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过往:
安晴时年九岁,安渡时年十岁。
————
“外面…有人吗?” 安晴踮脚贴紧门缝,呼出的白雾在冰冷锁孔上凝结。
威吉斯在她手里晃荡:“凌晨两点!猫都睡死啦!”
“上次你也这么说…” 银发幼女鼓着脸,短剑狠狠捅进锁眼,“结果撞上了女仆长!”
“轻点!我缝线要崩了——!”
“再吵我就把你的嘴缝上。”
安晴手腕猛压。
咔嚓!锁芯迸裂,碎铁溅落。
“看吧,我就说用力有用!”
她得意的晃了晃铁锁。
“放我下来先...”
“不行,你溜了咋办。”
“我的小祖宗唉,你老老实实待在这不行吗?非得这么晚出去,万一被女仆发现,又要在这禁闭室里多待几天。”
“所以有人来了你就提醒我。”
“要是安渡呢?”
“老哥?” 安晴眼睛倏地亮起,“那不正好!我要溜到他背后——” 她突然收声:“…扑上去就要糖!”
“那没糖呢?”
“那就要老哥。”
少女没有细说,只是面颊上飞出几分红霞。
“咦———”
威吉斯一脸嫌弃,宝石眼挤成一条小缝:
“一个大男人居然这样,好恶心。”
“抗议!我现在就是个小孩。”
银发幼女高举双手,将手心贴在门板上比划:
“你看,我都没这个门板一半高。”
“嘎吱。”
破损的门随她推压,缓缓滑开一道缝隙。
“等下!”
安晴猛地拽回门板。几息死寂后,才如狸猫般探出半个脑袋。
廊道浸在墨汁般的黑暗里。
“…没人?” 她蹑足踏出。
安静,太安静了。
女仆的脚步,烛火的噼啪,甚至是雨点自屋檐滴落的声音也一点不剩。
此刻,只有心跳逐渐加速。
“威吉斯?威吉斯!”
安晴轻声唤着布袋的名字。
无人回应。
筱然回头,看见的是不知何时关上的大门。
她走上前去拽门,却发现门锁突然复原,大门纹丝不动。
“滋滋!”
那细微却刺耳的声音,让安晴下意识回头。
————
威力骰:(rd:1~100)
1~10:大成功
11~30:轻伤
31~60:受伤
61~90:重伤
91~100:大失败
rd:53
————
四手四眼的怪物,伫立在黑暗之中,四只复眼流转着机械冷光。它手中紧握的造物绝非此世应有——流线型的枪体嗡鸣着,充能孔洞渗出幽蓝。
“嗤。”
安晴腰侧剧痛,低头只见焦黑的贯穿孔洞。未及喘息,第二道幽蓝射线已撕裂左肩!
“紫晶剑!”
已不敢再有半分怠慢,随着意念一闪,晶刃凭空凝现,“铛”地截住第三道索命光矢!
心脏在胸腔狂砸,冷汗浸透后背。
危机突然降临,让她不得不审视现在的局势。
现在,距离怪物十米。
而它扣动扳机的间隙…够自己冲刺几步?
自己有的:
源欲,自爱,能力是自我复原和通用的肉体强化。
武器,紫晶剑,可以消失,之后能随着意念出现在身周。
思考时间结束,第四枪洞穿左臂!
“嘶。”
安晴倒吸一口凉气,将长剑飞射而出。
怪物侧身闪避,枪口幽蓝再亮——
“噗嗤! ”
右臂筋腱断裂,双臂软软垂落。
败局已定。
“嗤!”
怪物举枪,充能孔汇成刺目光斑…
“嗡——唰!”
紫晶剑自后方回旋斩切,寒光如圆月升腾。枪体与怪物上半身平滑分离,粘稠血液喷溅如瀑。
长剑飞回掌心,左臂焦黑的孔洞肉芽疯长。
“好痛。”
安晴“嘶嘶”地倒吸着凉气,抚着伤口缓缓站起。
在她掷出长剑之前,鲜血已附着在剑上,借着血肉复原的力量,这才将怪物杀死。
安晴走近死去的敌人,拿起那把激光枪。
“#&%¥·&”
一串不明字符在枪身上显现,手掌感到惊人的高温。
“遭了!”
安晴连忙将激光枪丢出。
“轰!”
幽蓝爆炎吞没残尸,热浪将安晴掀飞!
————
“咳哈。”
安晴呛出最后一口污血,染黑的指尖颤抖着抠进腰侧伤口——嗤啦!半掌长的锯齿铁片被生生拔出,带出几缕焦糊的肉屑。新生皮肉在创口边缘痉挛抽动。
“家里出什么事了?”
她担忧地自问着,看向那片被烟雾笼罩的走廊。
硝烟渐散。
焦糊的走廊深处,一道轮廓切割开灰雾——
四只机械复眼冷光流转,流线枪体的充能孔嗡鸣着凝聚幽蓝。
“居然...…还有?”安晴瞳孔骤缩,染血的手徒劳抓向虚空。
怪物右臂平举,光斑精准锁定眉心。
“镇!”
怒喝如雷,雾浪翻卷!
随着一声怒喝,一记长棍扫过,怪物顷刻间被荡成齑粉。
雾障溃散。
玄铁棍尖轻点地面,持棍者裙裾未染半分尘灰。
站在那的是———
女仆长,安靖远。
“小姐,还站的起来吗?”
