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第三场?不是要天黑了吗?”
一般而言,剧团只表演白天,偶尔有傍晚,但最晚也不会再七八点进行表演。
“这次是特别表演,本来不打算加入新剧的,考虑到你的身体,但那位京都有名政治家的大小姐指名要找你。”
江庭会的魔术虽然很简单,但以他这个年纪,能做到没有破绽,属于相当厉害的水准。
即便是特别的晚场,剧团上依旧是座无虚席。
所以江庭并不知道谁是指名的人,下了台就疲惫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想和苏云梨抱怨几句,和对方说说自己累的快站不起来。
房门陡然推开,来者是个陌生的女孩,年龄和她差不多,头戴别着月季和飘带的礼帽,脸上遮着一层面纱,身着不凡的礼服,脚上是双闪亮的皮鞋。
“你来了啊,我跟你讲,大小姐真是要命,这是你的礼服吗?你不是说要晚点来吗?”
隔着面纱,他将女孩认错了人。
女孩并未在意,将错就错听了下去,本来她也只是好奇来看看。
“你这身礼服真漂亮。”
渐渐地,他画了画,唱了歌,弹了曲,他好像有无限的瞎想,无限的乐趣丰富着唐悦的世界。
隔着真丝编织的镂空手套,她握住了对方的手。
两人靠近,江庭才发现认错人,他问:“你是谁?迷路了吗?”
“我是你所言的那位要命的大小姐。”她说。
“对不起。”江庭低下头,诚恳地道歉。
与此同时,出席宴会的团长和他的女儿,并未等到宴会要等待的人,这次事关剧团的发展和前途,现在这种时期,对剧团演艺打压的严重。
隔天,主办方找上了团长,对方几乎是以不容置疑的方式,购买走了一只金丝雀。
他一万个不愿意,也不想拿女儿的幸福,还有一个人的自由,换取旅团的发展。
但他看向江庭的时候,早就默认了对方空无一物,就如同物品一样。
他唯一要考虑的是苏云梨的想法。
他问:“你喜欢江庭吗?”
苏云梨刚陪江庭一起看完海,江庭上岸后捡了个海螺,说是里面也有海里的声音,他们一块在船上对比,结果只有螺旋桨的声音,但海螺里的声音的确有浪花声,不过却被心跳的节拍遮盖。
少女第一次乖张,不再如往常般爽快:“不……算不上喜欢。”
江庭下了船,再也没上船,手中还拿着海螺,朝着众人挥手,以为还有再见的机会。
他以为去女孩家,依旧是表演,物品不过是挪了个地方,对他来说并没区别,只是,有空,他仍旧会拿着海螺去海边。
浪花和海螺里的声音是一致的。
他想把自己的听见的事实,告诉给——
谁?
他忘记了名字。
“大小姐?”
“叫我唐悦就行。”
女孩打着遮阳伞,望着独自跑向海边的少年,笑盈盈回应。
少年呆呆回望,把手中的海螺靠在了女孩的耳边。
两人一同在海边嬉戏,湿透着身子,张望着落日沉入大海,两只手越靠越近。
女孩猛地扑了上去,两人之间,仅有一拃,却好似隔阂千里。
江庭瞳孔里倒影着的身影,并不是她。
他伸出了手,捂住了唐悦的嘴,那双唇很柔软,对青春期的他来说格外勾魂。
“回去吧,大小姐。”
“叫我唐悦。”唐悦有些生气,却并没有表露在脸上。
翌日,江庭清醒时,忽地发觉自己五花大绑进了地牢,在地牢中还有一具和他年龄相仿的,被蛆虫啃食的尸体。
不出意外,他也将成为这变态大小姐诸多玩腻后的手下亡魂之一。
他并非第一次看见尸体,爷爷死在家中,直到他回家,才发现,那时状况也和房间的人差不多。
他朝着另一具尸体喊道:“爷爷?”
唐悦问:“这就怕得喊爷爷了?叫奶奶也没用。”
她看着沾血的刑具,锯子,铁叉,鞭子,钢针……
“啪!”
唐悦一脚踹倒了绑在凳子上的江庭,她告诉江庭:“我事先告诉你,不要误会,你和那具尸体一样。”
“我讨厌你。”她将鞋子踩在江庭的身上,压低身子,疯狂地凝视对方说。
江庭听后,眼眸骨碌碌地打转,他说:“我知道自己不讨喜,我一定是被大家抛弃了,一直没有船来接我。”
“我说过了,你现在是我的。”唐悦解释道。
“那你不要我了吗?”
