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渡十一岁。
“小姐,这不合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安晴踮着脚,声音甜得能沁出蜜来:
让我进去,你还能少些活儿,岂不两全其美?”
“可是……女仆长明确警告过,再这样……”
“放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她凑近一步,眨着眼。
“你不多嘴,谁会知道呢?”
“但是……”
小女仆的目光怯怯地越过她肩头:
“女仆长……就在您身后……”
“唉?”
后颈的衣领被精准拎起,整个身子瞬间如炸毛的猫般蜷缩腾空。
安晴被迫转了个圈,对上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如山峦般巍峨的女仆长,安靖远。
如今,也是安渡的专属女仆。
“小姐。”
安靖远的声音平直,听不出怒意,却更具威严。
“我说过,再从少爷房里偷东西,你就得禁闭一周。”
“喵~”
安晴面上泛起讨好的笑,试图萌混过关:
“主动自首……能减刑吗?”
“不能。”
“……喵。”
—————
安晴十三岁。
“你到底要偷偷摸摸跟哥哥跟到什么时候?”
威吉斯抱着薯片袋,一边嚼一边含糊地吐槽:
“不腻吗?”
“小声点!”
安晴目光锁死街对面的安渡,头也不回地从袋子里摸走一片薯片,“咔嚓”一声咬碎。
“小晴,看得怎么样啦?”
一双温热的手突然按上她的肩膀,伴着那戏谑的嗓音,吓得安晴猛地弹起,不小心撞翻威吉斯,薯片“哗啦”撒了一地。
“咔嚓咔嚓!”
手忙脚乱之下,将地上的薯片踩了个稀烂。
心跳平复,她定睛一看,来人竟是母亲安霞。
“妈?”
安晴松了口气,随即又有些恼。
“你来干嘛?”
“没什么呀,”
女人笑得眉眼弯弯:
“就是来看看你在忙什么。”
她说着,指尖悄悄指向身后,
“不过,小渡好像……看过来了哦?”
“嘶。”
安晴倒抽一口冷气,瞬间想起自己在偷窥,手忙脚乱地把整个人缩回墙后,屏住呼吸。
“骗你的啦。”
安霞轻声说,脸上的戏谑如潮水褪去,眼底泛起一丝复杂的怜惜:
“毕竟……小渡他,好像‘看不见’你,不是吗?”
威吉斯在一旁幽幽飘过。
“还有三年。”
它低声说,像一声叹息。
—————
安晴十五岁。
她目视着镜中的自己。
少女有一头流泻的银发,光泽柔软,触感冰凉。而那双金色的眼瞳,却锐利如弓矢,华美似琉璃。
略施粉黛,已是此世难寻的美貌。
她无法再欺骗自己,这身装扮仅仅是为了让那少年回头。
再添上些妆容,算是此世少有的美少女。
已经无法再嘴硬自己是个男性,这一切只是为了让那个少年回头。
安晴戴着轻盈的兜帽,看着摆钟焦急的等待。
还有两分钟,安渡就会从前面走过,她将要制造一个“恰巧”。
就是现在!
看着那道无比熟悉的身影从眼前闪过,安晴毫不犹豫地向上撞去。
“哎!”
撞击的力道被尽数反弹,她反而跌坐在地。哥哥的身躯,远比想象中坚挺。
“没事吧?”
宽厚的手掌伸来。她迅速握住,另一只手趁机掀开兜帽,仰起脸,让那张精心修饰过的容颜完全展露。
“哥哥。”
她轻声唤道,指尖贪恋地收紧,试图留住掌心的温度。
“我叫安渡。”
少年平静地纠正,不动声色地抽手:
“抱歉,我有急事。”
他侧身绕过安晴,径直离去,没有半分迟疑。
“哒。”
泪滴垂落,安晴脸颊两侧是滚烫的泪痕。
—————
今日,是小姐生日。
尽管早就挑好了礼物,可事到如今,却有些恐惧,只能踌躇的站在她门口。犹豫再三,却还是轻敲了两下门框。
“谁啊?”
大门缓缓打开一道缝隙,小姐稀乱的头发后是一片昏暗。
看得出来,小姐才刚起床。
不动声色地将手按在门把上,我理了理嗓子,尽可能轻柔的开口:
“大小姐,夫人和...”
“咔,咔咔!”
小姐立刻缩了回去,还试图把门带上。幸好我算是有些习惯,强扯着门把手不让关上。
“干嘛?”
在一番角力之后,小姐躲在门后不满地低语。
“已是午餐...”
“咚。”
门缝被书架塞上,门后也传来重物抵门的声音。
“大,小,姐!”
