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被浓稠的乌云吞噬了大半，只吝啬地洒下几缕惨白的光，勉强勾勒出江边步道蜿蜒的轮廓。夜风带着水腥气，比平时更凉，也更……黏腻。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仿佛连虫鸣都被扼住了喉咙。
云汐甩了甩扎成高马尾的樱白色长发，脚下步伐保持着夜跑特有的节奏感。多日的“魔鬼特训”终究在她身上刻下了痕迹——动作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协调，呼吸绵长而稳定。健康作息和月华滋养沉淀出的气韵，让她即使在昏暗夜色下，也像一块温润的莹玉。星靛化作的靛蓝色光点如同活泼的萤火虫，在她肩头雀跃飞舞；月绯则优雅地蹲在她头顶，紫水晶般的眼眸在夜色中闪烁着幽微的光，尾巴尖儿警惕地轻点着她的发旋。
“呼……”云汐吐出一口白气，感受着体内那股沉睡的巨兽——那被老祖宗称为“小暴龙”的龙威，在规律的月华流转下，似乎也安静温顺了许多。她甚至有点小得意地想着，要是再遇上黄毛混混，至少不会一紧张就把栏杆捏变形了吧？
就在这念头刚起的瞬间——
“嘶……嘎……”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生锈铁片摩擦着骨骼的异响，毫无征兆地从步道旁浓密的绿化带深处传来。那声音尖锐地刮擦着耳膜，带着一种纯粹的、冰冷的恶意，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扎进云汐的意识！
“！”云汐的脚步猛地顿住！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骤然停跳了一拍！多日特训对能量感知的提升在此刻发挥了作用，那恶意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墨汁，瞬间污染了她精神感知的“水域”！
不是人！绝对不是人！那恶意里混杂着腐朽、贪婪和某种非人的饥饿感！
“星靛！月绯！”云汐在意识里低喝，全身肌肉瞬间绷紧，摆出一个从老祖宗灌输的《生存指南》里学来的、极其别扭的防御姿势——双手交叉护在胸前，右腿微微后撤，重心不稳地晃了晃，与其说是防御，不如说是准备随时向后摔倒。
“嗡！”星靛的光焰瞬间暴涨，如同炸毛的蓝色小兽，悬浮在云汐身前，散发出警惕的净化波动。
“喵！”月绯全身毛发炸起，从她头顶轻盈跃下，落在她脚边，紫眸死死锁定声源方向，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慑性呼噜。
“唰啦啦——！”
黑影破开浓密的灌木丛！那东西……勉强还能看出人形，但全身覆盖着一层黏腻、不断蠕动的沥青般的物质，散发着浓烈的腐臭。它的四肢扭曲拉长，如同节肢动物，末端是闪烁着金属寒光的锐爪。本该是头颅的位置，只有一团不断翻滚、凝聚又散开的污浊黑气，两点猩红的光芒在其中若隐若现，死死盯住了云汐！
“呜哇！什么鬼东西！”云汐头皮发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之前的“小得意”被碾得粉碎！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上四肢，让她那别扭的防御姿势更加僵硬。
“主人！污秽聚合体！物理攻击效果有限！用净化之力！”星靛急促地提醒。
净化之力？对了！『净尘之舞』！那个能把抹布烧穿的清洁咒！
几乎是本能，云汐抬起微微颤抖的右手，指向那冲来的怪物。脑海里瞬间调出『净尘之舞』的复杂模型——跳跃的靛蓝光点，流动的樱白光带！
“锁定……锁定污秽分子！”她集中全部精神，试图锁定那怪物身上最污秽的核心——那团翻滚的黑气！
“引导星源粒子！一点点！”她尖叫着呼唤星靛。
一点微弱的靛蓝光点融入指尖。
“构建轨迹！引导震荡！”她脑子里拼命想着那个“圆圈”，试图让靛蓝光点沿着它运动……
然而，怪物已近在咫尺！那扑面而来的腥风和致命的压迫感，瞬间冲垮了她本就摇摇欲坠的精神集中力！
“噗嗤！”
指尖的靛蓝光点再次失控！如同脱膛的子弹，猛地射向怪物的……肩膀？不！是擦着那团黑气射偏了！
“嗤啦！”
一声闷响！怪物肩膀处那蠕动的沥青状物质被灼烧出一个小坑，冒出一缕恶臭的黑烟。但这点伤害，对它庞大的身躯和翻滚的核心来说，如同挠痒痒！
“吼——！”