看见江庭哭的掉眼泪,唐悦心动得一时语塞。
“肚子有点疼。”
江庭抬眼看向踩在自己身上的脚说道。
“是吗?”唐悦愣了一下,轻轻地把他扶正,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或许是觉得杀了太可惜,她给江庭松绑了。
然而江庭却没有走。
“我被丢在这儿了吗?”他问。
那一刻,唐悦看见了一个空空如也的物品,她随时可以摧毁,丢弃,也可以装得满满的。
这块空空的物品,填入了她空缺的一部分,她将他搂入了怀中。
“你爷爷呢?”她问。
“死了。”
她试着了解他,这件物品。
抚养他的,是害的他家破人亡的,是他的亲人,抛弃他的,也是他的亲人。
她问,他说,他渐渐有了灵魂。
一个杯子,他很普通。
而,这个杯子,若是拿破仑之类的名人所用过的,所独爱的那他意义非凡。
若不了解其背后的故事,它就是普通的酒杯。
江庭记住了唐悦的名字。
之后,两人一起去海边玩,单纯就是去玩,哪怕有船只,他的头也没抬起。
后来,这个物品,成为了,独属于唐悦的人。
有时,她也觉得两人未免有些过火,日子一天天过去,父母的诅咒萦绕着江庭,致使他始终没迈过那道坎。
江庭再度来到港口,千万人群中,他遇到了苏云梨,一方寻得归宿,一方踏上高台。
江庭想要邀约苏云梨参加婚礼,却被告知当年的真相,唐悦对整个剧团施压,要走了江庭,剧团靠着他留下的笔记逐渐发展壮大,现在已经在全球巡演。
“恭喜。”江庭这么说道。
苏云梨呆愣在原地,她压抑着想要扇对方的冲动。
对他而言,唐悦就像是另一个轮回。
而他认命了,他决定接受这份扭曲,融入其中。
他本来也不正常。能成为不稳定的她信赖的人,他感到荣幸。
江庭透露了,他即将有一对双胞胎孩子,谈到此,他脸上流露出前所未有的笑容。
她曾多次踏足港口,却被对方阻拦,苏云梨咬着牙关,回想起死在剧团中的鹦鹉,以及曾经所发生过有关鹦鹉的事情。
“你还记得鹦鹉吗?”
“不会的,我不会让他们和我一样,我会一辈子爱着他们。”
苏云梨心想,这本该是她的人生。她憎恶江庭把他忘了,也恨横插一脚的女人。
她如今终于混上了上流社会的圈子,她和江庭告别后,就参加了聚会,结识了那狡诈的女人,对方并没有挺着大肚子,显然是伪造了医学证明。
她接近了唐悦,并且和对方成为了朋友,两人有很多合得来的地方,也有很多截然相反的地方,但正因为不同,又恰恰能互补,互相了解。
她说:“你不妨告诉你的丈夫,你要和他分手,试探他的反应。”
这就是一个小测验,对于准备崭新阶段的江庭来说,无疑是毁灭性打击。
“所以说,我打掉了肚子里的孩子。”
目睹唐悦摔门离去,江庭的世界以一点为中心向着四周崩溃,父母遗弃,鹦鹉啄蛋,再度上演。
在悲伤的雨夜,海浪拍打着礁石,录音机收录着二十世纪末最伟大艺术家的最后之作,所有的声音,风雨声,海浪声,小提琴声,鹦鹉声,合奏一齐。
几日后,苏云梨在遗物箱中,找到了许多素描,还有一个海螺。
素描里是凭借想象的绘画,大概是怕认出来长大后的她,他画了剧团的所有人,而她的画却足足画了一本。
“不会的,你不是会魔术吗?”
她想着,追寻了出去,然,空悲切。
最伤心,莫过于,向教堂预定婚期的唐悦,她看向苏云梨,察觉到那天她误入的船舱产生了扭曲,她将错就错。
“鹦鹉,你为何杀死自己的孩子,海螺,你为何能容纳大海。”
一只鹦鹉于海岸边吹来,歌唱着,那首最后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