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与血,铁与钢 第四幕

作者:化区为神秀妹科 更新时间:2025/12/25 3:43:54 字数:2803

米莱莎战役结束一个月后,联邦军队的推进锋线已逼近格里特沙首都兰特里德外围三百公里。

为迟滞这股进攻,格里特沙王室发布了史无前例的“全国总动员令”:凡十六岁以上男性必须入伍,妇孺则向南部腹地强制迁徙。兵源质量固然参差,但短短两周内,王国军队规模竟膨胀了四成有余。

更棘手的是“焦土策略”。格里特沙人在撤离时系统性地破坏了一切:炸毁桥梁、污染水源、烧毁房屋、破坏道路。联邦军队每拿下一座城池,往往只得到冒着余烟的废墟和空荡的街巷。补给线如过度拉伸的橡皮筋,在漫长的征途上越绷越脆。

即便如此,新罗斯托夫的总参谋部地图上,蓝色箭头仍在缓慢而坚定地南移。军事简报的语调十分乐观:“敌方仅剩空间换时间之策。胜利,只是时间问题。”

—————

西线,厄琉亚山脉北麓。

联邦第七、第九野战师已在此驻守整整七天。三万余人沿着山脚展开,灰色的帐篷与堑壕像一道渗入大地的伤疤,横亘在夏日的青草甸上。

厄琉亚山脉——这座横亘在格里特沙腹地的天然屏障,此刻成了联邦南进路线上最顽固的阻碍。山脉北坡陡峭,仅有三条可通行的隘口,全部被格里特沙守军扼守。从平原仰攻,每一步都暴露在居高临下的火力监视下。

“他们连我们午餐吃的黑麦面包上有几粒芝麻籽都数得清。”

第七师师长在电报里这样汇报道。这并非夸张——格里特沙观察哨设在山脊反斜面的岩洞里,布列塔尼亚合众国进口的望远镜能将联邦阵地尽收眼底。曾有不信邪的炮兵连试图在凌晨悄悄移动野战炮,结果刚到半路,山上的迫击炮弹就像长了眼睛般落下。

三次强攻,伤亡逾千,隘口依然矗立。总参谋部终于下令:停止送死,转入对峙。

于是战场陷入诡异的平静。双方相隔不足两公里——这个距离步枪射程勉强可及,但谁也不轻易开火。白天,格里特沙士兵甚至会站在山脊裸露的岩石上晒日光浴,偶尔朝下面挥挥手;夜晚,联邦炊事班升起的灶火像一串温暖的橘色星光,映在山坡守军的眼里。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厄琉亚山的僵局将无限期持续时,一封措辞谨慎的电报送抵联邦西线总指挥部:

“观测到敌军自昨日午后再现大规模调动迹象。方向不明,规模疑似团级以上。”

但这封电报很快被归入“常规敌情汇总”。过去一周,格里特沙守军在隘口后的频繁调动已是常态——运补给的车队、轮换的哨兵、工事加固的声响。指挥部更倾向于认为,这只是王国军为应对对峙压力进行的内部调整。

毕竟,此刻联邦的注意力全在三百公里外的兰特里德。总参谋部正在推演最终的攻城方案,西线被赋予的任务清晰而“轻松”:牵制。

只要厄琉亚山前的三万多的联邦军队能钉在这里,吸引大规模的格里特沙守军,就是对中央军团最大的支援。

没有人认真想过——被逼到悬崖边的兔子,也是会咬人的。

—————

深夜,厄琉亚山北风呼啸。

第七师第二团三营的防区里,几名士兵蜷在战壕避风处,分享着最后一根卷烟。过去一周近乎休战的状态,让所有人的神经松弛得像浸透泥水的绑腿。

“听说中路快打到兰特里德城下了……”

“那我们岂不是只要在这儿蹲到战争结束?”

“嘘——你们听见什么没?”

“风声吧。早点睡,明天还得挖那见鬼的反斜面工事。”

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漆黑的山麓斜坡上,上千名身着深褐色野战服的格里特沙士兵正匍匐前进。步枪上裹着雨布,像一群沉默的土拨鼠在夜色中蠕动。先头突击队距离最外围的联邦哨位,已不足五十米。

砰!

第一声枪响撕裂寂静时,大多数联邦士兵还在梦中。紧接着是爆炸的火光、嘶吼的哨号、密密麻麻的枪声——不是试探性射击,而是暴雨般的全线急袭!

“敌袭——!!”

