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物我想是为了突出唯一感吧。唯一寄托在过去上,是无法映照在未来上的。”
“学长……”安祈忽然间叫住我。
他的语气很沉重,像是有重要的话对我说。
“你喜欢苏云梨哪点?你为什么喜欢她呢?告诉我可以吗?不是因为过去吗?那是因为什么?到底是什么?”
安祈的眼睛蒙上一层颤动的水雾,像是有人用短促、分离的碎笔触快速堆叠的粼粼画作。
他突如其来的质问,令我有点摸不着头绪。
“我喜欢她……”
我的脑海里有很多她的优点,例如她很体贴,很亲切,也很关心我,还很会照顾人,她长得也很漂亮,她也很喜欢我……
最重要的是——
“你不会懂的。”
“我搞不懂我才问你啊,学长不是说我什么不会的都能问你吗?”安祈歇斯底里地问我。
他的声音有点尖锐。
“安祈。”
“我在。”
机器的声音打破了尴尬的宁静。
我平静下心情,深呼吸一口气:“我除了她以外,一无所有。”
“学长拥有的东西不是很多吗?”
“很多吗?”
我疑惑地抬起头,目光注视着的却渐渐升向空白的天花板,视线如摄像机镜头降向一边,琳琅满目的柜子,干净的电脑桌,继续摇向了一个清亮的短发,那锃亮的黑发像是夜晚的明星闪耀。
我想要的东西就在这儿。
在遇到安祈之前,这间屋子,还没有那么多的东西。
不,作为工具,不能有这样的想法。
可是。
不。
就这样看着就行。
“学长,你还有我。”
正当我游神时,安祈缓缓倾斜身子,我与他之间的空隙像数学试卷上的直角三角形,相交的两条线如果我向他倾斜,就会成为完美三角形。
他们共同栖息深海,可他是鲨鱼,而我是安康鱼,一条很丑陋的鱼。
他会吃掉我吗?
思想的泡沫湮灭,我眼前血盆大口的鲨鱼,渐渐化为一个可爱的形象。
“额……咳咳,还有这个机器陪你,我的意思是它,它的名字和我一样。”
安祈慌张地解释,身子像是弹簧挺直了,两只手和手臂没有意义和轨迹的挥动。他乌黑的眼眸夹杂着无数种申请复杂的交织在一起。
三角形再次浮现,我终于想起了考试的事情。
然而看向手机上的时间,两场考试都已经结束了。
算了,无所谓了。
“那你能教教我,怎么用它吗?”
真羡慕现在的小孩,孤独的话,有智能机器人陪着。
不知为何我想起了后车厢和后备箱。
每次搬家与迁移,如果有其他的客人我都是塞在令人难受的位置,身上残留的伤痕伴随着车子的颠簸摩擦生疼,眼泪时不时自己就掉了出来。
破旧的归乡大巴挤满了人,大把大把的麦子割了喂牛,保险的钱也要人情世故,除了自身的原因之外,贫穷好似也是孤独的源头。
记得上次回家的时候,我无不希望自己能为那片土地做些什么。
可我所想的,我所追求的,全都被苏云梨实现了。
倘若我是爷爷,那她就是奶奶。
我能够体会到爷爷的感受,什么都做不了,而奶奶就像是个大英雄。
再次回家乡的时候,碎裂的道路铺上了沥青,麦子也能等到成熟,田地从断树桩林,由变回了田地,山上也有了轨道运输,不再需要背着沉重的包袱往上爬。
想起我的奶奶,我真的很害怕……害怕那陈旧的教条,死板的规矩,无形束缚,没有感情的“家”。
……
十三号,星期五。
傍晚的夜色看不见星光,萧瑟江风吹得石板间的小草萧条,双马尾也随风而起,唐悦用手勾起发尾,拿着手机查看晚间的综艺直播。
说是直播,实际上是事先录好然后播出,不然直播中的少女,不可能卸了妆后,出现在别墅前。
一方穿着精致的粉色针织衫和殷红与紫红交织的棋盘格短裙,一方却是一件黑色宽大的兜帽卫衣加上破洞的牛仔裤,还戴着遮住脸的嘻哈帽。
论谁也分不清,这两人之中谁是当红明星。
“你为什么缠着江庭不放?”唐悦双手抱胸,倚在墙边,用一只脚把自己推开,吊起眼梢瞪向苏云梨。
“我想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苏云梨虚晃一招,边说边向石板路靠近,进门有两扇门,一边是车库,一边是正门,正门前还有一段青石路,在两个石柱边,她还没踏入,就被一只手以入木三分的力气,拦了下来。修长的手指紧扣在她的手腕上,玻璃片般的指甲刮下一段段的血痕。
“这就是你的本性吗?你不是想要成为明星吗?”苏云梨压低身子,贴近唐悦的耳畔轻语道:“你如果不再靠近江庭,我就帮你。”
唐悦愣了一下,冷笑一声:“凭你?”
说完她撩起一边的马尾,略微夹杂笑意:“我本来就很漂亮,穿搭也很好看,对流行也很敏感,比某些吃老本的强得多。”
“可论能力你比我差很多吧,唱歌,跳舞,乐器,还是表演,你之所以拒绝经纪公司,不就是如此吗?”
苏云梨深呼吸一口气,寒气由口中灌入肺腑,这些话对一个疯子来讲,根本说不通,眼前的人根本就不在乎他人的看法。
她的目的纯属是为了显摆,毕竟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任性惯了。
“你不过是在模仿我罢了,别自恋了。”
“你也是在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吧。”
唐悦低垂下头,忽然间以略带玩味的笑容看向苏云梨:“你也不过是扭曲物罢了,你希望通过另一个扭曲来修正自己吧。”
这份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令苏云梨汗颜,双方的眼神以同样的扭曲交错。
“难道不是吗?对你而言,你不过是想亲手摔碎他吧。对你来说,彻底摔碎他才能拼成完整的自己,难道不是吗?”
“呵呵……”苏云梨揶揄地笑了,“你真的这么觉得吗?”
她的身子从石板路上退出,然后将长袖往下顺,盖住了血痕,突然间背过了身,回眸看向了自以为是的唐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