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层公寓的咸鱼浓度,已经逼近危险阈值,濒临物理塌陷。
巨大的投影幕布上,播放着不知第几集的日常番,主角团在樱花树下进行着毫无营养的茶话会,岁月静好得能溺死人。空气里薯片的咸腻混合着草莓的甜腻,形成一种令人思维停滞、四肢退化的甜咸结界。我像一块被烤炉彻底征服、连翻身欲望都已湮灭的吐司,深陷在懒人沙发的温柔沼泽里,每一寸骨骼都在发出“永久锚定”的信号。樱白长发如同流淌的月光瀑布,铺满了沙发靠背,几缕发丝垂落,随着我沉重而均匀的呼吸微弱起伏。
星靛的靛蓝虚影已经无聊到在给绿萝叶子进行“光合作用增强实验”,光焰小心翼翼地模拟着阳光频率。月绯则如同守护雕像般盘踞在沙发顶端制高点,紫水晶眼眸完全闭合,尾巴尖儿悬停在空中,进入了深度节能模式——或者说,彻底睡死过去。
真正的咸鱼,连意识波动都是待机状态。
我麻木地(或者说,带着殉道般的满足)从薯片袋的废墟中摸出最后一片残骸,“咔嚓”一声,完成了今日份的咸鱼能量补给。指尖无意识地捻着那点盐粒,仿佛在品味人生的虚无。日子就该这样!天塌下来?反正公寓层高够……
然而,咸鱼的安逸,如同肥皂泡,注定要被戳破。
就在我眼皮彻底合拢,准备滑入无梦的混沌深渊时——
“嗡!”
一股熟悉的、带着慵懒空灵却又如同冰锥般尖锐的意念波动,如同精准制导的深水炸弹,直接在我意识海核心引爆!
“呵~可爱的‘我’~” 梦云汐那如同冰镇薄荷撞碎水晶的清亮声音响起,瞬间将我所有的睡意蒸发殆尽,“躺得……骨头都酥了吧?”
我:“……” 祖宗!您是我睡眠监测仪成精吗?!
“这具由我耗费心血优化、承载着时空龙血与恒梦始渊的完美容器,”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浮夸的痛心疾首,“难道就是为了让你把它当作培养皿,专门用来培育脂肪菌落和惰性孢子的吗?”
脂肪菌落?!惰性孢子?!我下意识地隔着家居服捏了捏自己的腰侧。触感依旧紧致软弹……但老祖宗的话像淬毒的针,精准地扎进了咸鱼安逸的脂肪层。
“看看这如月光凝脂的皮肤~” 梦云汐的声音如同最蛊惑人心的奢侈品导购,在我脑中投射出高清画面,“这蕴含着龙血伟力的柔韧筋骨~这潜力无限的裁决之躯~” 她的语调陡然急转直下,变得如同手持戒尺的教导主任,“美少女的身体,不运动,再加上如此高强度的静态发酵……”
意识画面:一个Q版的、穿着家居服的云汐如同液体般瘫在沙发上,周围是堆积如山的薯片可乐包装袋。然后,画面如同被按了百倍速快进!那个Q版云汐如同被注水的面团,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圆润鼓起,腰腹层层堆叠,四肢变得丰腴……最后,彻底膨胀成一个瘫在沙发上的、眼神呆滞的、巨大号白胖年糕!旁边打着一个滴着血(能量饮料?)的标签:【顽固脂肪堆积警告!腰腹大腿重灾区!】!
“可是会长顽固肉肉的哦~” 梦云汐的声音带着恶魔低语般的凉意和不容置疑的威胁,“而且,是那种根深蒂固、极难驱逐、专门盘踞在核心区域的顽固分子哦~”
我:“!!!” 如同被高压电击中,瞬间从沙发里弹射坐起!动作之迅猛,直接把腿上的星靛抛出一个优雅的抛物线!
顽固肉肉?!腰腹大腿?!核心重灾区?!
镜子里那张依旧空灵精致的脸,此刻仿佛已经蒙上了一层油腻的脂肪阴影!能量守恒!这该死的宇宙法则它不会放过任何一条试图躺赢的咸鱼!
“喵,适度运动确为维持形体优雅、促进力量掌控之良方。”月绯适时补刀,紫水晶眼眸缓缓睁开,闪烁着“终于等到这一天”的光芒。
“运动?夜跑?”我本能地抗拒,声音带着咸鱼的哀鸣,“外面……有影魇!有赵凯!有……未知的危险!”