哨兵的惨叫瞬间被淹没。格里特沙突击队如决堤般涌进前沿堑壕,特制的短刺剑让他们在狭小的壕沟里占尽优势。许多联邦士兵刚从睡洞里冲出,只穿着衬衣甚至光着脚,就被迎面扑来的敌人按倒在泥地里。

混乱以惊人的速度蔓延。黑夜剥夺了指挥官的视野,恐惧掐断了通讯线路。短短二十分钟,第七师左翼三个营的防线已彻底崩溃——不是被“突破”,而是像被踩碎的蚁穴般瓦解。

溃退开始了。士兵丢下步枪,军官高喊着撤退,所有人朝着后方补给站的方向狂奔。建制不复存在,只有求生的本能驱动着黑压压的人潮。

然而,当他们跌跌撞撞逃出三公里,看见前方道路上隐约的火光时,最深的绝望才真正降临——

那里没有接应的友军。

只有早已构筑完毕的简易工事,和工事后成排的格里特沙士兵。

后路已被切断。

原来过去几天“频繁而无效”的军队调动,根本不是为了加固山脊防线。格里特沙人利用夜暗与复杂山道,将整整一个步兵师悄悄迂回到联邦阵地侧后,完成了这场教科书式的钳形合围。

厄琉亚山被围的急电送至新罗斯托夫时,皇宫战争厅内的气压骤降至冰点。

“三万军队……被围?”皇帝米哈伊尔三世的声音很轻,却让所有参谋官的后颈渗出冷汗,“西线指挥部上个星期的战报,还在说‘对峙局面稳固,敌无进攻意图’。”

无人敢接话。地图桌上,代表西线第七、第九师的蓝色方块已被参谋用红圈圈住,像两个正在渗血的伤口。更刺目的是周围标注的箭头——代表格里特沙军的土黄色线条如铁钳般从山脊与侧后合拢,形成一个标准的歼灭圈。

“他们怎么会……”年轻的作战处长刚开口,便被皇帝抬手打断。

“因为你们,”皇帝的目光扫过全场,“乃至我们所有人——都默认了弱者只会防守。”

他起身,指尖重重按在那两个红圈上:“格里特沙人用半个月的时间,让我们相信厄琉亚山是块啃不动的硬骨头。然后,在我们盯着兰特里德时,他们悄悄磨利了牙齿。”

命令在半小时内下达:西线所有可用部队立即向厄琉亚山驰援。

但格里特沙人的准备远比联邦预想的周全。通往山区的主干道均被预先埋设地雷;侧翼丘陵地带冒出大量游击分队,专袭后勤车队与通讯线路。

援军每前进一公里,都要付出血的代价。照此速度,等到他们撕开包围圈,第七、第九师的残骸恐怕早已在风中腐烂。

“从中部抽调兵力呢?”有人试探性提议。

皇帝摇头:“中央军团距兰特里德现在已经不足三百公里,此时分兵等同放弃决战主动权。”他顿了顿,目光移向地图东部,“国内还有哪支主力可即时调动?”

战争厅陷入短暂沉默。几乎所有常备军都已投入前线,本土留守的多是训练不足的预备役或卫戍部队。

除了——那支始终驻扎在东部边境,从未南下的“黑鹰”。

总参谋长深吸一口气,向前半步:“陛下,东部领尼古拉公爵麾下的近卫集团军,建制完整、装备精良,且长期处于一级战备状态。只是……”

“只是什么?”

“该部历来驻防瓦伦蒂亚帝国方向,若调往王国战场西线,东部防御将出现真空。且尼古拉公爵本人……”参谋长斟酌措辞,“未必乐意离开其经营多年的势力范围。”

皇帝走到窗前,望着宫墙外飘扬的双头鹰旗。暮色将新罗斯托夫的穹顶染成铁灰色。

“传令。”他转身,声音斩钉截铁,“让尼古拉·安德烈耶维奇·梅谢尔斯基——即刻动程来见我。”

“遵命,陛下。”

侍从官快步退出,脚步声在长廊中回荡。战争厅中的所有人都清楚的意识到,厄琉亚山,将会爆发一场前所未有的大会战。

而在两千公里外的维夫特格勒,公爵府书房内,尼古拉放下关于“不死军队”进展的密报。窗外的城市灯火如星河铺展,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里。

他端起水晶杯,轻轻晃动其中深红色的酒液。

“厄琉亚山……”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倒是来得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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