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式任教之前,我与慧音讨论了很多关于教育方法的问题。慧音在教学上是个很严肃、古板的老师,她似乎很认同外界人类,尤其是东亚那些国家和地区搞的那一套教育方法。
“学习嘛,那肯定是老师教授,学生认真听,作业认真做,考试认真答啊!我看外界人类做的就不错,寺子屋也一直以来都是按照这种方式教学的。”
但我用自己的实践调查有力地反驳了她的观点:
“事实上这样的教育是失败的。根据我和紫大人在外界考察的经验,你说的这种主张具体表现在——老师讲课拖堂‘大满贯’,学生上课瞌睡听不见,作业堆积如山写不完,考试突然袭击偏怪难。我敢说,这根本教不出来真正优秀的学生。”
慧音脸上的表情先是感到不可思议,随后又变为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样。
“可是总有那种考试成绩很优异的好学生啊?你该怎么解释呢?”
我摇了摇头,看来这位寺子屋的老师对外界了解得太少了。
“好学生的成绩优异不代表他们真的能为自己的社会做出巨大的贡献。海量的作业和限时的考试,只能培养出来一堆做题家,却培养不出来真正的数学家和科学家——他们没有自己的主张和想法,也与社会生活严重脱节。你熟悉的文科更是如此,课本背得头头是道,脑子却是从不思考。更何况,教育从来不是只为了少数人,它要顾及到每一个为学业而辛苦奔波的孩子。”
不过慧音貌似依旧没有听进去我说的话,她与我争论了很久很久,面红耳赤,额头上的青筋也是一露再露,谁也没有驳倒对方。于是我们俩打了个赌:我用我的方法教,她用她的方法教,过些日子看看谁的课堂更受欢迎。
基于此,我在学生们的暑假最后数天准备了充分的教学工作,准备好了百十份讲义,一直到开学的第一天。
我跟随慧音跨入这对我陌生的寺子屋。寺子屋不算很大,最多也就有四五间教室,每间教室也就是四五十人的模样。这里的房屋
“同学们,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寺子屋来了个新老师,以后她就是你们的数学老师了。请容许我隆重介绍一下这位新来的大数学家——八云蓝小姐!”
慧音的话音刚落,这些十来岁的孩子们都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他们一边鼓掌欢迎,一边议论纷纷,毫不忌讳我能不能听到他们的话语。
“哇!是八云蓝大人诶,就是那位紫大人最亲密无间的式神!”
“对啊,紫大人离世后就是她继承的贤者之位,怎么跑这来教书了?”
“我记得她不久前不是刚因为身体原因辞职了吗?这么快就恢复身体了?”
对于这些疑问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不过此时的我面对这么多的学生略微羞涩,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他们的问题。
待慧音一走,我走上讲台,向大家再次作了一次自我介绍。随后,我向他们提出了一个令他们猝不及防的问题:
“先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觉得慧音老师讲课很无聊吗?”
原本吵闹的教室霎时间安静了下来。学生们都低着头,丝毫不敢直视我的脸庞。
“你们一定要如实回答,放心吧,孩子们,我会担保你们不会吃慧音老师的头槌的。”
讲台下迸发出一阵短促的笑声。有几个蠢蠢欲动的学生抬起头来,跃跃欲试。
“那个后排靠窗的学生,请你站起来回答我的问题。”
这学生左顾右盼、支支吾吾,一旁的同学们都在偷笑他的不幸。他忸怩了半天才点了点头,让我不禁感叹:人类真是情感复杂的动物。
我走下讲台,走到这名学生跟前。他依旧不敢抬起头来直视我的目光。
出乎他意料的是——我居然给了他一块又大又圆的巧克力糖!
他猛地抬起头来,脸上的红晕瞬间消失,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向我投来无法表述的疑问。我趁机向教室里的其余各位同学宣布:
“看见没有?他点头承认慧音老师讲得不好,所以他得到了自己应得的奖励——一块来自外界的巧克力糖——我记得八云紫大人也很喜欢吃这种糖。事实上,诚实的人不应该只得到这一块糖,诚实和信任是人类的无价之宝,然而我很穷,只有从外界偷回来的一些小零食。不过人类一直都说‘礼轻情意重’,我希望这些零食可以被你们用自己的诚信得到,而不是被你们面前的狐狸精消灭殆尽。”
这次的笑声更为持久,教室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待我走回讲台后,再次向整个教室重复一遍我的问题。
“所以,请诸位同学回答我的问题——慧音老师讲的很枯燥吗?认为很枯燥的请举手。”
“唰”地一下,全班同学一个不差地都举起来自己的手,有的还举双手赞成。
“好,很好。我今天刚好带了五十块糖,你们每人一个。既然你们觉得慧音老师上课枯燥无味,那么也就代表她的教学方法并不好。我认为我不需要一节课都在讲,你们自学手头上的讲义,我会组织你们有秩序地自由讨论,有不会的东西问我即可;至于考试的话你们不用担心,我不会把你们当发动异变的主犯一样对待。如果我在教你们的过程中你们有任何意见,欢迎你们提出批评。
你们要知道,我和慧音老师打了个赌——看看谁的课堂更受欢迎,我相信我的数学课一定比她的历史课更有意思。”
教室的空气再度凝固了下去。这一次,每一个同学都聚精会神地听完了我的讲述。随后他们开始按照我的方法开始学习,我也帮他们解答疑惑一直到下课。
当我宣布下课的一刹那,所有同学都用雷鸣般的掌声回答了我的课堂。
数天之后,我有一次走出寺子屋的教室,刚好遇见了在门外旁听了一整节课的慧音。原本我以为她会向我乖乖低头,红着脸向我道歉。没想到却等来这样的答案:
“蓝小姐,你的教学方法的确比我优越太多了。以后的数学课就全交给你了!你顺便也帮我管寺子屋吧,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全身心投入编纂史书的工作了。”
她倒是认为自己输了,但她大方地承认了我是对的,甚至还把我寺子屋“校长”的位子让给了我。
“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谢谢你,慧音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