“影魇偏好阴暗负能,正午阳光与人气鼎沸之地非其所好。至于那些烦人的‘蝼蚁’……”梦云汐的声音带着一丝碾碎尘埃般的不屑,“正好,给你练手。记住《生存指南》精髓——‘优雅隐匿’非是龟缩,而是让你学会在必要时,优雅从容地……让对方滚出视线。力量控制亦是如此,纸上谈兵,永无寸进。”
练手?用混混练手?我嘴角抽搐得像接触不良的马达。但“顽固脂肪”与“力量失控”两座大山轰然压下,带着万吨级的威慑力。
挣扎片刻。
咸鱼的终极惰性 VS 对脂肪地狱的恐惧 + 对拆家(或杀人)能力的担忧。
后者……以微弱的、充满悲情的优势胜出。
“行……行吧!”我认命般地站起来,如同即将奔赴刑场的烈士,每一步都踏着咸鱼的尊严,“跑!我跑!”
……
夜幕低垂,城市换上了流光溢彩的晚妆。
小区附近的沿江公园,路灯昏黄,树影摇曳,江水在夜色下低语。微凉的夜风裹挟着水汽与草木清香。
我站在公园入口的光影交界处,像个第一次执行高危渗透任务的新兵,浑身紧绷,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回家躺平”。
身上不再是灾难级的荧光粉,也不是咸鱼专属的家居服。而是一套……老魏临走前塞给我的(店员审美再次上线)、尺码贴合的专业运动装备——吸湿排汗的黑色运动背心,外罩一件宽松透气的灰色速干运动外套,拉链拉到锁骨下方。下身是同色系的运动紧身裤,无可避免地勾勒出……那该死的、流畅得如同艺术品的腿部线条!脚蹬舒适的白色运动鞋。樱白色长发被月绯用一根黑色运动发带束成利落的高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颗基本平复、只剩淡粉色小点的“熬夜勋章”。
清爽,利落,活力四射——如果忽略主人脸上那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表情。
“主人主人!加油!星靛给你星光加速!跑得像风一样!”星靛的靛蓝虚影缩成米粒大小,藏在外套拉链头内侧,兴奋地传递意念。
“喵,呼吸节奏:三步一吸,三步一呼。步伐稳定,目光平视前方,杂念如尘埃,拂去即可。”月绯的声音冷静如精密导航仪,“‘优雅隐匿’维持最低功率待机,能量消耗可忽略。如遇侵扰,瞬时可启动。”
我深吸一口微凉的夜风,努力屏蔽掉周围那些如同探照灯般扫射过来的目光(即使有外套遮掩,这身型和气质在夜色中依旧如同自带聚光灯),僵硬地模仿着旁边一个跑步大爷的动作(扩胸?大概算吧),心一横,牙一咬,迈开步子,汇入了公园步道上稀疏的夜跑人流。
初始几步,肢体僵硬如提线木偶,步伐混乱,呼吸急促。几十米后,已微微气喘。更要命的是,那该死的“香香软软”体质如同强力磁石!即使在昏暗光影下,即使我努力低头做鸵鸟,那些目光——好奇的、欣赏的、探究的……还有那种黏腻的、如同冰冷蛞蝓爬过皮肤的、令人脊背发麻的视线——依旧如影随形。
一个慢跑经过的中年男人,目光如同黏胶般在我脸上滞留数秒,嘴角噙着油腻的笑意。我头皮瞬间炸开,指尖几乎要扣进掌心,下意识就想启动“隐匿”逃遁。
“主人,凝神。”月绯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目标无实质威胁,仅为低劣的视觉攫取。漠视,碾碎其存在价值。”
漠视……碾碎……我强迫自己目视前方,只锁定脚下被路灯切割的光斑路面,努力调整呼吸。渐渐地,身体似乎找回了一点肌肉记忆。步伐变得稍显轻快,呼吸也勉强跟上了节奏。夜风拂过微汗的脸颊,吹动高马尾的发梢,带来一丝畅快的凉意。身体深处,那属于时空之龙血脉的、沉寂的活力,似乎被这持续的运动微微唤醒,如同涓涓细流,在四肢百骸中流淌,带来一种奇异的、轻盈的舒适感。
好像……也没那么可怕?甚至……有点畅快?
