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编

作者:化区为神秀妹科 更新时间:2025/8/15 22:40:39 字数:4684

从来就不存在好的战争,也不存在坏的和平。

炽烈的炮火撕裂天空,重炮榴弹划出死亡的弧线,伴随着地面的剧烈震颤,将白桦港内城化作一片焦土。爆炸声此起彼伏,砖石飞溅,浓烟滚滚。一位神色惶然的老妇人正在四处张望,声嘶力竭地呼唤着自己的丈夫,然而她的声音很快就被逃难人群的哭喊与喧嚣所吞没

“都让开!”

“娘的,你是没长眼睛吗!”

一辆装饰着双头鹰徽记的贵族马车猛地冲出混乱的人流。车夫看到挡在路中央的老妇人时已经来不及勒住缰绳,受惊的马匹嘶鸣着撞进路旁的店铺。老妇人瘫软在地,惊恐地睁大双眼。

“真是疯了,敢挡我的道?”车厢里传出一道暴躁的嗓音。一个衣着体面的男子迈下车,脖颈青筋暴起,怒不可遏地指着老妇人吼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我...”

“我今天要是死在这,你全家都脱不了关系!”

望着支支吾吾的老人,他扬起手,重重的抽向了老人的脸,沉重的力道让老人昏死在了地上,但男人似乎还不解气,他抽出别在腰间的左轮手枪,对准了已经没有动静的老人,就在这时,剧烈的爆炸声伴随着热浪使他猛然回头

维萨里大教堂,那座屹立五百年的神圣建筑,此刻正淹没于火海。穹顶在烈焰中崩塌,依稀有几个化为人形火把的身影从中逃出,又被四溅的玻璃碎片击倒。焦糊的气味与血腥锈蚀混杂一处,令人窒息。男人怔在原地,待他回过神,面前已然站着一位陌生的年轻人。

青年头戴尖顶盔,深蓝色制服别着一枚铜牌胸章,肩挎步枪,俨然一副帝国军人装扮。他彬彬有礼地横起右臂,行了个标准的帝国军礼,开口道:

“请问是鲁斯兰·伊万丘克先生吗?”

“对,是我。”

对于青年认识自己,鲁斯兰没有表现出任何疑虑,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和那个蠢老太一样,认不出市长的儿子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亚历克谢·彼得罗维奇,白桦港城警队四支队副队长。”青年语气平静,目光扫向卡在店铺中的马车,“您似乎需要帮忙。”

“我确实需要帮助,这老不死的东西弄毁了我的马车,没有马车,就算是神来了也别想跑出这座城!真他吗的该死!”

说完,鲁斯兰朝地上的老人恶狠狠地吐了口吐沫

“别担心先生,这里离内河港口很近,从这里步行至多五分钟就能到达。”

“你告诉我这个又有什么用?那些该死的军队早就把内河的船全弄沉了。”

逃难的人越来越多,嘈杂的喧闹声让鲁斯兰难以保持冷静,城市警卫队算是军队体系中的一环,他这么说相当于把这个副队长也骂了一遍

然而年轻人只是尴尬的笑笑,没有在意这些细节,抛出了令鲁斯兰出乎意料的一句话

“并没有全部弄沉。”

“还有船在内河港?”

“是的。”年轻人没有隐瞒,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盘托出,“河上没有舰船只是表象,督察特地留了两艘内河护卫艇,藏在船坞里,专门负责警卫队的撤离。”

“他吗的,还誓与港口共存亡,我早知道这些沟军队的留了后路!”

没等鲁斯兰继续骂骂咧咧,年轻人打断了他的话

“先生,再过不久船就要开了,我建议您现在立刻赶过去。”

“你说得对,我现在就得走了...喂!马可夫!别管那个破马车了,我们现在去内河港!”招呼完自己的车夫,鲁斯兰涌入了逃难的人群中,朝着内河港的方向前进,还没走出多远,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望向了那个年轻人。

“喂,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先生,我是亚历克谢·彼得罗维奇!”

“干得不错小伙子,我记住你了!”说完,汹涌的人流将他彻底淹没,不论亚历克谢·彼得罗维奇再怎么探头,也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跑的倒快。”亚历克谢小声嘟囔着,他俯下身去,将手放在了老人的鼻前,却早已没有了气息

也不知道妻子和儿子现在怎么样了,早在一天前,他就将妻子和儿子送上了最后一班前往内陆的火车上,这条耗费二十年建造的工程奇迹是帝国的第一条铁路

按理说这条铁路只会用于运输军队与重要物资,但他用一包香烟便打发了看守车厢的人,偷偷将妻子与儿子放进了车厢中,以这条钢铁猛兽的速度,现在应该到达新罗斯托夫了吧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完成督察官交给他的任务--销毁城市警队府中的重要文件

在人群中几经辗转,亚历克谢来到了警队府,他熟练的跑上三楼,找到了督察官的房间,按照旨意撬开了书架后的第三块瓷砖,一个铁箱赫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掏出督察官交给他的钥匙,打开了铁箱上的锁

映入眼帘的除了几沓钞票和几块金砖外,还有几袋文件和照片

照片是很正常的男女合照,但照片里的人可一点也不正常,男人留着个小胡子,戴着一件黑色圆顶帽,亚历克谢一眼就认出,这是警队府的督察官,而那个女人,才是真正让亚历克谢心惊胆颤的存在

“皇家总督第一夫人--娜塔莉娅·伊万诺娃...”