女仆长单膝跪地,伸出手将安晴拉起。
“暂时,没事。靖姐,家里怎么了?”
“一群不长眼的东西趁家主不在时入侵了本家。”
安靖远甩落棍上不存在的灰,眸光扫过满地狼藉:
“但又不是鬼怪,尽用些怪东西伤人。”
“那,老哥呢?”
“我正要去找少爷。”铁棍斜指长廊彼端,“小姐请那边走,去我的房间。那里是被我救下的人,我把那地方的怪物也扫清了。算得上安全。”
“好,咳,哈!”
安晴一口鲜血咳出,女仆长立刻摸出一块手帕,为其递上。
“小姐,尽快走吧。”
安晴踉跄地接下手帕,缓缓站起朝着彼端走去,身后一个布袋正漂浮着,疑惑地自言自语:
“复制人......只有这种程度吗?”
眼见着安晴走远,威吉斯连忙追了上去:
“别跑啊,等等我!”
————
“这是......我们家的女仆?”
安晴的声音在不自觉颤抖。
指尖陷进掌心,指甲掐出苍白的月牙。焦黑的肉块滚到脚边,糊烂的腥气混着金属烧熔的刺鼻味道,钻进鼻腔,扼住呼吸。
向前望去,走廊像被巨兽啃断,金属大门破碎。残肢与机械零件泼洒得到处都是,凝结的暗红和幽蓝的冷却液交织。
她僵在原地,瞳孔里倒映着这堆破碎的尸骸,不知所措。
“快躲开!”
威吉斯的尖啸刺破耳鸣,一股巨力猛地将安晴撞向墙壁!下一瞬,灼热的光束擦着发梢掠过。
“威吉斯?”
安晴这才缓过神来,下意识伸手抓住布袋。
“我一直都跟在你身后。”
威吉斯没好气地低吼,眼见着安晴又准备开口,它立刻将两只宝石眼摆成条直线,合成一个大“!”号。
「别出声!你现在是隐形的,一开口就完了!」
清冷的女声直接炸响在脑海。
安晴随即闭上嘴唇,只在心中默默想到:
「威吉斯麦因特,你,好像认识这些怪物?」
“嘛,算吧。这些都是复制人,重量很轻,易于量产,没有自我意识,只会按照制造者的意思行动,彼此之间通过电波交流信息。然后,这栋房子不知道被谁处理,声音超过十米就会化成电波,被周围的复制人捕捉。但这间房里的倒霉蛋不知道吧,以为声音超过十米就会消失,在屋内交谈时被复制人发现,最终隔着一间大门被炸成碎片。”
「有炸弹吗,或者,别的什么能一瞬间把这里清干净的东西。」
威吉斯怒视安晴:
“你最好不要有那种想法,就以这里的狭窄程度,到时候炸开你也逃不掉。”
「可是...」
“难道你不想知道是谁操纵这些怪物,然后审判这一切的元凶吗?”
「...想......」
“那就给我停下那种危险的想法!”
一声怒喝在走廊中回荡,周围的复制人早已在无声之间聚集起来,将安晴包围在中央。
「被发现了吗?」
安晴缩至墙角,手中长剑浮现。
“没有,他们并没有捕捉到具体位置,只是根据之前的声音来推断你在附近而已。下一步,应该是缩小圈子,不断压迫你的活动范围。”
「直接跳出去?」
“那么大的声音怕是第一时间就会引来射击。除非你有...唉唉唉,你抓我干嘛,别,别丢啊!”
威吉斯惨叫着,从复制人包围圈的上空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安晴伸手虚抓——整个身体竟如被无形线牵引,猛地朝空中的威吉斯飞射而去!
自我复原:让自身的血肉回归,或者重新生成一部分肉体。
现在安晴在做的事,正是让整个身子都回归到擦在威吉斯身躯上的鲜血!
“疼!”
强行停止血肉复原,安晴一脚踩在威吉斯身上,如羽毛般轻盈落地,只有威吉斯本人抱怨个不停。
少女轻轻跃下,环视四周。
后方的那些复制人还在缩小包围圈,自己应该没有被注意。
“去哥的旁边吧,现在只有他身边最安全了。”
「不用你说我也会。」
安晴抿唇,悄声摸向楼梯口。安渡的房间就在一楼万魔殿旁。
“嗤!”
光束射穿小腿,安晴难以置信的回头。
“嗤嗤嗤!”
数道光束接踵而至,小腿、胸口、右臂瞬间被撕裂!剧痛和冲击力将她狠狠掼在墙上!
「怎么回事?」
只是刚生出疑惑,身躯就已经千疮百孔。
面对那片再度亮起的幽蓝枪口,紫晶剑浮现格挡。叮叮当当的爆响之中,剑身被巨大的动能顶着,如重锤般砸在她胸口!
来不及反应,她像破娃娃一样被拍进墙体,缓缓滑落。
“唔。”
少女缓缓从墙上滑落,威吉斯瞬间延展成一张薄毯,猛地将她扯到走廊转角。致命的光束雨点般轰在刚才的位置。
眼皮沉重地抬起,视线模糊地扫过走廊———地毯被染至暗红,唯有两个清晰无比的血脚印,刺眼至极。
“咳,哈。”
无法自控地咳血,这样又一次暴露了位置。所幸是处在走廊转角,暂时逃出了攻击范围。
但是...