怪物被彻底激怒！黑气翻滚咆哮，猩红光芒暴涨！它猛地挥起一只扭曲的利爪，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朝着云汐当头抓下！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太快了！躲不开！
云汐瞳孔骤缩！大脑一片空白！训练时面对静止靶子的那点“成果”，在真正的生死搏杀面前不堪一击！她甚至忘了月绯就在脚边，忘了老祖宗灌输的任何闪避技巧，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和僵硬！
“主人！躲开啊！”星靛的光焰疯狂闪烁，试图阻挡，但力量太过微弱！
“喵嗷！”月绯弓起身子，蓄势待扑，但距离太近，似乎也来不及！
利爪的阴影瞬间笼罩头顶！死亡的气息冰冷刺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云汐左手腕上，那沉寂的恒梦始渊手镯，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银蓝光芒！一股浩瀚、冰冷、仿佛能冻结时光的意志，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被彻底惊醒，带着无边的愤怒和一种“被冒犯”的威严，轰然降临！
但这股力量不再是接管！它如同汹涌的洪流，瞬间贯通了云汐的四肢百骸，点燃了她灵魂深处那股被压抑的、名为“小暴龙”的龙威！恐惧被这股狂暴的力量瞬间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被彻底激怒的凶悍！
“混账东西！”
一声冰冷、暴怒、完全不同于她平时软糯声线、甚至带着一丝古老回响的咆哮，从云汐的喉咙里炸开！这声音充满了绝对的、不容置疑的毁灭意志！是她自己的声音，却蕴含着恒梦始渊的威仪和她自身被点燃的龙怒！
云汐感觉自己的意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狂暴！那股冰冷浩瀚的力量完全听命于她的怒火！
只见她左手猛地抬起，不再是防御的姿势，而是五指张开，悍然迎向那撕裂而下的恐怖利爪！手腕上的恒梦始渊爆发出刺目的光流，银蓝色的光芒如同活物般缠绕上她的手臂，瞬间构筑成一支巨大、狰狞、由纯粹时光星屑与狂暴星源之力凝聚而成的——终末渊息！
那并非传统意义上的长枪，更像是一柄造型极其夸张、充满几何切割感与未来毁灭风格的巨型能量武器。枪身由无数流转的银蓝色符文和跳跃的靛蓝电弧构成，枪尖并非实体，而是一个不断向内坍缩、吞噬光线的微型时空漩涡！枪身周围的空间都因无法承受其存在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光线被扭曲、拉长，形成诡异的光晕！
“麻烦？！我管你有多麻烦！在终末渊息面前给老子爬吧！”
云汐的声音冰冷彻骨，每一个字都像冰雹砸落，带着碾碎一切的狂傲！那“老子”的自称充满了与平时截然相反的暴戾和张扬，是她此刻被神器和龙威双重加持下的真实爆发！
话音未落，那巨大的终末渊息已经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毫无花哨地、如同拍苍蝇般，狠狠抡了出去！
“轰——！！！”
没有金铁交鸣！只有能量湮灭的恐怖爆响！
那足以撕裂钢铁的怪物利爪，在接触到终末渊息枪身的瞬间，如同脆弱的玻璃撞上了高速行驶的火车！构成爪子的污秽物质、扭曲骨骼、乃至包裹其上的黑暗能量，在银蓝光芒和靛蓝电弧的绞杀下，连一瞬都没能支撑住，瞬间被分解、净化、彻底化为虚无的粒子！连一丝灰烬都没留下！
怪物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凄厉惨嚎！那团翻滚的黑气核心剧烈波动，猩红光芒疯狂闪烁，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它本能地想后退，想逃离这柄散发着绝对毁灭气息的恐怖凶器！
但云汐的动作更快！更狂暴！她完全掌控着这柄与她意志相连的毁灭之枪！
“想逃？晚了！”
她手腕一翻，巨大的终末渊息由抡击转为突刺！枪尖那吞噬光线的微型时空漩涡骤然加速旋转，发出令人心悸的低沉嗡鸣！枪身化作一道贯穿夜色的银蓝毁灭洪流，精准无比地刺向怪物头颅位置翻滚的核心黑气！
没有阻挡！无法阻挡！
“噗嗤——！”
一声如同气泡破裂的轻响。
