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后！所有无关人员，立刻退后！”
清晨，中心城区一座平日宁静的公园，此刻被吵闹与恐慌笼罩。巡警们用临时拉起的铁丝网勉强阻隔着越聚越多的人群，呵斥声与议论声混杂在一起。
铁丝网的内侧，是一片触目惊心的景象。一具男性尸体以极不自然的姿态倒伏在地，身躯被巨大的力量撕扯开，部分组织甚至飞溅到了旁边的木制长椅上。血腥味弥漫在空气里，刺激着每个人的嗅觉。不少胆大的围观者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弯腰呕吐起来。
“别里科夫警长。”一名巡警认出他，立刻抬起铁丝网，引他进入这片临时封锁区。
别里科夫在看到具体细节时，眉头也紧紧锁在了一起。现场的残酷程度，远超寻常凶杀，和之前那一起简直如出一辙。
“说吧，初步掌握了什么？”他声音低沉，直接切入正题。
“是！”负责现场勘查的警员立刻翻开记录本，“死者，乌德维诺，男性，十五岁，确认是海军学院的学生。”
又是海军学院…… 别里科夫的心沉了一下。
“根据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大约在昨晚十点之后。至于凶器……和致死原因，”警员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力，“目前……完全无法判断。尸体损毁太严重，不像任何已知的利器或钝器造成的。”
“知道了，继续工作。”别里科夫挥挥手。
待警员离开，他点燃一支廉价的卷烟，靠在附近一棵树干上，深深吸了一口。
两天之内，第二起。手段同样残忍，地点同样在中心城区，这绝非巧合。上一次，死者克查历的社会关系调查几乎一无所获，所谓的“仇杀”推论本就根基不稳。而眼下这个乌德维诺，与克查历生活轨迹并无明显交集。
唯一的共同点，浮出水面：他们都属于海军学院内部的弗拉基米尔派系。
别里科夫吐出长长的烟圈。白桦港海军学院，名义上是培养海军军官的学府，实则是贵族子弟编织人脉、明争暗斗的微缩舞台。拉帮结派，择木而栖，是那里的生存法则。
当仇杀、情杀、财杀等可能性被逐一排除，剩下的，往往就是真相——派系斗争。而且，是极其酷烈、毫不留情的那一种。
涉及到了贵族派系的领域，即便是身为警长的别里科夫，也感到一股无形的墙壁矗立在面前，让他难以深入调查。然而，来自上级的压力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逼迫他必须在限期内给出一个交代。他夹在贵族权斗与警职责守之间，无论哪一边，都远不是他一个小小的警长能够轻易招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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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军学院，海军部靶场。
清脆的枪声在空旷的场地内有节奏地回响。奥西里斯如同雕塑般稳定，举枪、瞄准、击发，子弹接连洞穿远处的靶心。几个学生悄然围拢过来，在他身后站定，气氛陡然变得凝滞。
“呵，”奥西里斯头也不回，声音里淬着冰冷的嘲讽，“这不是‘墙头草’集团吗？这个时间点，来找我做什么？”
“乌德维诺死了。”为首的学生声音低沉。
“活该。”奥西里斯仿佛听到一个无关紧要的消息，再次扣动扳机，子弹精准地钉入靶心。
“是不是你干的？！”那学生猛地上前，一把夺下奥西里斯手中的步枪，恶狠狠地逼视着他。
“关我什么事？我什么都不知道！”奥西里斯终于转过身。
“得了吧，少在这里装清高！”那人丝毫不信，语气更加激动，“如果不是你向塞伦少爷通风报信，乌德维诺怎么会死？”
“第一，”奥西里斯的声音冷得像冰，他伸手，以不容抗拒的力量将步枪夺回，动作流畅地退出弹壳，“我没有泄露那天的任何谈话内容。”
他“咔嚓”一声将新子弹推入枪膛，目光扫过眼前几人。“第二，这件事也绝不可能是塞伦少爷所为。准确地说，不是弗拉基米尔家族的行事风格。这种粗暴、低劣的手法，只会玷污家族的名声。”
“你觉得我们会相信你这条塞伦的狗说的话吗？”
“那你们今天来找我，”奥西里斯将步枪稳稳端起，枪口虽垂向地面，姿态却充满了戒备与压迫，“就是想来说这些废话？”
“没什么，”为首的学生后退半步，神情严肃地扔下话，“只是让你捎个话给塞伦——我们不会再追随他了。”
“呵呵，”奥西里斯发出一声短促而轻蔑的冷笑，重新转身面向靶标，“随你们的便！”
那几人互看一眼，在奥西里斯无声的蔑视下，悻悻然地离开了靶场。空旷的场地里，再次只剩下有节奏的、孤独的枪声。
放学的钟声敲散了校园的喧闹。住宿生们涌向宿舍，而像奥西里斯这样的走读生，则踏上了归家的路途。
他的家位于市中心与边缘地带的交界处，这是家族地位不高的无奈选择。天色在行走间渐渐黯淡，夕阳的余晖无力地涂抹在街道上。奥西里斯回想起白天在靶场的对峙，一股无名火再度涌起，他猛地一脚踢向路边的空铁罐。
“哐当！”刺耳的声响中，铁罐飞入路旁的草丛。
看着那变形的罐子，他胸中的郁结似乎稍得疏解。他转过身，准备继续前行，脚步却猛地顿住——
前方不远处的暮色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静止不动的人影。
夜色初临，路灯尚未亮起，昏暗的光线中，他只能依稀辨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奥西里斯皱了皱眉，并未多想，继续迈步向前。随着距离拉近，他才看清那人竟是背对着他。
银白色长发在昏暗中异常醒目。真是稀有的发色。看那纤细的身形和高度，似乎只是个小女孩。
“喂！”奥西里斯走到她身后，粗声粗气地喊道，“装神弄鬼的，很好玩是吗，小孩？”
“我记得你。”一个毫无起伏的女声传来，冰冷得不像活人，“你是奥西里斯。”
这声音……奥西里斯莫名感到一丝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听过。更诡异的是，一股寒意不受控制地从脊椎窜起，双腿竟微微发颤。
“你认识我？”他强作镇定地问道。
女孩没有回答。一种莫名的焦躁驱使奥西里斯伸出手，想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扳过来面对自己。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单薄肩膀的瞬间，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攥住了他的手腕！
奥西里斯甚至来不及感到疼痛，那只手的主人已缓缓回过头。
当他的目光触及那张转过来的面孔时，所有的思绪、所有的愤怒、所有的疑惑，连同他生命的时间，被一同永远地定格在了这一刹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