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不止十个呢。”
诺的声音压得很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沿的木纹。
楼下的喧嚣声越来越近，夹杂着酒瓶砸碎的脆响和粗野的笑骂声。
其中一个破锣嗓子尤其刺耳，正嚷嚷着要“找个漂亮姑娘醒醒酒”。
月已经站起身，右手按在腰间的弯刀上。
“待在我后面。”诺推开门，侧身让月先出去，自己则跟在后面，红色的瞳孔警惕地扫视着走廊。
客栈的木质楼梯在脚下发出“吱呀”的呻吟，将楼下的喧嚣衬得愈发清晰。
刚走到二楼楼梯口，就看到五个醉醺醺的佣兵正堵在楼梯口，其中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壮汉正搂着掌柜的脖子，嘴里喷着酒气：“老东西，楼上是不是有漂亮姑娘？赶紧叫下来陪哥哥们喝两杯！”
掌柜的满脸堆笑，试图挣脱：“几位爷，楼上都是住店的客人，您看……”
“客人怎么了？客人就他妈不能陪酒了吗？”另一个瘦高个佣兵踹了一脚旁边的柱子，“老子们在黑风岭卖命的时候，这些娇生惯养的小白脸还不知道在哪喝奶呢！”
他们的目光很快就锁定了楼梯上的诺和月，尤其是看到月蒙着黑眼罩的侧脸和诺银白色的长发时，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哟，这小娘们不错啊！”络腮胡松开掌柜，摇摇晃晃地朝楼梯走来，色眯眯的目光在月身上打转，“这眼罩戴的，还挺会玩……”
“还有这小白脸，头发长得跟娘们似的。”瘦高个嗤笑一声，“该不会是个兔儿爷吧？”
诺的脸色冷了下来。
他不介意被当成女人，但“兔儿爷”这种侮辱性的称呼，触及了他的底线。
更重要的是，这些人对月的觊觎，让他本能地感到厌烦。
“让开。”诺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让开？”络腮胡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小b崽子，你说让开就……”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一道黑色的影子打断了。
月的动作比风还快。
在络腮胡的手即将碰到她肩膀的瞬间，她猛地侧身，右手的弯刀带着一道寒光出鞘，精准地架在了络腮胡的脖子上。
刀刃冰冷的触感让壮汉的酒意醒了大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月那血红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另外四个佣兵愣住了，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小姑娘竟然敢动手。
反应过来后，他们立刻抄起放在旁边的两把锈迹斑斑的长剑和一根铁棍，怒喝着冲了上来。
“找死！”
“臭娘们，敢伤我们大哥！”
诺的身影一闪，挡在月身前。
他没有拔刀，只是侧身避开瘦高个刺来的长剑，同时左手快如闪电般探出，抓住对方的手腕，用力一拧。
“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瘦高个的惨叫，长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诺顺势一脚踹在他的胸口，将他踹得倒飞出去，撞在墙上晕了过去。
这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剩下的三个佣兵都被吓住了，握着武器的手开始发抖。
“给我滚。”诺的红色瞳孔里闪过一丝冷冽，“趁我还没改变主意。”
络腮胡这才彻底清醒过来，看着架在脖子上的弯刀和地上呻吟的同伴，喉结滚动了一下：“我、我们走！”
月缓缓收回弯刀，刀刃上甚至没沾到一丝血迹。
她的动作精准得可怕，显然刚才的每一寸力道都计算得恰到好处。
三个佣兵连滚带爬地扶起络腮胡和晕过去的瘦高个，狼狈地逃出了客栈。
掌柜的连忙跑过去关上门，转过身时，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神色。
“多、多谢两位客人……”掌柜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些佣兵是从黑风岭回来的，仗着杀了几只魔兽就无法无天，真是对不住了。”
“不关你的事。”诺摇摇头，目光落在地上的碎酒瓶和血迹上，“我们会赔偿损失的。”
“不用不用！”掌柜连忙摆手，“两位没事就好，我这就收拾干净。”
诺没再坚持，带着月上了楼。
“明天去城西驿站，早点找到龙族商队，早点离开这地方。”诺说道。
“嗯。”月应道，走到窗边坐下，看着外面渐渐安静下来的街道。
刚才的打斗对她而言，不过只是清除了几个“障碍物”罢了。
诺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他在想刚才那些佣兵的话……
“在黑风岭卖命”。
黑风岭最近不太平，既有夜魔族出没，又有佣兵活动，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但他很快就放弃了深究。
