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空气安静得能听见灰尘落地的声音——如果还有完整地板的话。墙壁像是被抽象派巨兽啃了几口,露出外面五彩斑斓但绝对致命的空间乱流。天花板?哦豁,喜提全景天窗,附带异空间景观。地板中央那个差点吞掉米露的黑洞倒是小了点,但边缘呲呲冒着灰光,活像一张没擦干净的恶魔之口。空气里飘着灰、糊味,还有股子……嗯,大概是空间放屁后的臭氧味儿?总之,一个标准的战后废墟豪华体验版。
魏武杵在客厅正中央,脚下是一小撮相框照片的骨灰。他古铜色的脸绷得像块生铁,虎目死死盯着那撮灰,仿佛要用眼神给它刻个碑。那是他和云希,还有某个阳光灿烂日子的定格,现在只剩一把凉透的灰。一股子憋屈的怒火混着钝痛,在他胸口闷烧。
米露缩在沙发角,抖得像只淋雨的小鹌鹑,紧紧抱着她的法杖当护身符。碧绿的大眼睛空茫茫的,显然还没从差点变黑洞点心的惊吓里回魂。看一眼墙上的大洞?NO!看一眼地板恶魔口?NO WAY!呼吸都带着劫后余生的颤音。
红云和白汐?俩人背靠背站着,喘匀了气,但脸色一个赛一个白,额头的汗珠亮晶晶。红云感觉全身骨头都在抗议刚才的神力搬运工行为,肌肉酸爽得让她想骂娘。白汐则觉得脑子里空荡荡,精神力被榨干的后遗症就是一阵阵犯晕,看啥都带重影。她俩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钉在茶几上——恒梦始渊本体悬浮着,那道要命的银色裂痕总算不闪我要炸了的红光警告了,变成了微弱的、稳定的呼吸灯模式。裂痕还在,但至少那头吞噬凶兽被暂时揍趴下了,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空气?凝固得能当砖头用。
“咳…” 魏武的破锣嗓子像生锈的锯子拉木头,打破了死寂。他没看米露,也没问伤情,直接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向通往天台的铁门。那门锁早被之前的空间蹦迪扭成了麻花。只见他大手一抓,肌肉贲张,“嘎吱——哐当!” 变形的锁头连带半截门框,直接被他暴力拆迁!
“吱呀——” 生锈的铁门被他一脚踹开。
呼啦!带着城市尾气和初秋凉意的夜风灌进来,瞬间冲淡了客厅的绝望牌空气。夜空像个巨大的黑丝绒幕布,上面撒着稀稀拉拉但贼亮的星星,月光?嗯,今晚请假了。
魏武那堵墙似的背影堵在门口,剪影在星光下格外有压迫感。他没回头,声音低沉得像闷雷,却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劲儿:
“红毛,白毛。” 他顿了顿,像是在攒怒气值。“别搁这儿演雕塑了!跟老子上去吹风!这破地方…看着就闹心!” 翻译过来就是:赶紧离开这伤心加惊吓现场,别在废墟里发霉长蘑菇!
红云和白汐几乎同时抬眼。红云熔金的眸子还残留着累成狗和好想打人的暴躁,但对上魏武那山一样的背影,火气莫名降了点温。白汐空灵的蓝眸扫过那扇惨遭毒手的门,又望向门外那片深邃的夜空,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星光下闪了闪。
两人对视一眼,电光火石间,无声达成共识。红云率先拖着酸软的腿往外走,白汐保持着她那月下雪松的范儿,不远不近地跟上。米露犹豫了一秒,抱着法杖像只受惊的兔子,悄咪咪缀在最后。
天台。
城市的喧嚣被高度和夜风过滤成背景白噪音。冰凉的水泥地,凉飕飕的夜风,吹得红云那撮狗啃短发和白汐柔顺的长发一起群魔乱舞,造型相当放飞。
魏武走到天台边,背对众人,双手啪地拍在水泥护栏上,抬头望天,化身一尊思考者愤怒限定版。夜风把他那件旧T恤吹得鼓鼓的,背影写满了老子很不爽,但老子在憋大招。