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我开始尝试享受夜风与心跳的合奏。速度不快,但节奏渐稳。
“喵,节奏尚可。维持。”月绯罕见地给予了技术性肯定。
“主人太棒啦!”星靛小声雀跃。
心情略微上扬一丝。我甚至有余暇瞥一眼江对岸的霓虹,或是树影下模糊的情侣轮廓……
然而,咸鱼的厄运,总在曙光初现时降临。
跑过一段相对僻静、灯光昏暗的临江弯道,前方树影深处,传来刺耳的嬉笑和口哨声。
三个穿着廉价花哨T恤、头发染得如同调色盘打翻、嘴里歪叼着香烟的年轻混混,正吊儿郎当地倚着江边栏杆,目光如同肮脏的探照灯,肆无忌惮地扫视着步道上的女性跑者。为首的黄毛一眼瞥见我跑近,眼睛瞬间迸发出饿狼般的绿光,吹出一声极其下流刺耳的口哨!
“卧槽!快看!绝了!”黄毛用手肘猛捅同伴,声音在寂静夜色里如同砂纸摩擦。
“妈的!这腿!这脸!极品中的极品!”旁边的红毛怪叫着附和。
“美女!一个人跑多没劲啊!过来陪哥几个乐呵乐呵!”黄毛直接跨步上前,大喇喇地拦在我正前方的步道上,脸上堆砌着令人作呕的淫笑,双臂张开,做出拦路的姿势。另外两人也嘿嘿笑着围拢上来,形成令人窒息的半包围圈。劣质烟草、汗臭和隔夜酒精的混合恶臭扑面而来!
心脏如同被巨手攥紧!全身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降至冰点!冰冷的恐惧混合着火山喷发般的暴怒直冲天灵盖!赵凯那油腻的嘴脸与眼前这几张扭曲的面孔瞬间重叠!
又是这种蛆虫般的目光!又是这种令人作呕的侵扰!
“滚开!”我几乎是咆哮着吼出,甜腻的嗓音因极致的愤怒和厌恶而撕裂变调。脚步猛地钉在原地,身体瞬间绷紧如拉满的弓弦,本能地后退半步,右手已闪电般按在了运动外套的拉链上(星靛的藏身处),左手下意识地虚握,仿佛要召唤什么。
“启动优……”月绯冷静的指令在脑中响起。
但我的身体反应更快!或者说,是灵魂深处那被亵渎、被侵犯的暴怒本能,彻底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在黄毛那只沾满烟灰油垢的脏手即将触碰到我胳膊的瞬间!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彻骨的、仿佛来自宇宙洪荒的恐怖威压,混合着被触犯逆鳞的滔天怒焰,如同沉寂亿万年的星核骤然爆发!以我为中心,毫无保留地、狂暴地轰然炸开!
这一次,远非公司里那次克制的警告!这是源自时空之龙血脉深处、被彻底激怒的、一丝泄露的、真正属于高等存在的咆哮!对于近在咫尺、毫无防备的凡俗蝼蚁而言,无异于直面宇宙级的恐怖深渊!
“呃——嗬!!!”
黄毛伸出的手如同被无形的绝对零度冻结在半空!脸上**的笑容瞬间被极致的、扭曲的恐惧撕碎!他双眼暴突,眼球几乎要挣脱眼眶,喉咙里发出短促的、如同被捏碎气管的窒息声!身体如同被无形的万吨巨锤正面轰中,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抽搐,踉跄着向后猛撞!
“砰——哐当!!!”
一声令人牙酸的巨响!黄毛的身体如同破麻袋般狠狠砸在江边的金属栏杆上!那坚固的合金栏杆竟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以撞击点为中心,向内凹陷出一个明显的、碗口大小的坑洞!黄毛顺着栏杆滑坐在地,如同离水的鱼般大口抽搐喘息,眼神涣散失焦,裤裆处迅速洇开一片深色水渍!
另外两个混混如同被无形的冲击波扫中!红毛发出杀猪般的惨嚎,手里的烟蒂烫到手都浑然不觉,如同见了地狱修罗般连滚带爬地后退,脸色惨白如死尸!第三个混混更是直接双膝一软,“扑通”跪倒在地,对着我疯狂磕头,嘴里语无伦次地念叨着“饶命…饶命…”,裤管下同样湿了一片!
