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为我和橙带上了特制的手铐,以此来保证我们不可能反抗。
一开始,天子和灵梦打算把我们拉到人里公审,不过幽幽子有更好的想法。
“算了,给八云蓝一点面子吧,绕羊肠小道把她押回八云邸就行了。你们看怎么样?”
茨木华扇叹了口气。但天子坚决反对:
“那可不行,这么重大的案子,肯定得要让人间之里的居民眼见为实。不然的话,光抓了又有什么用?要给他们一点心灵上的震撼。”
华扇不语,只是一味地瞪着灵梦。
“听我的,天女大小姐,我不想让人间之里的居民现在就知道这件事。我们管住了八云蓝的手和脚,但我们还不能管住她的嘴——要是贴上胶布之类的东西,显得我们像绑架犯一样。所以,直接押回去最好。八云蓝,你看怎么样?”
押送犯人的事情请教犯人,我还是头一次见。不过我没有反驳幽幽子的说法:
“你们爱怎么干怎么干,我不在意。不过我有个条件——我要去见紫大人。”
“什么?你想去妖怪之山的公墓吗?”
“是。”
“呵,葬礼的时候你又不是没见过。”
话是这么说,她们也没有拒绝。就这样,我和橙被一拽一踢地拉到了妖怪之山,给灵梦和天子累了个半死。如果没有华扇的说教督促的话,她们说不定都打算把我放了。
“他妈的,累死老娘了。早知道直接在妖怪之山抓了,多省事。”
“就先拉到公墓吧。”
到了埋葬紫大人的公墓,我翻了一块又一块墓碑,费尽心思找了半天“八云紫”三个字,愣是没有找到。
不对吧,她的遗嘱说的就是埋到公墓来着,而且是我亲自看着埋下去的。
就在我头脑风暴的时候,西行寺幽幽子不知怎的来了一句:
“哎呀,我好像想起来了,昨天人里又死了一个,也是说拉到这埋的,结果发现公墓满了。这下可把他们急的团团转。山上守墓的人听罢,大手一挥,说了句”八云紫给你们让”,然后就私自把紫的坟墓刨开,给她一股脑扔到了柳之运河,把那家人的尸体埋进去了。”
她说这话压根没考虑过我的感受。我瞬间气得火冒三丈,吼了一句:
“西行寺幽幽子,你个半死不活的混蛋!”
我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疯狂挣扎着双手,想要凭借蛮力打开手铐,向幽幽子扑了过去。结果自然是徒劳无功,我不仅没挣脱开,还白吃了灵梦和妖梦的一顿打。
接着,幽幽子表情冷漠,像个死人一样轻轻地说道:
“八云蓝,你最好还是乖乖听话。我让你来看她,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你们为什么要如此对待她?!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我的愤怒化作了不争气的泪水,瘫倒在地。橙甚至都跑过来,用哭腔安慰着我,用身上破烂不堪的衣服拭去我脸庞的液珠。
透过模糊的眼帘,我隐隐约约地看到,幽幽子的眼眶里也有泪水在打转。
她踱步走到我的身旁,眺望远方即将落幕的太阳。
“我给你讲个动人的故事吧。”
“很久很久以前,人间之里住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少女,她和另一个男孩是恋人关系。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对郎才女貌的恋人会结婚生子、白头偕老。不过人里的居民们很快发现,这个少女是人类不假,但——她可以操纵死亡;而男孩也被证实为妖怪。于是人类们把这对恋人赶出了人间之里。那时还是冬天,他们在幻想乡颠沛流离,忍受着饥寒交迫,好在有阎罗王的同情,他们被安置在了无人居住的白玉楼。若故事到此为止,也还算是个团圆包饺子的大结局。
不久后,幻想乡与月都的战争爆发了。幻想乡动员了几乎所有的妖怪,包括那个男孩。男孩向少女承诺,待他凯旋,此生永不分离。妖怪们的战事一开始很顺利,甚至都兵临月都城下,然而,他们的主力在静海被包围,即将被全歼。这支主力部队的最高长官为了她的孩子们,选择了向月都投降。但是月人并不打算放过这群俘虏,他们抓了两个强大的妖怪刑讯逼供,男孩就是其中之一。他宁死不屈,始终不肯透露其它战线上的情报,月人拿他毫无办法。然而,由于另一个妖怪的出卖,他没用了。很快,他被月都处决,永远地留在了月之都的领地上。
幻想乡最后战败了,月都释放了所有的妖怪俘虏。那个白玉楼的少女等啊等,等啊等,等到的只是男孩的遗物。她崩溃了,她自杀了,却又被同情她的西行妖复活。她几乎忘却了自己的过往,唯独与男孩的记忆留存了下来。少女向西行妖发誓,她一定要查出男孩死亡的真相。苦心人,天不负,一千年之后,她总算找到了复活死者的方法。她发动了春雪异变,短暂地复活了自己心爱的男孩,尽管由于博丽巫女的退治让他再度死亡。不过,她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男孩通过西行妖亲口告诉了她那个背叛者的名字。你知道那个背叛者,是谁吗?”
我现在的思绪一团乱麻,幽幽子的故事听得我云里雾里。
“不知道。”
“不,你应该知道。那个背叛者,叫——八云蓝。”
原来,这一切都是梦啊。
空气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幽幽子身后的妖梦和灵梦都用极度鄙夷的眼光蔑视着我,天子发出一声冷笑,而华扇和橙则是低下头来,为这个莎士比亚式的悲剧递上自己的叹息。
不知怎的,突然下起雨来了。雨点打湿了幽幽子的脸,让我分不清流淌在她脸上的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当然了,这不重要。
我依然没有放弃为自己辩解的机会,尽管我的声音是如此地有气无力:
“我当时被八意永琳注射了吐真剂——”
“那你怎么解释自己私自去找八意永琳这件事呢?”
她转过身来,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我的证词。事已至此,继续辩解已经没有意义了。
“若不是紫长久以来的保护,我早在春雪异变就违反符卡规则把你杀了。”
“那你现在就送我去见紫大人吧。”
“不。你已经付出自己应有的代价了。”
幽幽子露出一丝苦笑,我却依然没有听懂她的话语。
“什么代价?”
“死别。”
空气再度凝固了下去。幽幽子离开我的身旁,面向那轮落日,开口打破了这片宁静。
“趁现在没人,下山去柳河见她最后一面吧。”
傍晚已至,柳之运河的水面波光粼粼,向河里的鱼儿和人里的人们送上最后的一丝光芒。站在河岸的桥头上,放眼望去,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我和橙带着镣铐,为她递上最后的挽歌。
“若有泪,
能否也只是滋润这无名的山丘,
灵车停停走走,
让我再看看田埂头。
送别的民众啊就到这里吧,
请别再挽留,
日落日升,
还要忙碌第二天的劳作。
‘也许是,豆腐油和那几滴清酒,
我无法...我还想再握住您的手..
谢谢您的话又怎么说得够,
就让我目送你到最后最后...’
妖山觅,柳河辟,漫漫雨雪暗天地,
岁成史,月撰记,终见那妖雾落人里...
功过是非在稗田史简,
在白泽孤笔,
异变还会来几回,
合纵连横心不移。
孩子们漫步在那雾之湖的沙堤,
死别不过是一份幻想乡的见面礼。”
也许,回到她最引以为傲的遗产——她亲手缔造的柳之运河,才是她最想要的结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