这些事和他无关，他现在的目标只有帝灵学院。
至于其他的麻烦，能避开就避开，避不开就解决掉，仅此而已。
……
第二天清晨，诺和月吃过早饭就离开了客栈。
青风城的街道比昨晚清净了许多，偶尔能看到几个穿着制服的城卫兵在巡逻，显然是加强了戒备。
“城西驿站在那边。”诺对照着地图，指着西边的方向，“据说龙族商队的营地就在驿站后面的空地上。”
月跟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一个刚买的肉包子，正小口小口地啃着。
“龙族很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待会儿看到他们，别乱碰他们的行李。”诺叮嘱道，“尤其是那些镶着宝石的箱子，据说里面装的都是他们的宝贝。”
“比月光兽的血还珍贵吗？”月抬起头问道。
“对他们来说，是的。”诺笑了笑，“不过对我们来说，没什么用。”
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低下头继续啃包子。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他们来到了城西的驿站。
驿站比想象中要大，外面的空地上果然搭着几个巨大的帐篷。
帐篷的布料是深绿色的，上面绣着金色的龙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几个穿着银色盔甲的士兵守在帐篷外，腰间的长剑和盾牌上都刻着相同的龙纹，显然是龙族商队的护卫。
“看来就是这里了。”诺停下脚步，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我们过去问问。”
他刚想往前走，就被一个护卫拦住了。
护卫的身材高大，盔甲上的龙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的目光在诺和月身上扫过，带着一丝警惕：“站住，这里是我族商队的营地，闲人免进。”
“我们是来找人的。”诺拿出林克写的推荐信，“听说贵队要去首都，我们想搭个伴，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护卫接过推荐信，仔细看了看，又抬头打量了他们半天，眉头皱了皱：“商队不接受陌生人同行，你们还是请回吧。”
“我们可以付报酬。”诺说道，“而且我们对路况不熟，有贵队同行，也能省去不少麻烦。”
护卫似乎有些犹豫，正想说话，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帐篷里传来：“让他们进来吧。”
护卫愣了一下，连忙躬身应道：“是，队长。”
他侧身让开道路，对诺说，“我们队长想见你们。”
诺和月跟着护卫走进最大的那个帐篷。
帐篷里很宽敞，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角落里放着几个镶着宝石的箱子，果然和诺说的一样。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坐在地毯中央的矮桌旁，手里拿着一个酒杯，慢条斯理地喝着酒。
他的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黑色的短发里夹杂着几缕金色的发丝，眼角有一道浅浅的疤痕，看起来很有威严。
头上还长有一对龙角。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身后的披风，上面用金线绣着一条栩栩如生的巨龙，仿佛随时会从布料上飞出来。
“坐。”男人指了指对面的坐垫，声音低沉而有力。
诺和月坐下。
男人的目光落在诺的银发上，又扫过月的眼罩，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人类？还是……血族？”
诺的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阁下说笑了，我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学生，要去帝灵学院求学。”
“普通人类可没有你这么重的暗元素气息。”男人放下酒杯，金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不过没关系，龙族不关心这些。你们想搭伴同行？”
“是的。”诺点头，“我们可以付足够的报酬，而且不会给贵队添麻烦。”
“报酬就不必了。”男人笑了笑，“正好我们商队缺两个打杂的，你们要是愿意帮忙照看行李，我可以让你们跟着。”
诺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提出这种要求。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大概是龙族的试探。
他点点头：“可以。”
“很好。”男人满意地点点头，“我叫金龙，是这支商队的队长。你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随时可以。”
