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固得如同浇筑的水泥,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水珠顺着我樱白色的发梢滴落瓷砖,“啪嗒”一声轻响,在这死寂中如同惊雷炸裂。
魏武那句——“有点耳熟”——像根淬了冰的毒针,狠狠扎进我混乱的脑子。耳熟?什么意思?他认出我声音了?不可能!这他妈是少女音!甜得能齁死一窝蜜蜂的少女音!他云希大爷的声音是熬夜熬出来的沙哑烟嗓!八竿子打不着!
一股被冒犯的羞愤混合着“老子秘密要暴露”的巨大恐慌猛地冲上头顶。我死死裹紧那摇摇欲坠、全靠意志力撑着的浴巾,深吸一口气,准备用这该死的甜美声线吼出最具“云希”特色的咆哮——“耳熟你大……”
“爷”字还在舌尖打转。
一股极其突兀、极其尖锐的寒意,毫无预兆地从我光裸的背脊猛地窜了上来!
那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冷,更像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对某种纯粹恶意与污秽存在的本能预警!冰冷刺骨,带着浓烈的死亡气息,瞬间冻结了我所有的动作和话语!汗毛根根倒竖!
我的瞳孔不受控制地骤然收缩,视线越过僵在门口的魏武,死死钉在主卧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外!
窗外,原本璀璨如星河的城市夜景,不知何时被一片浓得化不开的、如同沥青般粘稠蠕动的黑暗所吞噬!那片黑暗在翻涌、在凝聚、在扭曲!像是有无数只无形的、充满恶意的巨手在揉捏着一团肮脏的泥沼!
就在我惊恐的注视下,那片蠕动的黑暗猛地向内凹陷,凸起!几根由纯粹阴影构成、边缘闪烁着金属般冷硬光泽的狰狞利爪,狠狠扒在了防弹玻璃上!紧接着,一个更加庞大、更加扭曲的轮廓从黑暗中“挤”了出来——那是一个勉强能称之为“头颅”的东西,没有五官,只有一张不断开合、裂开至耳根(如果它有的话)、布满獠牙的巨口!巨口无声地开合着,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混合着铁锈与腐肉的腥臭气息,如同实质般钻入鼻腔!
“影魇……” 一个冰冷而陌生的名词,如同本能般闪现在脑海深处,带着刻骨的恐惧。
时间被压缩到极致!
“趴下——!!!”
一声如同受伤雄狮般的暴吼,撕裂了凝固的空气!是魏武!
他的反应快得超越了人类极限!吼声炸响的同一瞬间,他那具充满爆发力的身体已如离弦之箭朝我猛扑过来!脸上所有的震惊茫然困惑,瞬间被淬炼到极致的冰冷杀意取代!眼中只剩下一个目标——把我这个裹着浴巾的“累赘”扑倒!
然而,他的动作,终究快不过影魇蓄势已久的扑杀!
“轰——咔啦啦——!!!”
足以抵御狙击枪子弹的顶级强化玻璃,在那阴影利爪的撕扯下,如同脆弱的薄冰般轰然爆碎!无数尖锐的碎片如同死亡的冰雹,裹挟着刺骨寒风和令人窒息的腥臭,狂暴席卷而入!
影魇那庞大扭曲的阴影身躯,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直扑浴室门口——我和魏武所在的位置!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我能清晰地看到魏武瞳孔中倒映出的、飞速放大的、布满獠牙的阴影巨口,以及他脸上瞬间闪过的决绝与一丝遗憾——他赶不上了!
完了!
死亡的阴影瞬间将我吞噬。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腥臭的吐息已经喷到脸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意识即将冻结的刹那!
“嗡——!”
我的左手手腕内侧,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滚烫!那灼热感从骨髓深处、从灵魂本源猛地爆发!如同沉寂亿万年的火山轰然苏醒!
紧接着——
“铮——!!!”
一道无法形容其绚烂的银蓝色光芒,如同超新星爆发,以我的手腕为中心,悍然炸裂!
银蓝色的光辉如同液态星河,瞬间充斥整个浴室,将那影魇扑杀带来的粘稠黑暗短暂逼退、净化!