终末渊息的枪尖，毫无阻碍地刺入了那团翻滚的污浊核心。没有激烈的爆炸，只有无声的湮灭。银蓝色的光芒如同最贪婪的净化之焰，瞬间席卷了整个核心！那两点猩红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只挣扎着闪烁了一下，便彻底熄灭。
构成怪物身体的黏稠沥青状物质，如同失去了支撑的烂泥，哗啦啦地瘫软、溶解，在终末渊息散逸的净化光焰中迅速化为缕缕焦臭的黑烟，最终彻底消散在夜风中。
从怪物现身到彻底湮灭，整个过程不超过五秒！
狂暴的银蓝光芒缓缓收敛，巨大的终末渊息如同退潮般分解、消散，重新化为恒梦始渊手镯上的流光。那股冰冷的、毁灭性的意志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云汐自身巨大的消耗和一种……灵魂被抽空般的虚脱感。
“呃啊……”云汐双腿一软，差点直接跪倒在地。巨大的脱力感如同海啸般席卷全身，心脏狂跳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手臂更是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运动背心，夜风吹过，带来一阵刺骨的冰凉。她大口喘着气，扶着膝盖，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刚才那瞬间爆发出的毁灭性力量，那冰冷狂暴的意志与她自身怒火的融合，那一声“给老子爬”的狂吼……都像烙印一样烫在她的意识里。是她自己做的！那种掌控毁灭的感觉既令人心悸，又带着一丝奇异的……畅快？
“主……主人！你没事吧？”星靛的光焰明显黯淡了不少，声音也透着一丝虚弱，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后怕和深深的震撼——它感受到了云汐意志那瞬间爆发出的恐怖主导力。
“喵……”月绯轻盈地跳回云汐肩头，用冰凉的鼻尖蹭了蹭她汗湿的脸颊，紫眸中带着一丝安抚和……不易察觉的敬畏。
“我……我没事……”云汐声音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脱力的虚弱。她抬起头，看着怪物消失的地方，那里只剩下几缕正在消散的黑烟和空气中残留的淡淡焦臭味。“就是……有点……腿软……手也麻……”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手腕上的恒梦始渊已经恢复了温润的银蓝光泽，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击从未发生过。
就在这时——
“呜……呜哇哇哇——！！！”
一阵压抑到极致、终于爆发出来的、带着浓重哭腔的尖叫声，突然从步道另一侧的景观石后面响起！
云汐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声吓得一个激灵，差点真的坐到地上。她猛地扭头看去，心脏又提到了嗓子眼——还有怪物？！
只见一个娇小的身影，手脚并用地从景观石后面爬了出来。那是个看起来比云汐还要小几岁的女孩，穿着明显不合身的宽大深蓝色魔法学徒袍（袍角甚至拖到了地上），戴着一顶歪歪扭扭的尖顶帽，帽檐下露出一头凌乱的、月光般柔顺的银白色短发。她的小脸上糊满了泪水、鼻涕和灰尘，一双如同受惊小鹿般湿漉漉、圆溜溜的碧绿色大眼睛里，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和劫后余生的茫然。
她怀里紧紧抱着一根比她人还高的、顶端镶嵌着月白色水晶的橡木法杖，法杖在她剧烈的颤抖下磕碰着地面，发出哒哒的轻响。她似乎想站起来，但腿软得根本做不到，只能半瘫坐在地上，一边嚎啕大哭，一边惊恐地看着云汐的方向——或者说，看着云汐身后怪物消失的地方。
“呜……没……没了？那……那个可怕的东西……被……被打跑了？”女孩抽噎着，声音软糯得像是刚出炉的棉花糖，即使带着哭腔也毫无威慑力，反而让人心生怜惜，“呜哇……吓死米露了……呜呜……差点……差点就要被吃掉了……”
米露？见习魔女？
云汐愣住了。她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股恶意……似乎并不是完全冲着她来的？这个叫米露的、看起来比自己还要菜鸟一百倍的见习魔女，才是那个怪物的真正目标？自己……算是误打误撞救了她？
