后继续蹲在溪边假装在打水,眼角的余光却牢牢锁定着前方的灌木丛。
片刻后,五个穿着破烂皮甲的男人从灌木丛里钻了出来。
他们手里拿着锈迹斑斑的刀剑,脸上带着凶悍的神色,看到溪边的诺时,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嘿,还真有个活的!”领头的络腮胡男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在诺的银发和行囊上打转,“看这细皮嫩肉的样子,怕是个贵族子弟?”
另一个瘦高个男人笑了起来:“贵族子弟跑到这黑风岭来?怕不是迷路了吧?正好,可以让哥几个发笔财!”
五人慢慢围了上来,形成一个半包围圈,手里的武器有意无意地对着诺,散发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诺站起身,脸上没什么表情:“我只是路过而已,不想惹麻烦。”
“麻烦?”络腮胡嗤笑一声,“现在麻烦找上你了!识相的就把钱袋和行囊交出来,老子或许还能饶你一条小命!”
“如果我说不呢?”诺的红色瞳孔里闪过一丝冷冽。
“那老子就只能卸你一条腿了!”络腮胡被激怒了,挥舞着手里的砍刀就冲了过来,“给我上!”
其余四人也跟着扑了上来,刀剑挥舞着带起一阵风声。
诺的身影突然向后急退,同时左手凝聚起一丝暗魔法,形成一道屏障。
最先冲上来的瘦高个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快,一刀砍在屏障上,震得手臂发麻。
“还算有点本事!”络腮胡狞笑着逼近,“不过在这黑风岭,本事再大也他妈没用!”
诺没说话,只是不断地闪避。
他不想在这里暴露实力,尤其是“强夺”,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动用。
但这些强盗显然没打算放过他,招招都往要害上招呼。
就在这时,一道黑色的身影突然从树后窜出,快得像一道闪电。
是月。
她手里的弯刀没有出鞘,而是直接用指甲。
那锋利如刀的指甲,直接朝着离她最近的一个强盗抓了过去。
“嗤啦”一声,那强盗的皮甲像纸一样被撕开,胸前顿时出现三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他惨叫一声,还没反应过来,月已经扑到他身上,尖牙狠狠咬进了他的脖颈。
“咕嘟咕嘟”的吸血声在林间响起,伴随着强盗越来越微弱的挣扎。
月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死死按住他的肩膀,防止他乱动。
血红色的眼睛里映着飞溅的血珠,没有任何情绪。
“是吸血鬼!”剩下的四个强盗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傻了。
“这里怎么会有吸血鬼?!”
当他们看到月抬起头时,嘴角滴落的鲜血和那双毫无感情的红色眼睛,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络腮胡最先反应过来,色厉内荏地吼道:“快、快杀了她!”
但他们的恐惧已经压倒了勇气,握着武器的手都在发抖。
月却没给他们逃跑的机会,她扔下手里的尸体,朝着下一个目标扑了过去。
她的速度极快,在林间穿梭的身影几乎出现了残影。
第二个强盗被她用指甲刺穿了喉咙,鲜血喷溅在她银白色的长发上。
第三个试图逃跑的,被她追上后活生生咬断了颈动脉,临死前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转瞬间,五个强盗就只剩下络腮胡和一个矮胖的男人。
两人吓得腿都软了,瘫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往后退,嘴里语无伦次地喊着“饶命”。
月站在他们面前,浑身浴血,黑色的裙摆和银白色的长发都被染成了暗红色。
“别、别过来……”络腮胡颤抖着举起砍刀,却连挥舞的力气都没有。
月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手,黑色的指甲上还在滴落鲜血。
她转过头看向诺,血红色的双眼里带着一丝询问。
不是疑惑,而是在确认“是否继续”。
诺走到她身边,目光扫过地上的两具尸体和那两个吓破胆的强盗,红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波澜:“他们两个,处理掉。”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对这些拦路抢劫、动辄杀人的强盗,他没有丝毫同情。
既然敢把主意打到他头上,就要有承担后果的觉悟。
得到命令的月不再犹豫,身影一闪,剩下的两个强盗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被她用指甲划破了喉咙。
林间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了撕开皮肉的声音和低低的吞咽声。
回想一下她最喜欢吃什么,就明白她现在正在做什么了。
诺没有阻止,只是走到溪边,用清水冲洗着手上不小心溅到的血迹。
阳光照在他银白色的长发上,泛着一层诡异的红光,与他红色的瞳孔相互映照,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他看着溪水里自己的倒影,那张精致得几乎妖异的脸此刻沾了点血污,显得有些狰狞。
这让他想起玖兰家族灭门那天,他也是这样浑身浴血,躲在尸堆里,看着深渊一族的黑衣人肆意屠戮。
诺关掉了脑海里的回忆,像甩掉水珠一样将那些无谓的情绪抛开。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他又没办法现在就去找那些黑衣人复仇。
他现在要做的,是活下去,带着身边这个只知道进食的“小祖宗”,安全抵达首都。
至于这些强盗的死……不过是他们咎由自取罢了。
“主人。”月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诺转过身,看到月已经处理完尸体,正用溪水清洗着脸上和头发上的血迹。
“处理干净了?”诺问。
“嗯。”月点点头,指了指不远处的灌木丛,“剩下的,用暗魔法处理了。”
诺走过去看了看,那里只剩下一小堆黑色的灰烬,显然是被她用暗魔法彻底焚毁了。
他满意地点点头:“做得好。”
月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用布擦干头发上的水珠。
诺看着她这副样子,想起了第一次带她出门狩猎时的场景。
那时她还不知道要隐藏痕迹,每次进食后都会留下满地狼藉,害得他要花大量时间清理。
现在的她,已经学会了服从命令,甚至会主动考虑“不留下痕迹”。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成长”?
诺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
一个没有感情的始祖,谈何成长。
“走吧。”诺背起行囊,“争取在天黑前走出黑风岭。”
“是,主人。”月跟在他身后,腰间的弯刀上还沾着一丝未干的血迹,在阳光下闪着暗黑色的光。
两人沿着溪流继续前行,林间的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但很快就被风吹散,被树叶的清香取代。
“主人,”月忽然开口,“他们的肉,比魔兽的好吃。”
诺:“……以后少吃点,容易惹麻烦。”
“哦。”月应了一声,没再追问。
诺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这丫头大概是把“好吃”当成了最高评价。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前面应该有个小镇。”诺看着地图说道,“到了那里,我们可以买些补给,然后再找个地方休息一晚。”
“有肉卖吗?”月问。
“应该有。”诺说,“不过是熟的。”
月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显然对熟肉不太满意,但还是点了点头:“也可以。”
只要有能量,熟的也不是不能接受。
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密林深处,只有溪边的鹅卵石上还残留着几滴暗红色的血迹,很快就被溪水冲刷干净,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黑风岭的午后依旧宁静,只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魔兽嘶吼,都在提醒着每一个旅人。
这片森林,从来都不太平。
“晚上能吃到热的吗?”月又问,语气里带着对“食物”的执着。
诺侧头看了她一眼,阳光正好落在她的侧脸,将她银白色的睫毛映出一圈金边:“如果你乖一点的话。”
月没有回应,只是脚步更快了些。
对她来说,“乖一点”或许就是最好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