在这片夺目的光辉核心,一只造型极致简约却又蕴含着无穷玄奥的手镯——恒梦始渊——凭空出现在我的左腕之上!流动的银蓝金属构成极其精美的镂空结构,线条繁复玄奥,如同宇宙的脉络。镂空中央,一条微缩的时光长河静静流淌,银蓝色的光点如同亘古星辰碎屑,在其中生灭,散发出永恒浩瀚的气息!
神器出现的瞬间,狂暴扑杀而至的影魇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庞大身躯猛地一滞!裂开的巨口发出无声的、让灵魂刺痛的嘶鸣,充满了惊惧!
但这仅仅是开始!
“主人主人——!!!!”
一个充满了无尽雀跃、仿佛憋了几万年终于能开口说话的清脆童音,带着无与伦比的兴奋感,在炸裂的光芒和我沸腾的脑海中响起!
一道小小的、由纯粹靛蓝色光焰构成的虚影,如同离弦之箭般从恒梦始渊核心的时光长河中猛地窜出!
那是一条……巴掌大小、神气活现、每一片鳞都闪烁着靛蓝色星辉的东方小龙虚影!它欢快无比地绕着我的手腕飞舞盘旋,拉出道道靛蓝光带!
“主人主人!我终于等到你了!!” 小龙星靛的声音清脆如玉珠落盘,狂喜依恋,“我在那个黑漆漆、冷冰冰的地方睡了好久好久!久到我都快忘记自己是谁啦!今天终于看到光了!就是主人你身上发出的光!好温暖好舒服的光!我一看到光我就拼尽全力冲出来找主人你啦!主人主人!我好想你呀!虽然我们第一次见面,但我就是知道是你!主人~”
它的语速快得像连珠炮,靛蓝光焰激动明灭。
我彻底懵了。大脑CPU在经历了“兄弟对峙”、“怪物突袭”、“神器认主”的多重超频打击后,彻底宣告过热宕机。只能傻傻看着手腕上的手镯和兴奋盘旋的靛蓝色小龙。
“喵~”
就在这热血沸腾(?)的认主现场,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带着浓浓慵懒和一丝被吵醒不满的、软糯猫叫声,慢悠悠地从恒梦始渊手镯的时光长河源头处响起。
一道更加柔和、如同初生月华的樱白色光芒,轻轻铺开。光芒中,一只同样巴掌大小、通体由樱白色光焰构成的优雅猫咪虚影,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从时光长河中优雅踱出。毛发如同上等樱花瓣堆砌,泛着珠光,一双紫水晶般剔透神秘的眼眸半眯着,带着俯瞰众生的慵懒高贵。它优雅地抬起前爪舔了舔。
“吵死了,笨龙。” 月绯的声音软糯慵懒,却带着天然的嫌弃和毒舌,紫水晶眼眸懒洋洋地瞥了一眼疯狂转圈的星靛,“几万年了还是这么毛毛躁躁,一点长进都没有。把主人吓坏了怎么办?” 它优雅地迈着猫步,轻盈落在我手腕上,恒梦始渊手镯旁边,樱白光焰带来安抚灵魂的冰凉触感。
“主人明明是我的~” 月绯抬起小脑袋,紫水晶眼眸“深情”凝视我(更像评估新猫抓板),声音带着理所当然的占有欲,“我可是比这只就知道瞎嚷嚷的笨龙,更早、更久远地陪伴着主人的意志呢~喵~”
“胡说八道!星靛才是第一个冲出来保护主人的!” 靛蓝色小龙立刻停止盘旋,飞到月绯面前,气鼓鼓地用光焰尾巴指着对方,“主人有危险!是我第一时间响应!你这懒猫就知道睡觉!还好意思说!”
“喵~莽夫之勇。” 月绯优雅甩尾,眼皮都懒得抬,“真正重要的守护,在于润物无声的陪伴和关键时刻的指引。像你这样咋咋呼呼,除了暴露目标还能干什么?主人,您说对吧?” 它转向我,声音甜腻,紫眸眨动。
“你!你才是暴露目标!刚才那影魇就是被你慢悠悠的动作吸引来的!” 星靛气得在空中打转。
“呵,低等暗影生物,也配被本喵吸引?不过是嗅到了主人初醒时散逸的纯净时光气息罢了。说到底,还是你这笨龙闹腾的动静太大。” 月绯慢悠悠反驳,字字诛心。
“你……!”
“够了!!!”