冷汗顺着他的脸颊滴落在地板上,一种无形的恐惧笼罩了他,压的他仿佛喘不过气来

这可是千古难遇的丑闻,皇家总督的夫人竟然和一个地方督察官纠缠在一起!

他用颤抖的手拆开文件袋,里面的书信瞬间散落一地,书信上的粉红色唇印,此刻在他看来是多么的惊悚与滑稽

咚...咚...咚...

脚步声,是逐渐逼近的脚步声!与窗外的混乱声不同,有人正在楼梯上走动,而且不止一个人!

该死!我得离开这里!

“亚历克谢,我知道你在楼上,快点出来,督察官让我们来接你上船,船快要开走了!”

“快他妈出来,你不想走我们还想走呢!”

“兄弟,奉命行事,别为难我们!”

楼上没有动静,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这时,楼上突然有了声响,亚历克谢缓缓地走到了楼梯口的位置,出现在了他们的目光中

他注视着来人:同样的深蓝制服、尖顶圆盔,但他们的枪并未挎在肩上,而是紧握手中。

视线交汇的刹那,亚历克谢警铃大作,猛地向侧扑闪——几乎同一时间,楼下三人毫不犹豫地举枪射击。

“呃...啊!”亚历克谢发出了一声惨叫,浓厚的火药味充斥着整个楼梯间,他踉跄起身,连滚带爬的跑回了督察官的房间,身后留下一串血迹

“愣着干啥?快他吗追!”

为首者见他中枪逃走,顾不上装弹,疾冲至房门前一脚踹开——迎接他的并非奄奄一息的亚历克谢,而是一颗呼啸的米尼弹。

砰!

子弹贯穿了他的胸腔,在墙壁上溅开一朵血花,他痛苦的呻吟着,大量的鲜血从口中涌出,很快就在痛苦中窒息而亡

“干他吗的!”

剩下两人刹住脚步,装填弹药后谨慎贴向门边。

“亚历克谢·彼得罗维奇!你他吗敢对我们开枪?督察官知道是不会放过你的!”

“我劝你老实一点,自己慢慢走出来,或许能让你死个痛快!”

他们在门外叫骂了五分钟,却无人敢踏入房间。僵持不是办法,船若开走,谁都活不成。

“这样吧,”其中一人提议,“我数三秒,三秒之后我们两一起冲进去。”

“好,听你的。”

“那我可开始了!三...”

两人握紧了手中的枪,眼睛死死地盯着门框

“二...”

咔哒...那是枪击被扳下的声音

“一...”

“上!”

他们同时冲出掩体,抬枪瞄准了屋内

“别动,放下武器!”

“该死的,人呢?人去哪了!”

当两人急忙来到窗户旁看到窗帘上的血迹时,他们知道,一切已经晚了,亚历克谢早已将窗帘挂到窗外,顺着墙外的水管爬走了

——————————

仓皇逃脱的亚历克谢情况糟糕。大腿被流弹击中,虽非要害,但鲜血汩汩涌出,迟迟未止

城外的的枪炮声愈发的接近,时不时还能听见舰炮的轰击声,敌人已经打进海港

失血带来的眩晕感阵阵袭来,剧痛却勉强支撑着他的意识。逃离时,亚历克谢将全部信件和照片塞进大衣。他不能就这么死,绝不让那个混账督察官得逞

找人销毁证据再派亲信杀死销毁证据的人,真是狠毒。直接派亲信毁掉证据不是更容易,还是说他连自己的亲信都不愿相信?

恍惚之间,一道细微声响穿透嘈杂人潮,传入他耳中

声音很轻很轻,就像是,婴儿的啼哭...

纵目四望,遍地皆是逃难者,混乱程度堪比国王诞辰祭典。即便真有婴儿被弃,他也无从找寻,更何况还有重任在身

他必须前往中心驿站,现在这个情况,走海路已经是死路一条,走内河就是自投罗网,只有陆路可走,而陆路得有马车,否则还没等走出城便会被敌人追上...

砰!

