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慵懒地洒在顶层公寓的开放式厨房里，空气里弥漫着烤饼干失败的焦糊味（米露的最新尝试）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新拆封的柔软织物的清香。
云汐正站在客厅那面巨大的落地穿衣镜前，表情……十分复杂。
镜子里映出的人影，有着柔顺垂落的樱白色长发，澄澈空灵的蓝色眼眸，肌肤在阳光下泛着细腻的瓷光。但此刻，这张足以让任何时尚杂志编辑疯狂的脸上，却写满了纠结、羞耻以及一丝……隐秘的兴奋？
她身上穿的，不是居家服，也不是运动装。
而是一条裙子。
一条梦云汐老祖宗在某个“基础魔法掌握进度达标”的清晨，如同恶作剧般直接传送过来的、包装极其精美的“小礼物”。盒子打开时，星屑般的光芒差点闪瞎了旁边米露的眼。裙子本身是极其温柔的香芋紫色，材质似纱非纱，似绸非绸，流淌着月光般的柔光，剪裁完美贴合身形，层层叠叠的裙摆轻盈垂落，恰到好处地勾勒出腰线，又不会显得过分夸张。领口点缀着细碎的、如同凝结时光般的冰蓝色晶石，随着动作折射出细碎的光晕。
优雅，精致，充满了某种“时花之魔女”应有的空灵与梦幻感。
老祖宗的品味毋庸置疑。但……
云汐对着镜子，小心翼翼地转了个圈。裙摆荡开柔和的弧度，像一朵初绽的紫罗兰。她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光滑微凉的布料，又飞快地缩回手，仿佛被烫到一样。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好看吗？客观来说，绝美。但……这可是裙子！穿在“云希”身上！虽然身体已经适应了快一个月，但每次看到镜子里这个完全陌生的、穿着女装的自己，那种灵魂与躯壳的割裂感还是会像电流一样窜过全身。
“呜哇！云汐前辈！太……太美了！”米露不知何时从厨房溜了出来，小脸上还沾着一点面粉，碧绿的大眼睛瞪得溜圆，里面是纯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惊艳和崇拜，“就像……就像真正的月下精灵！不！比精灵还要好看！”她抱着法杖，激动得原地小跳了一下。
“喵，视觉协调度提升87.3%，能量波动隐匿性增幅15%，有效降低被常规探查手段发现的概率。实用性尚可。”月绯优雅地蹲在沙发扶手上，紫眸扫过，给出了一个……相当务实的评价。
“对吧对吧主人！星靛也觉得超——级好看！”星靛的光焰兴奋地绕着云汐飞舞，靛蓝的光芒映在紫色的裙摆上，交织出梦幻的色彩。
云汐被他们夸得更加不自在，尤其是月绯那“实用性”的评价，让她感觉自己像个穿了伪装服的间谍。她清了清嗓子，试图找回一点“前辈”的威严：“咳，老祖宗的心意，不好浪费。而且月绯说得对，这材质似乎有点……屏蔽探查的作用？” 她努力给自己的“试穿”行为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就在这时——
“叮咚——！”
门铃，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声音清脆，却像一道惊雷劈在云汐心头！
谁？！物业？快递？梦环塔又来了？！
云汐瞬间僵住，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冲上了头顶！她猛地扭头看向玄关方向的可视门禁屏幕，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出胸腔！米露也吓得小脸煞白，下意识地躲到了云汐身后，紧紧抓住了她……飘逸的裙摆。
屏幕上，映出一张胡子拉碴、眼神锐利如鹰、带着风尘仆仆疲惫感、却无比熟悉的脸！
魏武！老魏！
云汐的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都停滞了！老魏！他回来了！他怎么不打个招呼就来了？！偏偏是现在！偏偏是她穿着这条见鬼的裙子站在镜子前的时候！
“云希！开门！知道你丫在家！老子闻到烤糊的味儿了！”老魏那标志性的大嗓门透过门禁系统传来，带着熟悉的、大大咧咧的不耐烦，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我妈没事了，恢复得挺好！老子连夜火车赶回来的！快开门！累死了！”
“哐哐哐！”他甚至用力拍了两下门板，震得可视屏幕都晃了晃。
完了！全完了！