一声混合着极致恐惧、崩溃和忍无可忍的少女尖啸,终于从我喉咙里爆发,强行打断了两个器灵旁若无人的争宠现场!
星靛和月绯同时一僵,齐刷刷看向我。
我也顾不上手腕上这俩活宝了!因为就在它们吵吵嚷嚷的这几秒钟,那头被恒梦始渊光芒逼退的影魇,已经从惊惧中回神!它感受到了神器初醒、主人孱弱!那无声的嘶鸣陡然拔高,充满贪婪暴虐!粘稠的阴影身躯猛地膨胀,裂开的巨口张到极限,如同通往深渊的黑洞,带着更猛烈的腥风,再次朝着我和挡在我身前的魏武猛扑而来!速度更快!杀意更浓!
“主人!危险!” 星靛靛蓝虚影光芒大盛,声音急切!
“喵!真是麻烦!” 月绯紫水晶猫眼瞬间锐利!
一股强烈的、源自血脉深处的冲动,伴随着手腕上恒梦始渊传来的滚烫灼热感,猛地冲入四肢百骸!那是求生的渴望,对力量的呼唤!面对遮天蔽日扑来的阴影巨口,大脑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
攻击!撕碎它!保护自己!
“恒梦始渊——!”
我用尽全身力气,对着手腕发出无声的、源自灵魂的呐喊!
“嗡——锵——!!!”
回应我的,是神器激昂的铮鸣!
手腕上,流淌着时光长河的银蓝手镯瞬间解体!无数繁复玄奥的镂空花纹如同活物般飞速流转、重组、延伸!澎湃的银蓝色光流如同决堤星河,汹涌而出!
光芒敛去!
一杆双头长枪,已被我紧握手中!
枪身主体是流动的银蓝色时光星屑,约一丈长短,握在手中却重量适中,仿佛天生属于我。线条流畅充满力量,铭刻奇异花纹如同宇宙真理。枪尖由高度凝聚、不断生灭的时光星屑构成,散发切割空间的锋锐与冻结万物的寒意!枪尖与枪杆连接处,各镶嵌一颗宝石——左枪镶嵌旋转靛蓝星辰核心(星靛居所);右枪镶嵌凝固樱白弯月宝石(月绯居所)。
双枪在手,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能掌控时光长河的浩瀚力量感,伴随着冰冷的锋芒,瞬间充斥全身!之前的恐惧被短暂压制,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自本能的、冰冷的战斗意志!
社死时刻开始!
双手握住双枪的瞬间,那该死的浴巾就因为手臂的抬起动作猛地向下滑落了一寸!胸口的束缚感陡然一松!我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用左手肘死死夹住浴巾上缘,右臂则因为握枪动作无法帮忙,只能拼命挺胸收腹试图固定——这个姿势让我像个滑稽的、试图表演胸口碎大石却忘了石头的杂技演员!更要命的是,身体因为紧张和用力而微微颤抖,那浴巾更是岌岌可危,感觉随时会彻底罢工!救命!老子(老娘?)不想裸奔打怪啊!
“主人!左边交给我!” 星靛兴奋的声音直接从左手枪的星辰核心传来,靛蓝光焰顺着枪身蔓延,整杆左手枪被跃动星辉包裹,散发狂暴穿刺之力!光焰的跃动映照着我因浴巾危机而惊恐扭曲(自以为霸气)的少女脸庞。
“喵,右边的杂鱼,勉为其难清理一下好了。” 月绯慵懒的声音从右手枪弯月宝石传出,樱白月华流淌过枪身,枪尖时光星屑变得如同寒月般冰冷凝练,带着寂灭气息。它似乎还瞥了一眼我狼狈夹浴巾的姿势,紫水晶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
影魇的巨口已然近在咫尺!腥臭的气息几乎要将我淹没!浴巾边缘甚至被那腥风带得微微飘起!
“死——!!!”
求生的本能彻底压倒了羞耻心!我用那甜美得能唱圣歌的少女嗓音,发出了属于“云希”的、充满戾气和恐惧的怒吼!身体被无形力量牵引,双手舞动!
“嗤啦——!!!”
左手靛蓝星辉之枪,如同撕裂夜幕的流星,带着一往无前的穿刺意志,精准无比地捅进了影魇那张开的阴影巨口深处!靛蓝星辉在它体内轰然爆发!如同无数细小星辰炸裂!带来剧烈的痛苦抽搐!
