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克谢，我不在的这几天，工厂就交给你了。”
“明白，韦德先生。”
“尤其要好好接待明天到访的瓦伦蒂亚帝国顾问。若是怠慢了，后果我们可承担不起。”
“放心吧，我都记着呢。”
火车站台上，名叫韦德的男人坐在车厢里，做完最后交代。汽笛长鸣，列车缓缓启动。
亚历克谢站在月台中央，向逐渐远去的列车挥手，直至它消失在地平线尽头，才转身离开。
自那场翡翠林地的“好戏”之后，他在锻钢厂中的地位可谓一路飙升。虽名义上仍是文书监察官，实际权力却大得惊人——不仅握有人事任免权，甚至一部分生产订单也需经他批准才能投产。
如今厂长因要事远行，将工厂管理权暂交亚历克谢之手，使他成了名副其实的副厂长。
短短两个月，几乎达到了普通人一生难以企及的高度。十四年前那个懵懂的青年，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亚历克谢先生，我们该动身了。”
秘书的提醒将他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鲁斯兰先生希望与您会面。但在此之前，需先回工厂视察新设备的运行情况。”
“知道了。”
“马车已在门口等候，请随我来。”
在秘书引领下，亚历克谢登上马车，驶向锻钢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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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嘈杂的装运区，亚历克谢步入热气蒸腾的生产车间。刚进门，一名满身大汗的工头立刻迎上前，正要行礼，却被亚历克谢抬手止住。
“客套就免了。”他从口袋取出一支卷烟，点燃后递给工人，“直接汇报新设备情况，越详细越好。”
工头接过卷烟，受宠若惊，听到问及新炉况，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
“谢谢先生！新炉子火力旺得很，出钢速度比旧炉快了一倍不止！”
“操作也更简单，以前全靠人力干的活，现在拉拉杆就能完成，再也不怕烫伤了！”
“运行期间出过故障吗？”
“没有，先生，顺利得不能再顺利！”
听完汇报，亚历克谢满意地点点头，将整盒卷烟塞进工头手中。
“给车间工人每人分一支，剩下的你留着。”
“谢谢先生！谢谢先生！”
底层工人平日只能嚼烟叶，得到整盒卷烟的工头如获至宝，感激得几乎要跪下磕头。
处理完新设备事宜，亚历克谢立刻赶往市政厅与鲁斯兰会面。即便争分夺秒，他还是迟到了约五分钟。推开办公室门时，鲁斯兰已端坐椅中。
见亚历克谢气喘吁吁，鲁斯兰大致猜到原因，挥手示意他入座。
“早知你今天这么忙，该把会面时间推晚些。”
“不必。对我这样的人来说，事务繁杂反倒踏实，闲下来反而无所适从。”
“哈哈哈……”
“先生因何发笑？”
“我说什么来着，”鲁斯兰微笑道，“比起初识时，你现在越来越有贵族风范了。”
“先生这是在夸奖我？”
“就当是吧。”说完，他抬起两根手指。亚历克谢下意识摸向口袋，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卷烟已全数给了工头。
“唉，让我猜猜，你又把烟散给厂里工人了？”鲁斯兰从他神情中已看出端倪。
“亚历克谢，若是从前的你，这样做无可厚非。”
“但如今，你需牢记：你是罗萨尼亚联邦的贵族，我等服务的是帝国与皇帝，而非这些无足轻重的角色。”
“尤其在此非常时期，更应避免与贱民过度接触。”
“东区的事，你应当知晓吧？”
一周前，白桦港东城区一家织布厂爆发暴动，亚历克谢有所耳闻。暴徒不仅占领了工厂周边建筑，甚至攻破了东区警卫队府。直至驻防军赶到，事态才得以平息。但因此次失守，大量枪支弹药流落民间。
“这几日来，白桦港大小枪击事件已逾百起，丧命的贵族已有五位。”
“这是一场针对我们的行动。你必须明白：即便你待这些贱民再友善，为爬上高位，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向你开枪。”
稍作停顿后，鲁斯兰从抽屉取出一支雪茄，置于桌面。
“亚历克谢，我欣赏你的胆识、为人与勤勉。若你视我为友，就听我一言。”
望着桌上那支雪茄，亚历克谢陷入沉默。
他想起那些浑身黝黑的工人、街头行乞的流浪儿、双手布满老茧的女工……同时，也想起翡翠林地悠扬的琴声、港区那栋舒适别墅、还有正在学院求学的索菲亚。
“你知道我为何爱上你吗？”
“因为我清楚，你是个真正善良的人。”
妻子的话语仿佛仍在耳畔。亚历克谢明白，此刻他必须做出抉择。
是可笑的同情与虚伪的善良，还是眼前的一切？答案显而易见。
对不起。
他缓缓伸手，接过了那支雪茄。
点燃雪茄的刹那，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因用力过猛，指甲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不显眼的血丝。
“我会注意的，鲁斯兰先生。”
“很好。我想现在，我们才真正称得上是朋友。”
见亚历克谢似乎解开心结，鲁斯兰由衷欣慰。
“好了，闲谈到此为止。说正事吧。”
“之前要求的订单，处理得如何？”
“已在加紧制作，预计这两天就能交付。”
亚历克秒切回工作状态，不敢有丝毫怠慢。鲁斯兰满意地点点头。
“察德里真是个不负责任的家伙，驻防军的刺刀锈了都不知更换。”
“不过也多亏这兵痞招了这么多兵，否则单凭我的私兵与警卫队，还真不好平息一周前的暴乱。”
“鲁斯兰先生，既已拿到驻防军调遣权，打算如何处置察德里？”
“你认为呢？”
“意外死于狱中，似乎是不错的选择。”亚历克谢未多思索，便说出心中最佳方案。
“不错，就依你所言。”
谈完察德里之事，两人又聊了些日常琐事。亚历克谢意外发现，他与鲁斯兰竟有不少共同话题。鲁斯兰的妻子怀孕已久，他向亚历克谢请教了许多育儿疑惑。
这一刻他才意识到，眼前这位高高在上的侯爵，也与他一样——是位父亲。
终于到了告辞之时。亚历克谢刚推开门，鲁斯兰却叫住了他。
“等等，亚历克谢！”
“还有何吩咐，鲁斯兰先生？”
“注意安全。”
“……我知道了，先生。”
离开市政厅，登上返回工厂的马车，亚历克谢心神不宁。城中的混乱局势，尤其是鲁斯兰所说的针对贵族的袭击，让他不禁担心起仍在学院学习的索菲亚。
一路颠簸中，他不断思索着如何确保自己和索菲亚的安全。
或许，让索菲亚暂时留宿学校，会是个稳妥的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