云汐感觉一股热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香芋紫长裙，再看看屏幕上老魏那张胡子拉碴、写满了“老子要进去歇脚”的糙汉脸……
这画面太美！太惊悚！太社死了！
“前…前辈？”米露感觉到云汐身体的僵硬，怯生生地小声问。
怎么办？！怎么办？！云汐的CPU彻底过载！装死？老魏绝对会踹门！冲回房间换衣服？来不及了！老魏的耐心只有三秒！让星靛月绯打掩护？只会越描越黑！
“云希！磨蹭什么呢！真出事了？！”老魏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真切的紧张，拍门声更重了！显然云汐的迟疑让他联想到了不好的事情。
电光火石之间，云汐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毁灭吧！赶紧的！她几乎是凭借本能，一把抓起旁边沙发上米露那件宽大的、能罩住她整个人的深蓝色见习魔女学徒袍，像披风一样胡乱地裹在身上！宽大的袍子勉强遮住了里面的紫色裙摆，但领口那闪亮的冰蓝晶石和精致的锁骨还是暴露在外。樱白色的长发也凌乱地从兜帽里滑出几缕。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毕生演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只是“刚睡醒有点懵”，然后猛地拉开了门！
“老魏！你听我狡辩！” 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悲壮和浓浓的尴尬！
门外的魏武，正保持着抬手要砸门的姿势。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夹克，背着个鼓鼓囊囊的行军包，下巴上胡茬青黑，眼里的红血丝显示着旅途劳顿。此刻，他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锁定在开门的云汐身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魏武的眼睛，从云汐那张即使带着慌乱也美得惊心动魄的脸，滑到她凌乱长发下露出的精致锁骨和闪亮的晶石，再扫过她身上那件明显不合身、还沾着面粉的宽大魔女袍子，最后落在地板上因为米露慌乱后退而掉落的一只毛绒兔子拖鞋上（米露的）。
他的表情，从风尘仆仆的疲惫，到看到云汐“完好无损”的瞬间放松，再到看清她此刻造型后的……极其精彩的、如同打翻了调色盘般的剧烈变化！
惊愕！困惑！难以置信！最后统统化为一种看穿一切的、混合着“老子就知道会这样”和“你他妈在搞什么飞机”的……了然和戏谑。
他那张棱角分明、饱经风霜的脸上，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向上抽动，眼神里的锐利被一种极其古怪的笑意取代。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种“继续，老子看你表演”的眼神，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着裹在魔女袍里、脸颊爆红、眼神飘忽的云汐。
空气死寂得可怕。只有米露在云汐身后，因为过度紧张而发出的、细微的抽气声。
“咳……”云汐被老魏那眼神看得浑身发毛，头皮都快炸了！她硬着头皮，试图继续“狡辩”，“那个……老魏，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可以解释！”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毫无底气。
“哦？”魏武终于开口了，声音拖得老长，带着浓浓的调侃和玩味。他慢悠悠地放下抬着的手，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靠在门框上，目光扫过云汐身后探出半个小脑袋、一脸惊恐的米露，“解释？解释你为啥穿着小姑娘的袍子？解释你屋里还藏了个……更小的？”他下巴朝米露扬了扬，眼神里的笑意更浓了，“行啊云希……不，现在该叫云汐了？兄弟我这才走几天？你这‘生活’过得……挺丰富多彩啊？” 他把“生活”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不是！”云汐的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急得差点跳脚，“她叫米露！是……是我远房表妹！来借住的！见习魔女！这袍子是她的！我……我就是……呃……帮她试试大小！” 她语无伦次，逻辑漏洞百出。