比之前受的任何一次伤都深,只是呼吸都感到疼痛。逃跑,现在成了种奢望。
“起来,快起来!”
威吉斯变回布袋,催促着安晴站起。
“唔。”
她开口,却又是一口血涌出,连句完整的话都无法说完。
“该死,该死,该死,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怎么偏偏是这群怪物,怎么偏偏是繁星华冠!”
威吉斯焦急地大骂:
“你,你要干嘛,别碰,别碰那玩意!”
安晴匍匐在地,手指执拗地抓向那把枪械。
“我把那地方的怪物也扫清了。”
安靖远的话浮现在安晴脑海中。
“真好啊,这里正好有这么一把枪。”
手指触碰到枪身,一串不明字符显现。
“权限开启,20%!”
眼见着安晴即将被爆炸吞没,威吉斯大喊一声,金色丝线从其身上剥离而去。
“轰———!”
剧烈的爆炸将逼近的复制人狠狠掀飞!冲击波将转角处的杂物尽数摧毁!
“咔呲。”
万魔殿沉重古朴的大门旁,一道隐蔽的侧滑小门悄然开启。身着紫罗兰长纱、光芒略显黯淡的威吉斯,背着奄奄一息的安晴踉跄冲出。
“快,开门!在那家伙找到我之前!”
威吉斯声音嘶哑,言语之间从未如此恐慌。
“可是。”
借由自我复原稍稍恢复了一点的安晴朦胧地看着眼前的大门。
万魔殿,安家重地,本家的象征。
“没有多位家主许可...不能擅自...咳...哈......打开这扇门。”
“等下那个幕后黑手一来,把我们两个做成肉渣,就没这么多好考虑了!'”
“......”
安晴沉默片刻,用尽力气,将血肉模糊的手掌按在门侧一座石狮口中。
狮口贪婪吞噬着鲜血。沉重的符文大门发出隆隆巨响,缓缓开启一道缝隙。
“走!”
威吉斯低喝一声,带着安晴,迅速没入那片深邃的黑暗之中。大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将一切喧嚣与杀机隔绝在外。
————
“这…就是万魔殿?”
声音被无垠的空间吞噬,激不起一丝回响。
目光所及,唯有雕像。
它们以违背物理法则的姿态肆意排布:有的倒悬于望不见顶的穹隆,如同坠落的古神;有的半掩在仿佛亘古存在的焦黑土壤之下,仅露出挣扎的肢端;更有甚者,数个雕像以不可能的角度相互交叠、穿透,仿佛不同时空的造物在此叠加,却诡异地保持着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绝不重复的“秩序”。
它们过于巨大了。安晴竭力昂首,视线却无法攀上任何一尊雕像的肩颈,只能被迫感受那铺天盖地的、沉默的威压。
“这就是,恶魔。”
威吉斯喃喃着,它不由自主地向前飘去,试图率先安晴一步触碰雕像。
“轰。”
那巨像竟猛地向后缩退,如同活物般瑟缩。整片空间随之剧烈震荡,穹顶尘埃如星屑般簌簌落下。
安晴被震得一个趔趄,猛地回神,一把攥住威吉斯:
“威吉斯•麦因特,刚刚你在害怕谁,繁星华冠又是什么?”
“我?我就是在害怕繁星华冠,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就是它的复制品,一个不正当的产物。”
威吉斯满不在乎地说着。
“你?你是复制品?”
“对啊。”威吉斯难掩自豪:“那伟大的造物出于九位天才之手,曾带领一个文明抵达辉煌,最终却被恶魔毁于一旦。”
说到最后,它却没有叹息,反而是有些藏不住笑。
“那,不是被毁了吗?”
“被毁掉的是文明,而不是那伟大造物。如果它真的消失不见,那我就不会存在。”
说罢,布袋挣脱安晴的手,执拗地朝着雕像飞去。
安晴不再阻拦,她独自一人,开始在这片由无数恶魔巨像构成的诡异迷宫中漫步。
关于万魔殿的记载在她脑中浮现:
传说先祖与恶魔契约,缔造了这扇无毁之门,不穷无尽,无垢无污。
此间,存纳着所有被发现的恶魔。
——恶魔,源欲的终点。
不分新生、寻常、极境,只论欲望和大小。
他们是纯粹的欲望集合,超越了人类界限,拥有无穷生命,却失去所有的意识,只余原始本能。
也就是,满足欲望。
如果你能满足他们的欲望,他们便会实现你的欲望。
但是,愿望与代价对等。
即使这样,依旧不应该是常人能触及的东西。
只有本家血统诚心献祭,才能叩开这扇大门。
「老哥成为家主后,会有一次机会进入万魔殿与恶魔契约。到时候老哥会许什么愿望呢?」
安晴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仰望着近在咫尺的、冰冷诡异的巨像。平日万魔殿外有女仆看守,她和老哥一次都没来过。
“老哥,”她嘴角扬起一抹浅笑:“这次我可比你快哦。”
她伸手去触碰那雕像。
“嗡。”
指尖在距石雕寸许之地,猛地撞上一道无形却坚韧的障壁,震得她指骨发麻。
“'这令人熟悉...又作呕的气息。”
一道冰冷、滑腻、仿佛来自深渊最底层的嘶哑声响,并非通过空气,而是直接凿入她的脑海。
安晴骇然失色,猛地后退一步。
下一秒,她面前的巨大雕像竟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石皮剥落,幽暗的光芒自裂隙中涌出——一条庞大无比、生着八颗狰狞蛇首的恐怖存在,自雕像内部挣脱、盘绕而出。它冰冷的躯体摩擦着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其中一颗最为巨大的蛇首缓缓探下,竖立的瞳孔缩成两道狭长的缝,精准地锁定了她。
“这…这是……!”