看着米露哭得稀里哗啦、狼狈不堪的样子，再联想到自己刚才同样狼狈不堪、全靠爆发才活下来的窘境……云汐心里那点因为终末渊息秒杀怪物而产生的、微不可察的“前辈”虚荣心，瞬间碎成了渣渣。同是天涯沦落人啊！都是被怪物逼到绝境的菜鸟！
“咳……”云汐清了清嗓子，努力压下自己还在颤抖的腿、发麻的手臂和狂跳的心，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嗯，像个可靠的前辈？她挺了挺背（虽然还有点发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点：“喂，那边那个……米露？你没事吧？”
听到云汐的声音，米露的哭声猛地一滞。她抬起哭得通红的碧绿色眼睛，泪眼朦胧地看向云汐。当看清云汐的样子——月光下樱白色的长发，澄澈却带着一丝疲惫和余悸的蓝眼睛，还有身边悬浮的靛蓝色光球和肩头优雅的紫瞳猫咪——米露的眼睛瞬间瞪得更圆了！那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如同看到救世主般的、纯粹的崇拜！
“啊！您……您是！”米露的声音因为激动和哽咽而拔高，变得尖细，“是您打跑了那个可怕的污秽聚合体！好……好厉害！呜……”她说着，又想哭，但强行忍住，抱着法杖的手更紧了，指关节都发白了，“米露……米露看到了！那……那柄好大好厉害的光枪！一下子就……就把它打没了！您还喊它……喊它‘给老子爬’！呜……太帅了！太霸气了！”
米露那纯粹而炽热的崇拜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打在云汐脸上。特别是那句“给老子爬”被复述出来，让云汐的脸颊瞬间滚烫！帅？霸气？刚才完全是肾上腺素和求生欲爆炸下的口不择言啊！一股强烈的羞耻感和别扭感涌上心头，她甚至想捂脸。
“哼，那……那当然！”云汐努力维持着表情，下巴微微抬起，强行忽略掉内心的羞耻，用一种听起来尽可能“高深莫测”的语气说道，“区区污秽聚合体而已，也敢在梦墟的主宰面前放肆？”
话一出口，云汐自己都觉得有点中二，脸颊更热了。老祖宗给的这个魔女称号——**梦墟的主宰——时花之魔女**——平时觉得羞耻度爆表，这会儿为了撑场面，居然顺口就秃噜出来了！
“梦……梦墟的主宰？！”米露的碧绿色眼睛瞬间亮得惊人，如同两颗被擦亮的绿宝石，里面充满了纯粹的、毫无杂质的敬畏和向往，“时……时花之魔女大人？！您……您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她似乎激动得语无伦次，看向云汐的目光简直像是在瞻仰神明！
云汐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感觉脚趾头都在运动鞋里抠出了三室一厅。什么传说中啊！自己明明才刚摆脱“抹布杀手”和“冰箱杀手”的称号没几天！
“咳，好了好了，别哭了。”云汐努力板着脸，试图转移话题，同时掩饰自己的尴尬，“你一个见习魔女，大晚上跑到这种地方干什么？很危险的知不知道？” 她努力模仿着老祖宗那种略带慵懒又隐含威严的语气，可惜底气不足，听起来有点色厉内荏。
“呜……对……对不起！”米露被“训斥”，立刻像做错事的小学生一样低下头，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米露……米露是追踪一个偷走了学院‘星屑粉尘’的小劣魔才跑到这里的……结果……结果跟丢了劣魔，反而遇到了那个……那个大家伙……呜……”她越说越委屈，声音又带上了哭腔，“米露……米露太没用了……”
看着眼前这只哭包小鹌鹑，云汐心中那点别扭感奇异地消散了不少，反而升起一丝……同病相怜的无奈？自己好像也没资格说别人没用？
她叹了口气，认命般地走过去，伸出那只还有点发麻的手：“行了，别坐地上了，凉。起来吧。”
米露受宠若惊地看着云汐伸过来的手，碧绿的眸子里瞬间又蓄满了感动的泪水（这孩子眼泪开关是坏了吗？）。她小心翼翼地、用没抱法杖的那只手，轻轻抓住了云汐的指尖。她的手冰凉，还在微微发抖。
云汐稍微用力，把她拉了起来。米露站起来后，身高只到云汐的肩膀，显得更加娇小可怜。她低着头，手忙脚乱地试图拍打自己沾满灰尘和草屑的学徒袍，结果越拍越脏。
“谢……谢谢您！时花之魔女大人！”米露深深鞠了一躬，尖顶帽差点掉下来，被她手忙脚乱地扶住，小脸涨得通红。
“别……别叫大人了。”云汐感觉这个称呼简直像紧箍咒，浑身难受，“叫我云汐就行。”
“云……云汐前辈！”米露立刻改口，语气依旧恭敬得不得了，看向云汐的眼神依旧亮晶晶的充满崇拜。显然，“前辈”这个称呼在她心里分量也很重。