“哦？表妹？试大小？”魏武挑眉，眼神瞟向云汐因为裹着袍子而显得更加纤细的腰身，还有那明显不合身的宽大袖口，“你穿着都嫌小，她穿着能大？云汐，你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见长啊？”他毫不留情地拆穿，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露出一口白牙，在胡子拉碴的衬托下格外欠揍。
“我……”云汐被堵得哑口无言，感觉自己的智商在老魏那洞察一切的目光下被按在地上摩擦。她放弃了，彻底放弃了！她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肩膀垮了下来，裹着那件可笑的袍子，生无可恋地让开门口，“……算了，你先进来吧。要笑就笑，别憋着。”
魏武毫不客气地迈步进来，沉重的行军包随手丢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扫过整个客厅——茶几上摊开的、画满奇怪符文的《见习魔女生活指南》，墙角那盆叶子明显有被能量灼烧过痕迹的绿萝兄，空气中残留的焦糊味，以及……沙发上那件叠放整齐、流淌着梦幻紫光、一看就绝非凡品的香芋紫长裙。
他的目光在那条裙子上停留了两秒，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裹着米露袍子、恨不得原地消失的云汐，嘴角的弧度咧得更大了。
“环境……变化不小。”魏武评价道，声音里充满了揶揄。他大马金刀地往沙发上一坐，目光落在局促不安、像只受惊小鹌鹑一样躲在云汐身后的米露身上，“这位就是……米露表妹？”
“呜…前…云汐姐姐好！魏…魏大哥好！”米露紧张得声音都在抖，差点又把“前辈”叫出来，赶紧鞠躬问好，小脸通红。
“嗯，你好。”魏武点点头，态度还算和善，但眼神里的探究一点没少。他重新看向一脸“社死求速死”表情的云汐，拍了拍自己旁边的沙发空位，笑容“核善”：“来，坐。别裹着了，热不热？好好跟兄弟我‘狡辩狡辩’，你这‘表妹’、这袍子、还有那条……”他指了指沙发上的紫裙子，“……到底怎么回事？我这才回老家伺候老娘几天？你小子…咳，丫头，就整这么一出大戏？”
云汐认命般地叹了口气，磨磨蹭蹭地挪到沙发边，没坐老魏旁边，而是选择了一个离他最远的单人位，裹紧了身上的“遮羞布”，破罐子破摔地开始讲述。从老魏离开后自己如何“艰难求生”（重点描述了冰箱被冻、抹布被烧、奶茶杯被洞穿的悲惨遭遇），到夜跑遇袭、被米露“碰瓷”，再到收留这只行走的魔法事故源，以及梦云汐老祖宗时不时的“魔鬼特训”和“惊喜礼物”……
她讲得磕磕巴巴，重点突出了自己的“悲惨”和“无奈”，试图唤起老魏的同情心（兄弟情？）。
魏武安静地听着，脸上的戏谑笑容渐渐收敛，变得沉静。他锐利的目光扫过云汐手腕上那枚温润的银蓝色手镯（恒梦始渊），又瞥了一眼悬浮在云汐肩头、光焰微微闪烁的星靛，以及蹲在沙发扶手上、紫眸幽深的月绯。当听到云汐描述昨晚用“某种方法”解决掉袭击米露的怪物时，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总之，”云汐口干舌燥地结束了她漏洞百出、避重就轻的“狡辩”，可怜巴巴地看着老魏，“就是这样了。我知道这很离谱，很难以接受，我自己都还没完全适应……但老魏，你得信我！我真不是变态！穿这裙子也不是我本意！是老祖宗硬塞的！米露也是没办法才收留的！” 她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魏武沉默着，没有说话。客厅里只剩下米露紧张的呼吸声和星靛光焰轻微的嗡鸣。
过了足足有半分钟，就在云汐的心快要沉到谷底时，魏武突然长长地、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口气叹得，包含了太多的东西——无奈，释然，还有一丝“老子兄弟（姐妹）命途多舛”的认命感。
“行了行了，”他摆摆手，打断了云汐还想继续“狡辩”的意图，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熟悉的、带着痞气的笑容，只是眼神深处多了几分郑重，“叽叽歪歪一大堆，不就是想告诉老子，你丫现在彻底变成个漂亮姑娘了，还摊上一堆神神叨叨的麻烦事，顺带捡了个小拖油瓶，日子过得鸡飞狗跳呗？”
云汐：“……” 虽然话糙理不糙，但听起来怎么这么扎心？