难以再压抑心中的愤怒,只能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来。
幸好,小姐也算有些回应,从细缝中递了张纸条。
终于是松了口气,等小姐梳妆完应该就能把她顺利带到餐桌。
“请关门。”
纸条上的字让我眼前一黑,气得把纸条揉成一团扔在地上,抓着门把手就要用力——
“女,女仆长......”
身后有人轻轻点了点我的肩膀。回头一看,是新来的女仆。
她举着扫帚,讪讪地指了指地上的纸团。
“……东西...掉......”
“唉。”
无奈地叹息,缓缓弯下腰去,捡起纸团放在她手中。
“下次直接扫走就行。要实在不方便,可以等一会儿再来。”
“谢谢女仆长!”
她如蒙大赦,抱着扫帚迅速溜走。
“要是小姐也能这么听话就好。”
我叹息着,转过身来,正好看见一脸微妙的小姐。
“咚!”
在尴尬的对视中,门被迅速甩上,彻底锁死。
她应该会锁在屋内一整天,如果我接下来做错一步,后果可能会更加严重。
“呼。”
我深吸一口,将藏在一旁的礼物拿出。
“大小姐,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知道你喜欢《少年的魔法少女日志》,还特意赞助过作者。所以……我拜托少爷画了两张插画。”
门内一片寂静。
几秒后,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只手迅速把礼物捞了进去。
没一会,大门整个打开,抱着画像的小姐直视着我。
“爸,妈都在下面吗?”
“是,夫人和小姐...”
“老哥...他在吗?”
“不在,他有急事去忙了。”
“这样......”
她沉默片刻,侧身从我旁边走过,径直往餐厅方向去。
“小姐,你和少...”
她停下脚步,回过头。那双金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我,带着无声的警告。
「你和少爷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何时才能和好如初。」
我最终没能问出声。
—————
翘起个小腿,摇晃着酒杯,少女慵懒地窝在宴会角落,小口小口地品着红酒。
“就以本家这局面,我看,也该易主了。”
父亲在和个狗厌人嫌的家伙交谈,哥哥似乎还在更衣室里没出来。
安晴百无聊赖地眯起眼,整个人软软地趴在了桌面上。
“小晴怎么一个人在这,不去跳支舞吗?”
一双手自然地抚上少女的脸颊,安霞一边轻轻揉捏着,一边含笑打趣。
“嘛(妈),别闹。”
安晴勉强掰开母亲的手,身子却还懒懒地赖在桌上。
“怎么,不喜欢跳舞?那陪妈妈喝两杯?”
安霞执起酒瓶,往杯子里斟上殷红的酒液。
“不要,我不喝酒。”
“那这个空酒杯……是给谁准备的呀?”
“妈!”
被逗急的安晴猛地睁大眼睛,带着几分嗔怪瞪向母亲。
“好啦,不逗你了。”
安霞含笑收手,却将声音压低:
“但有件事,你想不想听?”
“嗯?”
安晴歪过头,金眸里漾开一丝困惑。
“小渡那身骑士盔甲,穿脱起来可麻烦了,这会儿还在更衣室折腾呢。”
“妈......”
安晴拖长了尾音。
“男更衣室左边墙板,有个不起眼的小缝,正好能瞧见里面……”
安晴一下窜起,飞也似的冲了出去。
“会变得怎样呢?”
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安霞饶有兴致地托着脸颊。
“夫人,这样做真的没关系吗?”
女仆长安靖远静立在安霞身后,手中的长棍蓄势待发。
“不用,你也不准去。”
安霞抬手,挡在女仆长面前。
“可是,那个安问路的孙...”
“说了,不用。”
—————
偷窥骰:(rd1~6)
1.大成功
2.被其他人发现
3.被安渡发现
4.被安渡和其他人发现
5.偷窥失败
6.大失败
rd:1
对,对,对吗?
—————
小缝,小缝...
洁白的墙壁上没有一丝缝隙,只有一簇布团格外显眼。
「果然是被堵上了吧。」
安晴信手展开,目光扫过时却骤然定格。
“唉,老哥的....”
她捏着那单薄的织物,看向墙壁原处——一条细缝赫然在目。
「到底是谁把老哥的内裤放在这啊!」
几乎是第一时间,脑海中浮现出一张笑脸。
「果然,是老妈放的吧。」
”真是....”
安晴嘀咕一声,耳根微热,背靠墙壁,不自觉攥紧左手。迟疑片刻,终是俯身贴近那道缝隙
更衣室内,安渡卸下盔甲,背对着她的视线,伸手去拿墙上的礼服,流畅的背肌线条在昏暗灯光下犹如雕塑。
“咕嘟。”
她情不自禁地吞咽,将发烫的脸颊埋进手中织物。
“那个。”
肩头被轻轻一点,安晴惊得几乎跳起,猛退两步将双手藏在身后。
眼前是一位神色清冷的陌生少女,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墙壁。当目光落在那道缝隙上时,产生了些许迟疑。
少女指尖轻抚下颌,略作沉吟,随即向安晴伸手:
“那是我的东西,请归还。”
“这个?”