彻骨的寒意如活物般缠绕,无形的恐惧死死扼住她的咽喉。
心脏疯狂擂鼓,几乎要撞碎胸骨。冷汗瞬间浸透后背,带来一阵阵冰凉的战栗。
逃!
大脑剥离了所有思考,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本能尖啸着发出唯一指令!
安晴猛地转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向着来时的黑暗踉跄奔逃,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
八岐大蛇并未追击。它其余的七颗头颅也相继扬起,冰冷的目光漠然地注视着她仓惶逃离的背影。
“这就是这一代的安家家主吗?”其中一颗头颅发出嗤笑般的嘶鸣。
“还是…一如既往地失令人望。”另一颗头颅接口,声音里充满了古老的厌倦。
最先开口的那颗主首,缓缓扫视这片禁锢之地,最终望向了万魔殿入口的方向,幽深的瞳孔中仿佛有星旋转动。
“是时候…出去看一看了。”
————
“快走,立刻离开这里!”
不等威吉斯回应,安晴已一把攥紧布袋,发疯似的向着万魔殿的巨门冲去,甚至不敢回头。
“唉唉唉?!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威吉斯在她手中被颠得上下翻飞。
“怪物!一条长着八个脑袋的大蛇!就在我们后面!” 她的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尖利。
“喂,你怎么停下来了?” 感觉到拉扯力消失,威吉斯疑惑地问着
「停下?我怎么可能停下?」
安晴的意识里刚掠过这个疑问,眼前的一切便骤然被纯粹的、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
“喂,喂!安晴,你说话啊?”
威吉斯担忧地看向忽然闭上双眼、僵立原地的少女。
下一刻——
那双眼睛猛地睁开!
瞳孔已彻底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流转着不祥光芒的暗紫色。
“怎么有个恶心玩意。”
她说着,轻抬手指。
轰!
周遭的空气变得如同万吨巨石,从四面八方疯狂挤压而来。威吉斯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恐怖的压力碾成一团皱巴巴的布球,随即又被一股巨力狠狠拍在万魔殿沉重的大门上!
“咚!”
那大门竟被生生打开,“安晴”一步迈出万魔殿,甚至没有回头看上一眼。
魔殿外,一道人影正以惊人的速度赶来:
“呼——!”
玄铁长棍撕裂空气,卷起漫天烟尘,携着崩山裂石之力当头砸下。
“咔。”
一声轻响。
那足以粉碎山峦的力量,竟被一根纤细的食指抵住。
紧接着,半截棍身如同风化的沙堡,无声无息地化作齑粉,飘散在空中。
烟尘稍散,安靖远握着只剩半截的断棍,难以置信地瞪视着眼前的人:
“小,小姐?你怎么私自进入了万魔殿......”
“吾名,”“安晴”缓缓抬起那双非人的紫眸,冰冷地吐出几个字:“伊邪那岐。”
不再理会震惊的女仆长,祂转身便向二楼走去。
“等下,伊邪那岐!把小姐还...”
“咚!”
安靖远疾冲上前,却猛地撞上一道无形的壁垒。她挥起断棍猛击,力量却如泥牛入海,屏障纹丝不动。
“该死!”
将女仆长的怒吼甩在身后,伊邪那岐踏上二楼廊道。
上百只机械复眼同时转动,冰冷的幽蓝光芒齐齐聚焦在祂身上。
“真是,丑陋不堪的东西。”
怪物低语着。
那些黢黑的枪口未能射出致命的射线,反倒是开始剧烈膨胀。
轰!轰!轰!轰——!
所有枪械仿佛承受不住某种无形的威压,接连从内部猛烈爆炸!
复制人的残肢断臂与冒着火花的机械零件四处飞溅,幽蓝色的冷却液如同肮脏的血污般泼洒得到处都是。
伊邪那岐漫步在满地狼藉之中,脚步从容,裙裾未染分毫。
“好像,看到了有意思的东西。”
少女笑着,在寂静走廊中回头。
“你会怎么做呢,安渡?”
————
“给我开!”
女仆长怒吼,手中半截长棍如旋风挥舞,“噼啪”声响接连不断,却未能动摇障壁分毫,反倒是将虎口震裂。
“啪!”
半截长棍再也承受不住这狂暴的力量,如同烟花般当空粉碎。剩下的半截脱手飞出,旋转着砸进远处的墙壁。
而女仆长额角青筋暴起如虬龙,用尽全力攥紧右拳,骨节因极度用力而发出令人牙酸的悲鸣:
“开!”
“轰。”
障壁纹丝未动,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唯有安靖远的嘴角,一道殷红的血线缓缓淌下。
“咔哒。”
一声清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断裂声从她收回的右腕处传来——腕骨已然开裂。
她面无表情,抬起那只扭曲变形的右手,用染血的指背,缓慢而用力地擦去嘴角的血迹。
随后,她缓缓攥紧左拳。
————
“我来吧。”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住了女仆长攥紧的左拳。安靖远惊愕转头——
“少爷?!”