“那就今天下午吧。”金龙站起身，“让护卫带你们去后面的帐篷，先熟悉一下环境。”
“多谢。”诺和月站起身，跟着一个护卫走出了帐篷。
来到后面的帐篷，护卫给他们分配了一个小帐篷，里面只有两张简陋的床铺和一个木箱。
“你们的任务就是照看这些行李，别让闲杂人等靠近。”护卫指着帐篷外堆放的几个大箱子，“尤其是那个黑色的箱子，里面装的是易碎品，千万别碰。”
“知道了。”诺点头应道。
护卫离开后，月才开口问道：“他知道你是血族。”
“大概猜到了。”诺看着帐篷外的龙纹旗帜，“龙族的感知很敏锐，瞒不过他们。不过他们似乎不在意，这就够了。”
“那他们的肉……”
“不许想。”诺打断她，“龙族是上古种族，寿命比咱血族还长，实力更是深不可测，招惹他们没好处。”
月点点头，没再追问。
她走到帐篷角落，放下背包，拿出那把弯刀，开始用一块细布擦拭。
阳光透过帐篷的缝隙照进来，在刀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泛着冷冽的微光。
诺靠在床铺上，翻看着那本《帝灵学院入学指南》。
他的指尖划过“实操考试”那一页，上面写着“需展示至少三种基础元素魔法”。
暗魔法不能用，那他只能用血族的基础暗影魔法来伪装，希望不会被识破。
“主人，”月的声音在帐篷里响起，“他们在搬东西。”
诺抬起头，透过帐篷的缝隙往外看。
几个龙族护卫正小心翼翼地搬运着那个黑色的箱子。
箱子看起来很重，需要四个护卫才能抬动，上面还贴着一张黄色的符纸，似乎是某种封印。
“看来那箱子里装的不只是易碎品呢。”诺低声自语，红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好奇，但很快就压了下去。
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管的别管。
这是他在乱世中活下来的准则。
中午时分，一个护卫送来两份午饭。
就是烤面包和炖肉，和他们平时吃的没什么区别。
月接过午饭，坐在角落里安静地吃着。
这丫头无论到了什么地方，关注点永远只有食物和刀。但也正是这份纯粹，让她比任何人都要可靠。
吃过午饭，金龙派人来通知他们准备出发。
诺和月跟着护卫来到商队的队伍里，发现这支商队比想象中要庞大。
除了十几个护卫，还有几十个负责搬运货物的工人，以及十几辆装满货物的马车，每辆马车的车头上都雕刻着龙纹。
“你们就跟在那辆马车后面。”护卫指着一辆装着杂物的马车，“负责照看车上的工具，别弄丢了。”
“好。”诺应道，和月一起走到马车后面。
随着金龙一声令下，商队缓缓出发。
车轮滚动的声音、马蹄声和护卫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充满活力的韵律。
月走在诺身边，右手始终按在腰间的弯刀上，血红色的瞳孔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主人，”月忽然开口，指着远处的天空，“那是什么？”
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的天空中盘旋着一个小小的黑点，翅膀很大，像是某种鸟类魔兽。
但仔细一看，又觉得不太像……那翅膀的形状太规整了，更像是……
“是狮鹫。”诺的眼神沉了下去，“和黑石镇看到的一样，是帝国的信使。”
为什么会有信使出现在这里？难道青风城也出了什么事？
“他们在跟着我们。”月说道，血红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冷光。
诺抬头看去，那只狮鹫果然在朝着商队的方向飞来，速度很快。
他的心里升起一丝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小心点。”诺低声对月说，“不管发生什么，都别离开我身边。”
“嗯。”月应道，握紧了腰间的弯刀。
狮鹫越来越近，已经能看到上面坐着一个穿着帝国信使制服的人。
他似乎在观察商队，目光在队伍里扫来扫去，最后落在了诺和月身上。
诺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有一种预感，这只狮鹫的目标，可能就是他们。
“他们好像在看我们。”月说道。
诺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盯着那只狮鹫，红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冷冽。
如果真的是冲着他们来的，那他不介意让这只狮鹫和它的主人，永远留在这片土地上。
狮鹫在商队上空盘旋了一圈，忽然朝着金龙所在的位置俯冲下去。
信使似乎在和金龙说着什么，金龙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诺的心沉了下去。
看来，这趟旅程，注定不会平静了。
“主人，”月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需要准备战斗吗？”
诺看着远处正在交谈的金龙和信使，缓缓摇了摇头：“再等等。”
他倒要看看，这些帝国信使，到底想干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