前辈……云汐嘴角抽了抽。自己这个靠着神器爆发才搞定怪物的“前辈”，水分含量是不是有点过高了？
夜风拂过，吹散了空气中最后一丝焦臭。刚才战斗的激烈和米露的慌乱似乎也随着风平息了一些。云汐感觉体力恢复了一点，但精神上的疲惫和那种被掏空的感觉还在，尤其是手臂的酸麻和胃里翻腾的饥饿感。
她看着米露依旧苍白的小脸和惊魂未定的眼神，又想起自己刚才脱力腿软的样子……一个强烈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渴望，如同破土的幼苗，瞬间压倒了所有“前辈的威严”和别扭感。
“那个……米露？”云汐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眼神飘忽了一下，最终定格在米露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
“啊？云汐前辈？您有什么吩咐？”米露立刻站直，紧张地看着她。
“咳……”云汐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突兀，“你……你身上带钱了吗？”
“诶？”米露茫然地眨了眨碧绿的大眼睛，显然没跟上这跳跃的思路。
“就是……”云汐的声音越来越小，脸颊微微泛红，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坦诚，“……我有点饿了。刚才……嗯，消耗挺大的。”她指了指自己还在微微颤抖的腿和酸麻的手臂，“附近……好像有家奶茶店还没关门？那个……奶茶钱……我下次还你？”
前辈的威严？第一次见面的印象？在经历了生死搏杀和巨大的惊吓之后，在云汐此刻的心中，通通敌不过一杯热乎乎、甜滋滋、能抚慰她饱受摧残的神经和空虚胃袋的——全糖加波霸奶茶！
米露彻底愣住了，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位刚刚还威风凛凛、用一柄毁天灭地的光枪秒杀了恐怖怪物、还霸气喊出“给老子爬”、称号霸气侧漏的“梦墟主宰”，此刻却像个讨要零食的大孩子一样，红着脸问她有没有钱买奶茶……
这巨大的反差，让米露的小脑袋瓜子一时有些宕机。
几秒钟后，她才猛地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在宽大的学徒袍口袋里摸索起来，小脸因为激动和某种奇异的兴奋（原来强大的前辈也喜欢喝奶茶！而且前辈喊“给老子爬”的样子和要奶茶的样子都……都好特别！）而再次涨红。
“有！米露有！前辈您等等！”她终于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绣着星星月亮图案的零钱包，献宝似的双手捧到云汐面前，碧绿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能为前辈效劳”的荣耀感，“前辈想喝什么口味的？全糖加波霸对吧？米露请前辈喝！不用还的！”
看着米露那真诚又带着点小雀跃的眼神，云汐心中最后那点因为“爆发后遗症”而产生的别扭和羞耻感，奇异地烟消云散了。
她接过那个小小的零钱包，指尖触碰到上面柔软的刺绣纹路。夜风带着江水的微腥拂过，吹动她樱白色的发丝。星靛的光焰在她肩头柔和地跳跃，月绯发出了一声慵懒的“喵呜”。
云汐抬起头，看向远处那家还亮着温暖灯光的奶茶店招牌，澄澈的蓝眼睛里，终于漾开了一丝真实的笑意，带着点疲惫，也带着点如释重负的轻松。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声音不再紧绷，反而多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温和，“走吧，米露。前辈请你喝奶茶。”
前辈的威严？大概……是从一杯全糖加波霸的奶茶开始的吧？云汐在心里默默地想，嘴角的弧度又上扬了几分。至少这次，不会再失手把奶茶冻成冰坨或者烧穿了杯子吧？应该……不会吧？
月光终于艰难地拨开了一片乌云，清冷的光辉洒在并肩走向温暖灯光的两个身影上。一个樱发蓝眸，努力维持着前辈的架子，脚步却还带着点虚浮；一个银发碧眼，抱着法杖亦步亦趋，看向身边人的眼神里，是纯粹的、软糯的、亮晶晶的崇拜。
星月的女儿，遇见了梦墟的主宰。第一次见面的开场白，是怪物的咆哮和毁灭的光枪；而第一次见面的结束语，大概是——
“老板，两杯奶茶，都要全糖，加双倍波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