站在她身后的,正是面色苍白的安渡。他的眼神沉静如古井,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断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无力垂落的右腕上。
“是…下仆无能……”安靖远下意识地想低头请罪。
话未说完,却见安渡反手“锵”地一声抽出腰间长刀,平静地递到她面前。
“暂借于你。”
“少,少爷!”
安靖远下意识接住长刀,冰冷的刀柄激得她一颤,立刻就想奉还。可所有的话,在撞上少年那双深不见底、漆黑如墨的眼瞳时,戛然而止。
她看着这位自己从小守护到大的少爷,太了解这眼神意味着什么——决意已定,无人可改。
安靖远最终将所有劝阻咽回喉中,默默向后退了半步,让出空间。
“呼。”
安渡缓缓吐出一口气息,向前一步,左拳悄然握紧。
“咚——!”
指节如木屑飞散,鲜血似墨泼满整面屏障,臂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瞬间布满细密裂痕。
“咔嚓…咔嚓嚓——!”
与此同时,那无形障壁,竟也从撞击点为中心,陡然蔓延开无数蛛网般的裂痕。
“咔!”
伴随一阵闪烁,障壁消散在空中。
“走吧。”
安渡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波澜,他只是用右手握住自己惨不忍睹的左臂,脸色惨白如纸,看向女仆长。
“少爷…这…值得吗?”安靖远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值得。”安渡的声音很轻,却重若千钧,“我在这,就不会让你们失去任何东西。”
他顿了顿,补充道:“…哪怕,只是一把武器。”
安靖远闻言,五指猛地收紧,将长刀握在手中,所有犹豫顷刻间被斩断。
“少爷,小姐被鬼怪俯身了,就在前方。”
她侧身引路,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冷冽与决断:
“我为您开路。”
“好。”
————
残月已经落幕,黑暗笼罩走廊,鲜血铺成道路,尸骸装点四周。在那走道对头,仰躺在黄金王座之上,以戏谑态度,观摩着二人的怪物。
伊邪那岐。
“我等你很久了,安渡。”
“安晴”用着娇憨的嗓音,手指轻捏着脸颊,微微眯起那双深紫色眼眸,其中翻涌着无法被常人理解的狂热与喜悦。
安靖远向前一步,护在安渡身前:
“伊邪那岐,是时候,消灭你了!”
长刀怒斩,剑气嘶鸣,百道幽暗的影刃如饿狼般扑向王座!
怪物垂眸,满脸不屑,只是轻轻抬起右手食指,向前一点。
“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影刃与剑气如同被无形巨手捏碎,骤然消散。更强大的无形力场悍然压下,让安靖远闷哼一声,只能将长刀横亘于顶,死死强撑,刀身弯曲出惊心动魄的弧度。
“给我……开!!!”
安靖远发出一声崩裂般的嘶吼,刀锋猛地划裂地面,借助反冲之力险险地从力场中挣脱出来。
伊邪那岐只是轻瞥她一眼,张开五指,随后缓缓收拢。
“唔,啊!”
仿佛有巨手直接攥住心肺,剧烈的碾压感在瞬间重创了她的内脏!快到连安渡都来不及反应,女仆长已如断线风筝般重重倒地,鲜血从口中汹涌而出。
“靖姐!”
安渡抢上前去。
“少爷…别管我…”
女仆长艰难地将手中的长刀推向安渡,鲜血不住地从嘴角淌落,
“拿起它…消灭…那个怪物…为了我…为了我们…”
她用力推开安渡,自己则瘫软在地。
“碍事的杂音消失了。”
伊邪那岐饶有兴致地注视着:
“现在,你打算怎么做,安渡?”
男孩默然拾起地上的长刀。
刀名,晴天。
是女孩特意取的名字,说是要让兄长时刻记着她。
但这,是把凶刀。作为未经改革的老物,其可以收纳被杀死鬼怪的源欲,但每次驱使这份力量,使用者亦会被对应的欲望侵蚀。
一但过度,便会失却自我,堕落成鬼怪。
“祝福哥哥吧,妹妹。”
安渡在心中低语,双目直刺伊邪那岐。
“嗯,想好了吗?”
怪物轻笑。
安渡沉默着前进。
伊邪那岐微笑着伸出双手,数十道障壁层层浮现。
然而,这一切都无法阻挡他片刻。汹涌的幽影自刀身咆哮而出,缠绕于安渡周身,赋予他非人的巨力。刀光闪过,障壁应声而碎。
“新生妖魔,寻常妖魔,极境妖魔...短短数分钟,你就踏过了别人一生的历程,超越了脚下那株杂草。”
伊邪那岐抚掌而笑,终于从王座上起身,右手一握,紫晶长剑凭空浮现:
“你果然是我等待已久的天才!”
“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更强一点。”
她笑着,刀刃挑起一具人形骸骨,将其扔至空中粉碎。
“哦吼,不小心把女仆的骨头捣碎,但我也不是故意的。”
“闭嘴!”
暴怒如岩浆喷发,长刃化作流星,安渡舍身劈向对方!