一颗高爆榴弹骤然在人群中炸开。汹涌的气浪将亚历克谢狠狠掼倒在地。霎时间尘土弥漫,碎石四溅,他只能护住头部,祈祷自己不致被碎砖砸死

尘埃稍散,视野所及尽是断肢残骸。有人疯狂奔逃,有人跪地哀哭,有人望着亲人尸体目光空洞,有人咒骂神明不公。

亚历克谢听不见,强烈的冲击让他的听觉短暂丧失,指尖触及脸颊,一片湿黏。耳边唯有持续的嗡鸣,以及那缕微弱却执着的婴儿哭声……

他看见了,那被炸弹掀翻的货架中,豁然藏着一个白色的襁褓

走上前去,用沾满鲜血的双手小心翼翼抱起婴儿,轻轻拨开襁褓,一双暗灰色的眼睛正盯着他,这个婴儿,怎么会有暗灰色的瞳孔?这种颜色,一般只出现在...死人的眼中,但这个婴儿还在朝他眨眼,明显不是死婴

“这是谁家的孩子!”

他朝人群嘶喊,果然无人回应

婴儿无疑是个累赘。亚历克谢自己已半身染血,步履维艰,再带上婴儿,逃出生天的希望更加渺茫

他想到了那个挡道的老妇人,这个世界,生命的消逝就在一瞬之间,不论对错。放任一个婴儿呆在这里,无异于宣判死刑

要像人一样思考问题,而不是遵循本能的动物

最终,他还是抱起婴儿,拖着麻木的伤腿,跟随人流,一瘸一拐走向中心车站。

——————————

“不准上车,平民和奴隶都给我滚远点,这是运送官员的马车!”

“平民都来这里集合,别到处撒野!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群野蛮人驿站效率才他吗这么低!”

“求求您了,您们行行好吧,把我的孙子先带出去吧...”

“我有钱!我可以出黄金买座位!让我先上!”

混乱中,几个年轻人趁着巡警不注意,扒在了已经开动的马车上

“给我开火!把他们打下来!”

几声枪响过后,年轻人纷纷从车上坠落。喧闹的人群霎时死寂。

“这样就对了吗,早那么吵吵干嘛!全都给我在这里集合!”

说完,巡警队长拔出左轮,朝人群中随意开了几枪,就像是对着空气一般,轻蔑的看着底下瑟瑟发抖的人群,

对于他来说,这些平民和死人没有区别

枪声震慑了人群,只余压抑的啜泣低声回荡

“尼基塔队长,有急事需要汇报!”不远处远处跑来一名士兵,神色焦急的喊道

“什么事?”

“是白桦港的主祭祀大人,他们的车队被堵在后面了,市长要求您立刻协调前面的车队,把位置都让出来,让永恒教的人先走。”

“我知道了。”

听闻事关国教,尼基塔不敢怠慢,他立刻召集人手,将原先还在排队的马车挪至一边,车上的贵族们都没什么意见,毕竟没有人想和这些神棍扯上关系

过了好一会,永恒教的车队才慢悠悠的驶来,他们的马车通体呈银白色,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刺眼,主祭祀所乘坐的马车上还载有一面巨大的铜镜。

车队行至尼基塔面前缓缓停下。车门开启,一位身披银袍、头戴圆形银质面罩的身影迈下车。面罩内部似乎还有遮挡,唯见漆黑空洞。两人默然对视。

这股莫名的视线看的尼基塔一阵心虚,他横起右臂,卖力地鞠躬,像是要把头埋进土里

主祭祀不再看他,而是环视起周围的人群,忽然,他像发现什么一般,抬手指向了人群中的一隅

没敢耽误半秒,尼基塔立刻发号施令

“全体听令,把祭祀手指的那个人找出来!”

十几名巡警立刻钻进人群,平静的人群又开始躁动起来,人们疯狂的远离着主祭祀指向的方向,惧怕成为教会的祭品

当人群散尽,留在原地的只有一个瘫倒在地昏迷的军人,鲜血浸染了他的大腿,而他的怀中还抱着一个婴儿

“那两个人,安置到最后的车厢中,随行的牧师会为他提供治疗。”祭祀的声音嘶哑且诡异,无法辨别男女老幼

“什...”尼基塔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军队一直与教会不和,军人甚至都无法享用最基本的圣餐与洗礼,他没想到祭祀居然愿意救助一个伤兵

“遵命,你们几个!还不快去把人抬过来!”

于是,男子与婴儿被安置于车队末节车厢。关门之前,教团的摄影师按下快门,记录下这“慈悲一幕”,留作传教之用。

“祭祀大人,婴儿的脖子上挂了件东西。”

“我看看。”

他抱起婴儿,端详起脖子上的挂件,那是一面银色的镜子,上面隐约的刻着几个字,虽然潦草,但却清晰可见

“这好像是她的名字。”

感受到婴儿暗灰色的眼眸正盯着自己,主祭祀没来由的一阵心悸

我刚刚,是在害怕一个小婴儿吗?

“呵呵...我会记住你的...”主祭祀自言自语着,镜面之间,他仿佛窥见了她的未来

炮火轰鸣,哀嚎遍野,车队缓缓驶离,最终消失于遥远的地平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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