“穿个裙子咋了？”魏武站起身，走到沙发边，竟然直接拎起了那件香芋紫的梦幻长裙！在云汐和米露惊恐的目光中，他像拎麻袋一样抖了抖，还凑近看了看那冰蓝色的晶石，啧啧两声，“料子不错，挺贵吧？白给的为啥不穿？多好看！比你以前那些格子衬衫大裤衩强一万倍！”
云汐目瞪口呆。这反应……是不是有点过于淡定了？！
魏武把裙子丢回沙发上，转身叉腰，居高临下地看着还裹在魔女袍里的云汐，眼神带着一种“过来人”的沧桑（？）：“云汐，老子跟你穿开裆裤玩泥巴长大，你撅屁股老子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你变成啥样，你都是老子兄弟！顶多……以后得改口叫姐妹了？”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至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他目光扫过恒梦始渊、星靛、月绯，最后落在米露身上，眼神变得锐利而沉稳，那股属于退役军人的铁血和担当瞬间压过了之前的戏谑。
“甭管是啥牛鬼蛇神，还是什么狗屁倒灶的官方机构（他显然也猜到了云汐没明说的梦环塔），”魏武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敢动老子兄弟（姐妹），先问问老子这双拳头答不答应！”
他拍了拍自己鼓鼓囊囊的行军包：“老娘没事了，老子现在彻底解放了。以后，这儿，”他指了指地板，“就是老子据点。房租水电伙食费，老子出！打架看场子当保镖，老子包了！这小丫头片子（指米露），”他看向米露，眼神带着点审视，但不算严厉，“只要不把房子点了，随你养着玩！”
魏武说完，弯腰从行军包侧袋里掏出两个印着连锁奶茶店logo的大号袋子，重重地顿在茶几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浓郁的、甜蜜的奶茶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强势地冲散了空气中的焦糊味。
“喏，全糖加波霸，双份！”他把其中一杯戳着吸管的、沉甸甸的奶茶，不由分说地塞进还处于石化状态的云汐手里，冰凉的杯壁激得云汐一哆嗦。“压压惊！顺便庆祝一下……”魏武拿起另一杯，自己狠狠吸了一大口，满足地哈了口气，笑容灿烂又带着点痞气，“……庆祝老子的好兄弟，终于变成大美女了？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在公寓里回荡。
云汐捧着那杯冰凉又甜蜜的奶茶，看着眼前胡子拉碴、笑容爽朗、眼神却无比认真的老魏，再看看茶几上那堆满波霸的奶茶，还有沙发上那件闪耀的紫裙……
心头那块沉甸甸的、关于身份、关于力量、关于生存的巨大石头，似乎……被这简单粗暴的兄弟情（姐妹情？）和一杯全糖奶茶，轻轻地、稳稳地，托住了一点。
她低下头，吸管戳破封膜，狠狠地吸了一大口。甜腻的滋味混合着Q弹的波霸，瞬间充盈口腔，带来一种近乎落泪的满足感。
“老魏……”云汐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浓浓的鼻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嗯？”
“谢谢。”她小声说，把脸埋进了宽大的魔女袍兜帽里。
“矫情！”魏武笑骂一声，又吸溜了一大口奶茶，然后目光落在云汐身上那件碍眼的袍子上，嫌弃地皱眉，“还裹着那破布干啥？赶紧把那漂亮裙子换上给兄弟看看！放心，老子钢铁直男，对你没兴趣！纯粹欣赏！”
云汐：“……” 刚酝酿出的那点感动，瞬间被这混蛋打飞了！
米露看看捧着奶茶、一脸“得救了”表情的云汐前辈，再看看那个豪爽大笑、像座山一样可靠的魏大哥，又看看自己空荡荡的手……碧绿的大眼睛眨了眨，小嘴委屈地瘪了起来。
“魏…魏大哥…”米露怯生生地开口，声音软糯又带着点小期待，“米露…米露的奶茶呢？”
魏武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看了看茶几上孤零零的两杯奶茶，又看了看米露那双写满渴望的、湿漉漉的碧绿大眼睛，表情瞬间僵住。
“呃……” 空气再次陷入微妙的尴尬。
云汐默默地把自己的奶茶往怀里藏了藏，眼神飘向天花板。星靛的光焰幸灾乐祸地跳跃着。月绯优雅地舔了舔爪子，紫眸中闪过一丝“愚蠢的人类”的怜悯。
老魏的回归，似乎预示着鸡飞狗跳的公寓生活，即将进入一个更加……热闹（且奶茶消耗量激增）的新阶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