“抱歉,你还,不够强。”
冰冷的语句直接灌入脑海。与此同时,剧痛自胸腔炸开,心脏与肺腑仿佛被瞬间捏碎!他倾尽全力的斩击,被最后一道看似薄弱的障壁死死挡住。
“咔——嚓!”
长刀“晴天”不堪重负,彻底崩裂破碎。飞溅的碎片划过脸庞,血珠在空中滑落,倒映出怪物那张残忍而愉悦的笑脸。
“你还是,输给...”
一道锐利的碎片竟以诡异的角度悄无声息地绕过障壁,精准地划过了伊邪那岐的脖颈!
然而,预想中的愤怒并未出现,伊邪那岐反而发出了比之前更加浓烈、更加狂气的笑声。
祂伸手抹过脖颈,那道伤痕愈合如初。
“比我预想的更好,但还,不够。”
障壁消散,祂一步上前,冰凉的手指捏住安渡下颌:
“选吧,是要这样狼狈的逃跑,还是要成为我的傀儡?”
“放心吧,如果要逃的话,我也不会追你,只是这里其他人会死罢了。但如果成为傀儡,就可以救下所有人不是吗?”
“这可是你的欲望啊。”
恶魔在耳畔低语,幽香在鼻尖飘过。
只要应下她的话,现在的痛苦就会结束,其他人也会被救下。
“我...”
男孩抬头:
“拒绝。”
“嗯?”
“嗤!”
就在此刻,一柄长枪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从走廊另一端疾射而来,直取伊邪那岐头颅!
“哼,哪来的虫子。”
祂轻哼着,抬手将长枪崩碎。
趁着这短暂机会,安渡持着碎片,驱动残余幽影,让自己向后退去。
“渡少爷,那是,安晴小姐?”
一名手持长刀、气质沉稳的中年男子沿楼梯快步而上,目光锐利地扫过场中,最终落在安渡身上。
“绝对不是。”
一旁的女仆长挣扎着倚墙站起,急促地问道:
“千机房家主…其他援军呢?”
中年人摇头:
“暂时只有我一个,其他人还在赶来的路上。还有,那怪物怎么回事?只用一下就碾碎了我的长枪。”
“至少是极境大妖魔,甚至有可能,触碰了恶魔的门槛。”
女仆长回应,还未说两句,便止不住地咳血。
“那可不是我们能对付的对手。”
“在我和少爷联络你的时候也联络了家主。只要能撑到家主回...咳...哈......”
“这不可像是能撑住的样子。”
“给我一分钟,不,半分钟。”
安渡强行支撑起身子,扼住咽喉挤压出声音。
中年人面色凝重,不再多言,猛地一拍身后长匣,霎时间,上百件形制各异的兵器如孔雀开屏般飞旋而出,寒光凛冽,直指伊邪那岐。
“谢谢。”
安渡道谢,撑着墙壁向楼下走去。
“少爷!”
女仆长嘶声喊道。
安渡脚步一顿,回头。
看着男孩那对双眼,安靖远已经猜到他的想法。
恶魔契约。
生命也好,灵魂也罢,无论付出多大代价,这个男孩一定会救下这里所有人。
除了他自己。
…去吧,少爷。”
她最终松开了紧握的拳,声音沙哑却坚定:
“我会为你争取这半分钟。”
“不拦我吗?”
“不,不会。我不会拦着少爷,更不会,拦着你。”
“等我回来。”
少年不再回头,扶着冰冷的墙壁,一步步踉跄地隐入楼下黑暗。
————
25,24,23。
时间如同冰冷的流沙,无情地从指缝间溜走。剧痛早已不是具体的感受,而化作四肢百骸间一种嗡鸣的噪音,仿佛每一寸骨骼都在摩擦,每一丝肌肉都在断裂。这条曾经走过无数次的走廊,此刻漫长得如荆棘之路。
19,18,17。
大门就在视野的尽头。然而,在另一端,一个复制人静立着,冰冷的机械复眼毫无偏差地锁定安渡。
或许是之前的声响将它引来,或许只是命运残酷的偶遇。但此刻,它代表着直接的死亡。
它抬起手臂,枪口幽蓝的光芒开始凝聚,如蛇睁开独眼。
“呼。”
安渡缓缓吐出一口铁锈味气息。他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那里早已被伊邪那岐捏成一团破碎的空洞。支撑这具残躯行动的,唯有燃烧到极致的源欲。
但力量是有限的,光是走到这里就几乎要燃尽。
他只能死死攥住手中那片染血的刀锋。时间一丝一毫流过。
15,14。
“嗤!”
一道幽蓝的光束撕裂空气,瞬间洞穿了他的肩胛。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一个趔趄。
然而安渡并未停歇,反而加快脚步向前迈进。
如山岳,如江海,那决绝几乎要将人压倒。
“嗤,嗤,嗤!”
致命的闪光接连不断,几乎将半个走廊映照成一片冰冷的蓝白色地狱。他的身体被一次次洞穿,变成破烂不堪的布偶。但那双手还紧攥着刀片,指节因过度用力而白得发亮。
“嗤。”
最后一道光束,刀光也一闪而过。
“咚。”
复制人的身躯僵硬地向后倒下,头颅无声地滚落在地。
10,9,8...
他的身体重重撞在冰冷门框上。手骨猛地按上青铜狮首门锁。狮口贪婪地吞噬着鲜血,黄铜所铸双眼骤然亮起猩红光芒。
大门机关的锁舌发出沉重的“咔哒”声响,但少年却无力推开门廊。
7,6,5...