那股毁天灭地的龙威来得狂暴,去得也突兀。但造成的效果是灾难性的、烙印般的。
黄毛瘫在变形的栏杆下,只剩下无意识的抽搐和嗬嗬的抽气声。另外两人如同被抽走了魂魄,惊骇欲绝地看着我,如同在看行走在人间的灭世魔神。
世界死寂。唯有江水拍岸的呜咽,和黄毛破风箱般的喘息。
“怪……怪物……妖魔……” 红毛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看向我的眼神只剩下纯粹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
“滚!” 这一次,我的声音不再撕裂,而是低沉、冰冷、如同万载玄冰摩擦,带着一种凌驾于众生之上的、漠视生命的裁决意志。伴随着这个字,手腕上的恒梦始渊手镯,那流淌的时光长河仿佛受到召唤,骤然亮起一瞬深邃的银蓝光晕,如同宇宙之眼的开阖!
三个混混如同听到了末日审判中的赦免,爆发出求生的最后力气,连滚带爬,涕泪横流,手脚并用地朝着黑暗深处亡命奔逃!黄毛被同伴拖拽着,留下一路腥臊的水痕和含糊的哀鸣。
原地只剩下我,江边夜风的呜咽,以及那被撞得向内凹陷、金属扭曲的栏杆,在昏黄路灯下投下狰狞的阴影。
我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如同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爆发的狂怒与龙威抽离后的短暂虚弱感交织,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夜风吹过汗湿的后背,带来刺骨的冰凉。
“主人!你怎么样?!”星靛焦急的声音带着哭腔,靛蓝光焰在拉链下急促闪烁。
“喵……力量控制……彻底失控。”月绯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后怕,“龙威对凡人灵魂的冲击近乎湮灭性。若非最后关头血脉本能收敛,恐已造成不可逆的脑死亡或精神崩溃。而且……” 它的意念沉重地落在那凹陷变形的栏杆上,“纯粹的物理力量溢出已造成实质破坏。失控,太危险了。”
我看着那触目惊心的凹陷,又看看自己依旧微微颤抖、却连一丝红痕都没有的纤细手掌。刚才……那股足以扭曲金属、碾碎灵魂的力量……是从这具身体里爆发出来的?
一股灭顶的后怕和巨大的茫然如同冰水浇头。我……我差点杀了他们?或者……把他们变成白痴?
“老祖宗……” 我在意识里喃喃,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无助,“我……我控制不住……它……”
“感受到了。”梦云汐的声音响起,没有了往日的戏谑,带着一种穿透时空的严肃和……一丝了然?“愤怒是点燃龙血的引信。力量需要宣泄的渠道,更需要绝对掌控的缰绳。这次是警告,下次……或许就是彻底的毁灭。你需要的不只是夜跑,是真正驯服体内那头凶兽的训练。”
驯服?如何驯服?
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淹没了运动带来的那点微末畅快。我站在昏黄孤寂的路灯下,夜风吹拂着汗湿冰冷的鬓角,远处城市的璀璨灯火此刻显得如此冰冷遥远。体内那股沉睡的力量,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恐怖地展露了它的冰山一角。这具看似“香香软软”的皮囊之下,盘踞着足以撕裂现实的洪荒巨兽。
目光落在那扭曲凹陷的栏杆上,一股强烈的懊恼和“善后”的本能涌起。不能留下痕迹!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伸出手指,带着一丝残留的悸动和全神贯注的意念,轻轻点在那冰冷的、向内凹陷的金属表面。手腕上的恒梦始渊手镯仿佛感应到主人的意志,银蓝色的光晕极其微弱、却无比精准地流淌而出,覆盖在凹陷处。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没有炫目的光芒。
只见那碗口大小的凹陷,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从内部缓缓顶起,扭曲的金属纤维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如同时间在倒流。短短几秒钟,那触目惊心的凹陷便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恢复了平整光滑!只有栏杆上残留的一丝微不可察的冰冷余韵,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修复完成。 如同抹去一个不该存在的错误。
但这“修复”并未带来丝毫轻松。看着恢复如初的栏杆,心中只有更深的沉重。
夜跑?麻烦?
不,这是潘多拉魔盒掀开的一角。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和那深入骨髓的疲惫,最后看了一眼那光滑如初、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栏杆,转身,朝着公寓的方向,慢慢地跑了回去。每一步,都如同踏在无形的泥沼之中,沉重无比。路灯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