眼见无法隐瞒,安晴拿出织物。
“是。”
“但这是条男士内裤。你难道?”
“准备送给一位男性朋友。”
“可这看起来,好像用了有段时间啊?”
“我脸皮薄,没送出去。”
“脸皮倒是有够厚的...”
安晴小声嘀咕,刻意让对方听见。蓝发少女切依旧面不改色。
“最后一个问题,你是谁,又和我老哥什么关系?”
“姓安,名生浮...”
“是鄙人的孙女,也是将来的,安家家主。”
老人轻拍少女肩膀,从一旁缓缓走出。
“安,问,路!”
看见那位白发老人,安晴立刻后退两步,并让紫晶剑在手中浮现。
“好生无礼的小辈,居然对长辈直呼其名。”
他抬手,正准备向下压去。
“这就是你对付后辈的手段?”
一根长棍打来,将手臂强行挑起。一脸严肃的中年男人,在安问路两人身后出现。
“爹!”
来的人居然是当代家主,安晨。
安问路甩手,将长棍推开,背对着安晨说道:
“什么手段,这不过是为了履行我和你之间的约定罢了。”
“爹,那是?”
安晴焦急地询问,话语却被安问路打断:
“‘易主’,一个安家自古流传下来的习俗。每一代,仅有一次,经过半数家主同意,才能挑战本家家主继承人。胜,则成为下一任家长,败 ,则下一代也失去资格。”
安问路拍了拍安生浮的肩:
“挑战者,正是我的孙女,而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
叼着烟斗的安生浮稍稍抖肩,默不作声地向左移了两步,正好避开安问路的大手。
安晨收回长棍,可话语仍如利刃般刺出:
“但你是今日上报的此事,理应做好准备后在下次宗族聚会上举行。”
安问路邪笑:
“家主大人真是不近人情,连个小小的预热赛都不让。我只是想让各位提前见识一下,下一任家主的风姿而已。”
“胡言乱..."
“好!”
沉默的安晴突然开口,一下打断了父亲的话。
“如果是场预热赛的话,那我接受!”
“你疯了!”
一直旁观的威吉斯忍不住开口:
「没有。」
“那你在干嘛!单纯手痒吗?”
「我要把她打趴,逼问她和哥哥的关系。」
“你...唉。”
威吉斯彻底无言。
安问路在短暂惊愕之后,忍不住抚掌大笑:
“好,好,有胆识。”
他侧身让出通道:
“擂台就在那,请。”
—————
战果:1d6
1.大成功
2~3.交锋过一会后战败
4~5.惨败
6.大失败
rd:3
—————
“把她的腿打折。”
“我的孙女。”
“怎么,做不到吗,那我就演示一遍...”
“像这样!把腿打断,把血挤出,把肉融化,让皮囊下空空如也,这才是合格的处理!”
“懂了吗?”
......
“现在,让人明白,背叛我的代价。”
烟斗不知何时已举至唇边。安生浮漠然吐出两缕白雾,看着安晴唤出长剑。
“你只用个烟斗?”
“嗯。”
少女的脸在烟雾中涨红,剑锋破空刺来。
「好无聊。」
安生浮眯眼,烟斗在掌心延展成一道银弧。
弓弦满如新月。
“嗤——”
箭矢贯穿剑身,去势不减,直刺对方面门。安晴急急召回长剑格挡,箭簇却在相触的瞬间变换,三叉戟刁钻地刺向手腕。
“噗嗤!”
鲜血如花般绽开,戟刃上生出倒刺。
“啊!”
安晴大叫着,将三叉戟连皮带肉一同扯出。
“不认输吗?”
安生浮吹着烟斗。
“还早!”
安晴喘着粗气,以完好的右手握紧长剑:
“哥哥在下面看着……我绝不能输!”
安生浮侧身看去,身着礼服的安渡目不转晴地看着安晴。
「好麻烦。」
弓如满月,三箭齐发!
只见安晴猛然蹬地跃起,伸手抓向半空——威吉斯正悬在那里,布袋被她拽着险险避开箭网。
“我会赢,赢给所有人看!”
「好累。」
安生浮拉满弓弦,五箭同时蓄在弓上。
这正是她的全力,也是安晴绝不可能躲开的一箭。
“加油。”
那道熟悉的声线自擂台边响起。
安生浮指节一颤,箭矢坠地。冰凉的剑锋已贴上她脸颊。
“是我...”