他用尽最后一丝意志,将身体全部重量压了上去!肌肉、筋骨、乃至最后几滴鲜血都在被疯狂压榨。接着,他抬头,又猛然低头,用前额撞击门板。
“咚——!”
大门艰难地打开道门缝,安渡几乎是挤入其中。
4,3,2...
半分钟的时限将至。少年扑倒在地,挣扎着伸出染血的手指,触碰到了距离最近的一尊恶魔雕像
“请……”他咳出大股大股的鲜血,气若游丝:“……救下这里所有人!”
0。
————
“当然,可以。”
那巨大雕像开始蠕动,石材的质感如融化的蜡像般消退——一条八首巨蛇,将头缓缓探至安渡面前。
“代价是@%”
碎片发出一阵令人心悸的嗡鸣,随即恢复了冰冷沉寂。
而少年,最后一丝支撑他的力量仿佛也被彻底抽干,无声地向前倾倒,重重摔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
“结,结束了吗?”
楼上的战斗声息彻底消失,女仆长倚着残破的扶手,看着远处倒地不动的“安晴”,艰难地开口。
“你们做了什么,恶魔契约吗?”
擦去嘴角的血痕,中年人以难以置信的态度望向女仆长。
“……是。”安靖远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将全部责任揽下,“是我指使少爷去做的。”
“这可不是一句话就能搪塞的,事后我要听到你们的完整说明。”
“我会的。”女仆长睁开眼,眼神恢复了一丝冷澈,“但现在…请容许我先去确认少爷的安危。还请您…务必守好小姐。”
她扶着几乎被毁坏的楼梯,一步一步艰难地向下挪动。千机房家主看着她的背影,沉重地叹了口气。他俯身,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安晴安置进一具刻满符文的备用长匣内,随即快步跟了下去。
“少爷!少爷!”
一眼看到倒在万魔殿门前、气息奄奄的安渡,安靖远忘却了自身的重伤,几乎是扑了过去。她毫不犹豫地撕下自己早已破烂的裙摆,试图为他包扎那些恐怖的伤口。
“千机房家主!”她头也不回地急声道,“能否请您立刻带少爷去医治?他需要……”
“不——恐怕不行。”
中年人冰冷的声音打断了她。他蹲下身,并未查看安渡的伤势,而是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那把散发妖邪气息的长刀。
“他可能得先去审判庭一趟。”
“您这是什么意思?!”安靖远猛地抬头,眼中充满惊怒与不解。
中年人将那长刀递到她眼前,那上面正隐隐流淌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冰冷死寂的气息。
“这是,伊邪那岐的气息。”
————
“不要...”
床上的女孩无意识地咕哝着,眉头紧锁。安渡见状,轻轻握住她露在被子外的右手,俯身在她耳边低语:
“我在。”
“不要!”
安渡猛地睁开双眼,急促地喘息着。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戴着冰冷钢铁面具的身影。
“哥…哥哥?”
“嗯。”
直到对方应声,安晴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正被他紧紧握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轻轻抽回手,随即却又侧过身,一把环抱住少年的腰,将脸埋在他肩头。
“哥…我好像做了一个好可怕的噩梦。”女孩的声音带着未散的惊悸,微微发颤,“梦见我被一条大蛇缠住…还、还伤害了你们……”
“我在这。”
少年的话语简短却坚定,宽厚的手掌抚过她的后背。
“那…哥…”女孩闭上眼睛,脸颊飞起红霞,声音细若蚊呐,“你能不能…抱抱我……”
安渡依言张开双臂,正准备将妹妹拥入怀中———
“哼,哼!”
两声刻意加重的咳嗽声响起,同时一双手不容置疑地伸来,轻柔却坚决地将两人隔开。
“小姐,还请自重。”
是女仆长,安靖远。
“我我我我什么都没做!”安晴像只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向后弹开,脸颊瞬间红透,语无伦次地辩解,“我只是太久没见到老哥,有点、有点激动而已!才没有别的意思!”
“但愿如此。”
女仆长叹了口气,目光瞥见安渡沉静的眼神,终究没再多说,无奈地摇摇头,转身推门离去。
“老哥,”
一见女仆长离开,安晴立刻又凑上前,指尖小心翼翼地去触碰那冰冷的面具,感受着其上嶙峋的犄角轮廓,
“你的脸…怎么了?”
“昨晚受了点伤。”
“真的…只是受伤?”
“嗯。”
知道再问也得不到答案,安晴抿了抿嘴,忽地跳下床铺,“啪嗒啪嗒”地跑到桌柜前,翻箱倒柜地找出一个木筒,里面装着不少木签。
“玩吗?真心话大冒险。”
安晴将桶放在安渡面前,示意让他抽一根。
虽然名义上是真心话大冒险,但实际上是国王游戏。里面有一根国王签,谁抽到就能命令剩下其他人中的一员做一件事。
真心话也好,大冒险也罢。重要的是安晴知道哥哥有事瞒着自己,但正常问肯定不会得到答案,所以才要用这种别扭的方式,只要抽到国王签......
“国王。”
少年扭动手中木签,皇冠图标闪闪发亮。
“叽,呀!”