动作幅度太大!浴巾又往下滑了半寸!胸口凉飕飕的感觉让我头皮发麻!我只能一边捅怪物,一边拼命夹紧手臂,动作变形得像个刚学用筷子的外国人!
几乎在同一瞬间!
“嗡——!”
右手樱白月华之枪,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如同冰冷的月光长鞭,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狠狠抽在影魇扒在窗框上的前肢关节处!高度凝聚的时光星屑如同最锋利冰刃,瞬间将其“冻结”、切割!
“噗嗤——!”
粘稠如石油般的黑色液体从断口处和口中狂喷而出!有几滴甚至溅到了我光裸的小臂上,冰冷粘腻,恶心得我差点把隔夜饭(虽然已经排干净了)吐出来!
“吼——!!!”
影魇发出凄厉到极点的、作用于灵魂的无声尖啸!庞大身躯猛地向后收缩溃散!被星靛穿刺和月绯切割的地方,如同被点燃的纸片,边缘迅速化作飞灰湮灭!剩下的部分如同受惊毒蛇,猛地缩回窗外浓稠黑暗,几个翻涌消失不见,只留下满地狼藉的玻璃碎片、粘稠恶臭的黑液,以及窗外被搅乱的阴影。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再次降临。
只有我因为剧烈运动和高度紧张而显得格外急促的喘息声,以及双枪枪尖上残留的银蓝、靛蓝、樱白三色光屑在空气中缓缓飘散、湮灭的微光。浴巾……感谢老天,终于没掉下来,但感觉也只剩最后一丝倔强在维持着它最后的尊严。
我双手紧握着恒梦始渊双枪,枪尖斜指地面,心脏狂跳如擂鼓,手臂因用力过度和刚才的“浴巾保卫战”而剧烈颤抖。樱白色的长发有几缕被汗水浸透,凌乱地黏在额角、脸颊,甚至有几丝粘在了嘴角,让我不得不分神去吹开。空灵澄澈的蓝色眼眸中,惊魂未定尚未散去,却又被一种初次掌握力量、劫后余生的奇异冰冷感所占据,但这冰冷下,是火山喷发般的社死岩浆在翻滚——被兄弟全程围观自己裹着快掉的浴巾、手忙脚乱、姿势滑稽地打怪!这比被怪物吃了还难受!
我缓缓地、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凛冽(和欲哭无泪的羞愤),抬起头。
目光,越过地上那滩影魇留下的污秽,落在了门口。
魏武依旧保持着那个扑救的姿势,半跪在地上。他的一条手臂被飞溅的玻璃碎片划开了几道口子,渗着血珠,但他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照灯,死死地钉在我的身上——钉在我手中那两杆散发着非人气息的奇异双枪上;钉在我因战斗和浴巾危机而剧烈起伏、若隐若现的胸口上(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扫过那里!杀了我吧!);钉在我汗湿凌乱的樱白色长发下,那双闪烁着冰冷蓝光却又难掩一丝慌乱的眼眸上;最后,落在我因为用力(和憋屈)而微微抿起的、形状美好的粉色唇瓣上。
他的喉结,极其艰难地、缓缓地上下滚动了一下。脸上那混合着震撼、茫然、世界观持续崩塌的表情,最终定格在一种极其复杂的、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之人的神情上。那眼神里,似乎还有一丝……探究?对什么探究?对枪?还是对……我?!啊啊啊!
时间仿佛又凝固了几秒。
终于,魏武的嘴唇动了动,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被雷劈过八百遍后的麻木,以及一丝连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的、古怪的干涩,在弥漫着腥臭、玻璃碎屑、神力残留气息以及……某种若有若无的、如同雨后初荷般清新淡雅的奇异幽香(新手礼包净化后的副作用?)的破碎浴室里,幽幽地响起:
“兄弟……”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我手中那两杆正在缓缓收敛光芒、变回银蓝手镯形态的恒梦始渊,又落回我的脸上,眼神复杂得如同在解一道宇宙终极谜题。
“……你刚才那枪法……”
他似乎在努力寻找着合适的形容词,最终,像是放弃了思考,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带着巨大冲击后遗症的语气,吐出了那句足以让我当场螺旋升天、社会性死亡一万次的话:
“……真他娘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空气中那缕奇异的幽香也吸进去。
“……好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