安晴正准备开口。
“嗤!”
三叉戟如蛟龙腾起,双尖瞬间锁住咽喉。
安生浮抬手,将安晴高高擎起,展现在众人眼前。
“结束!”
安晨宣告着,拦下意图冲上去的安靖远,伸手将安晴救下。
“看来,下任家主是谁,已经确定了呢。”
安问路窃笑。
—————
安靖远为安霞斟满红茶,声音低沉:
“夫人当时为何要拦我?这难道是您想看到的局面?”
“不是。”
安霞轻啜茶汤,目光掠过不远处儿女的身影。
“那夫人是打算让安生浮同小姐起争执,在焦灼中意识到对方比自己更强,从而产生危机感吗?”
安霞放下茶杯,杯底与托盘相触发出清脆一响。
“不。我要让小晴意识到的,是于她而言更危险的危机。”
—————
“嘶,疼疼疼!”
安晴抚摸着脖颈,那里被利刃削破,殷红的血一点点渗出。
“别乱动。”
安渡拿着纱布,轻贴在少女伤口上。
“老哥,你不能轻点嘛?”
“就像这样。”
安晴伸手握住安渡双臂,将兄长的大手贴在脖颈上。
一秒,两秒,三秒。
反倒是自己先经受不住,羞涩地拍开安渡双手。
“安渡?”
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引的安晴与安渡一同扭头。
那是一位背着长匣的中年人,安渡曾与他见过几面。
千机房家主,安慕义。
“我以为你在那件事之后就已经被彻底关了起来,时时监视。没想到现在还能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宗族聚会这么重要的地方。”
他从背后长匣中摸出一把大刀。
“停下。千机房家主难道没有听过那件事的审理结果吗?”
安晴与安渡的母亲安霞出现,恰好挡在二人身前。
“那场审理是由老爷子出面,我同他素来不和,他也未曾将此事告知于我。”
“审理结果我会在宴会结束后亲自说明,但现在,不,今天之内,你绝不可能动手。”
寒气,不知觉间在四周蔓延。
安慕义见状,在迟疑之后收回了大刀。
“好。”
他说罢,朝安问路那边走去。安霞在确认二人无恙之后,也缓步离开。
“哥,我没事了。”
安晴推着安渡肩膀,示意让他转过身来。
又一次,兄长挡在了自己面前。
“嗯?”
看着那张钢铁面具,安晴忍不住开口询问:
“哥,你难道,没有讨厌过我吗?”
“没有。”
“可是...可是,可是!我明明做错了那么多事!让你吃了那么多苦!”
“唔。”
温暖的大手放在头顶,安渡沉默地抚摸着。
“别搞,头发会乱...”
那双手反而变本加厉,将她银发揉成一团乱麻。
“都炸毛了啦......”
安渡收手。
“这下扯平了。”
“唉?”
透过面具缝隙,她看见兄长那对眼眸。
“嗯。”
“哥......”
—————
“抱歉,被家主夫人拦住了。”
”不用如此在意。”
安问路举起一杯红酒,递到安慕义手中。
“就算他们再怎么溺爱儿女,也必须,在家族的规则前下跪。”
“说得是。”
“当啷。”
酒杯相碰,二人相视而笑,一饮而尽。
“我可以走了吗?”
安生浮斟满一整杯酒,端在安问路面前小心翼翼地询问。
“不,安生浮。你好像有点松懈啊,刚刚那场表演赛,你在犹豫什么?”
安问路指尖轻叩桌面。
“没有,只是考虑怎么羞辱对方。”
“你考虑到最后,就只是用三叉戟把对面挑起来?”
老人的话中带起怒气,将空杯重重砸在桌上,迸裂成晶亮碎片。
“爷爷请息怒,下次,我会尽全力将安晴击溃,不让她留有半点人的脸面。”
安生浮拭去颊边血痕。
“你最好是。”
安问路接下红酒杯,端到安慕义面前。
“慕义,不用在意这小妮子,我们继续。”
“好。”
安生浮悄悄离开二人,并将地上的玻璃碎片一并带走。
“好麻烦的场面。”
"威吉斯悬在半空悠悠飘荡。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安生浮抬头,皱起双眉。
“嗯,不...是?”
布袋的宝石眼睛微微闪烁。
「你在迟疑什么?」
“没,只是通知你,别露馅了。魔法可不是万能的,尤其是几近消失的现在。”
「不会露馅的。」
“那就少跟他接触,也不要被安晴发现。只有做好一个演员,魔法才能持续的更久。”
「...不......」
“啧,你这人怎么这么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