女孩怪叫着向后倒去。
“这个愿望,暂时存着。”
安渡将木签置回筒中,轻轻放在安晴身边。
“我还有事,先走了。”
“别走!”
安晴立刻弹起身来,一只手抱着木筒,另一只手抓住衣角:
“再陪我玩一把,就一把!”
在女孩的呢喃下,少年叹气,又重新坐回椅上。
「威吉斯,帮我把所有签都改成国王!」
“我干嘛做这个。”
一个浑身缝满丑陋丝线的布袋缓缓从书架上头降下,它撇撇嘴,宝石眼珠横置,仿佛是在眯眼。
「一个金币,整整一个!」
“三个,三个我再考虑一下。”
「那就三个!」
女孩毫不犹豫地在心中回应,手指挑出一根木签。
皇冠图标在兄妹二人眼中发亮。
“哥,我抽到了!”
女孩将木签举到兄长面前,身子不由地向前倚去。
「这又不是好事,我愚蠢的主人。」
威吉斯缓缓降落在书架上,似乎是百无聊赖地一“挥手”,将架上几件小玩意儿推落在地。
“啪嗒。”
一本略显陈旧的薄册子掉在安渡脚边。
《日记》
名字:安渡。
“放回去吧。“
安渡接过安晴手中的国王签,同时拾起那本日记,塞回妹妹怀中。
“哥,你认真的吗?我可要打开看喽?”
“嗯?”
“我真的要打开看喽。”
“想看就看吧”
正在翻动笔记的手指停下,安晴难以置信地看着安渡:
“哥,你不记得这是什么吗?”
安渡闭上了眼。
“哥,快告诉我,这是什么!”
"回答我!"她将日记紧按在他胸前,金眸蒙上水雾。
"哗啦——"
木筒倾倒,签散落一地。
安晴死死攥住他的衣领,而安渡缓缓覆上她的手。
“我欠你一个愿望。”
兄长轻轻把手拉开,将一只木签放在妹妹手心。
那上面空空如也,没有皇冠样式印记。
安渡转身离去。
————
银发女孩死死攥着那支木签,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猛地扯开房门,长发如瀑般散落,遮蔽了此刻决绝的眼神。
门外,有道如山岳般魁梧的身影伫立。
那令她敬畏又害怕的长辈,安靖远。
“小姐,请你回到禁闭室,直到惩罚结束。”
“不要。”
安晴咬牙,右手紫光流转,紫晶剑瞬间凝实。
“少爷命令我守在这里,没有其他指示。”
女仆长向前一步,巍峨的身躯彻底挡住门口。
“但我,不会让小姐你出去。”
“你不希望我去打扰会议,因为老哥已经失忆了对吧?!”
安晴向前一步,仰头质问,声音之中带着颤抖。
“......”
安靖远闭目不答,脚步未曾移动分毫。
“让我过去,我要去找老哥!”
“小姐,请冷静等待。”
“我怎么可能冷静!”安晴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那是我哥!”
紫晶剑光华大盛,直指女仆长:
“靖姐,请你——让开!”
剑光乍起,如闪电般刺向安靖远的手腕。却在下一刻戛然而止——女仆长仅用两指便轻描淡写地夹住了剑尖。
“小姐,你现在去只是捣乱,只会让少爷更加难堪!”
“我不信!”
安晴抽剑再刺,却再次被精准夹住。安靖远顺势反扣她的手腕,将剑锋压回她腹部。
“小姐,尽管我不想这么说。但是......”
她手腕微动,安晴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整个人被狠狠甩向墙壁。
“你太弱了。”
“咳——!”剧痛从背后传来,安晴咳出大口鲜血,实力的鸿沟在此刻显露无疑。
安靖远并未追击,反而后退一步,伸手带上房门。
“咔哒。”
“不……放我出去……”
安晴从墙上滑落,伸出的手无力地垂下。
“小姐。”
门缝外传来女仆长冷静的声音:
“我不能为你开门。可能你从未有所意识,但你确实一直在给少爷添乱,从过去,你被关禁闭,就是少爷求着老爷,让你写日记来减少禁闭时间。到现在,你私自进入万魔殿,放跑伊邪那岐,少爷代你顶下死罪,却也要被剥去家主继承人的身份,甚至要作为奴仆为教会服务。”
“接下来,你会继承家主之位,我希望小姐您能为少爷......”
声音渐渐远去,眼前的事物逐渐与自己分离。安晴徒劳地伸手,感受到只有一片冰凉。
「是不是,没有我会更好。」
“说不定呢?”
威吉斯从书架上飘落。
“你可以选择消失,但那样...”
“什么代价。”
原本低垂的手猛然抬起,一把抓住布袋边缘。
“喂喂喂,你先放开,我慢慢说。”
“不。”
“啧。首先,我没有逆转时间的能力,只能让安渡以后意识不到你的存在。然后,你也不能再主动干涉安渡,哪怕是书信都不可以。并且,这种状态至少持续七年。即使这样你也会接受吗?”
手指一点点松脱,就在威吉斯即将逃离之际,安晴立刻拿出一枚金币。
”接受。”
“一百枚,这点金币根本不够!”
“那就把我今后一年的金币全部给你!”
女孩抬头,将金币嗯塞进布袋的裂缝之中。
“咕噜叽哩。”
威吉斯怪叫着消失不见。
「这个笨蛋主人,这下我要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