红云懒得装深沉,直接靠上冰冷的通风管道,双臂环抱取暖,目光没啥焦距地落在远处那片璀璨但冷漠的城市灯火上。身体被掏空?那是基本操作。更烦的是脑子里自动回放:云希在健身房扑街的灰败脸…心电图那声要命的滴——长鸣…还有梦云汐那只捞人的手。命是捡来的… 这认知像个烫手山芋,又憋屈又不甘心,但摸着还有点劫后余生的热乎气儿。愤怒像退潮,留下的是硌脚的沙砾滩——糙,但真实。
白汐则静静站在几步开外,站姿依旧优雅得能上杂志封面。她也望着星空,空灵的蓝眸倒映着星光,深得像能装下整个宇宙。她看得更清楚:云希灵魂消散的轨迹,恒梦始渊出厂设置里自带的瑕疵裂痕,还有这裂痕跟今晚公寓变废墟、神器差点GG的必然联系。新生…自带瑕疵… 她无声低语。不是阴谋,是强行续命的代价。一股沉甸甸的责任感压下来,但下面…好像还垫着一丝对活着本身的惊奇?这伤痕累累的再来一瓶,本身就是个奇迹,一个得好好看着的…盲盒。
米露缩在入口阴影里,碧绿的大眼睛在魏武的愤怒背影、红云的暴躁侧脸和白汐的冰雪女王范儿之间来回切换,弱小可怜又无助,抱着法杖不敢吱声,努力降低存在感。
时间在星光和凉风中慢悠悠溜达,仿佛也在等待某个爆点。
终于,魏武猛地吸了一大口气,那动静像台老式抽风机。他依旧没回头,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老子想通了的狠劲儿,砸进夜风里:
“听着。” 声音不高,但贼有穿透力。“照片,没了。老子知道。” 他撑在护栏上的手青筋暴起。“那是老子…和云希,还有…很重要的东西。” 声音有点哑,但下一秒又硬得像石头。“没了就是没了!哭破天也哭不回来!”
他唰地转身!脸上干爽得很,一滴泪没有,只有被星光镀了层冷硬边儿的刚毅。虎目跟探照灯似的,精准锁定红云和白汐,眼神锐利得像要扒开她俩的脑壳:
“你们俩!” 手指头跟点名枪似的戳过去,“红毛!白毛!别他娘的一副天塌地陷苦大仇深样儿!给老子听好咯:把自己拾掇利索了!拼回去!不是为了老子那破相框!不是为了这变危楼的破公寓!更不是为了哪个王八蛋的要求!”
他嗓门陡然拔高,堪比平地惊雷:
“是为了你们自己! 为了自个儿活得像个样!活得舒坦点!活得…像个囫囵个儿的人!为了这个家!这个现在还在喘气儿的家! 老子在这儿杵着!小米露在这儿猫着!星靛月绯那俩小玩意儿也在这儿!只要人没散,家就塌不了! 把自己整得跟随时要散架的二手拼装模型似的,算怎么回事?!对得起谁?!对得起你们自个儿吗?!”
最后一句,简直是灵魂暴击!不是为了过去,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自己!为了这个由捡来的命、吓破胆的萌新、暴躁老哥和高冷神器组成的、还在苟延残喘努力运行的“家”!
红云猛地抬头!熔金的瞳孔差点瞪出火星子!魏武的话像把烧红的改锥,粗暴地撬开了她心里那层裹着愤怒和自怨自艾的壳。不是为了梦云汐那坑货的安排,不是为了云希那前号,是为了自己!为了还能吨吨吨魏武买的奶茶,为了还能追着星靛那欠揍的光球打,为了…看看梦云汐画饼的家到底长啥样!一股混着不服气、释然和老子要活够本的蛮劲儿,猛地冲散了心头的沙砾。
她扯开嘴角,露出个又野又糙的笑,冲着清冷的夜空,像是回答魏武,又像给自己立FLAG:
“呵…” 一声短促的、带着沙哑的笑。“看见我扑街那会儿了…操蛋的跑步机…” 声音低下去,带着点认命的唏嘘和捡回一条命的糙劲儿。“那家伙…虽然坑得一批,手法糙得硌牙…但好歹给了张复活体验卡。” 她用力甩甩头,想把最后那点暴躁甩飞。“妈的…命是白捡的,那就得可劲儿造!为了奶茶自由,为了能继续揍星靛那孙子,为了瞅瞅那‘家’到底是啥样…” 她猛地侧头,熔金的眸子燃着两簇小火苗,直勾勾盯向白汐:“行!这票干了!”
几乎在她话音砸地的瞬间!
白汐空灵的蓝眸唰地亮了!如同寒潭里砸进了一颗星辰!魏武的怒吼,红云那糙得掉渣却直戳肺管子的宣言,像把钥匙,咔哒一声捅开了名为认命的门。划掉,是觉悟的门!云希那号是地基,不是枷锁。这身伤痕是再来一瓶的代价,也意味着无限可能。分裂是BUG,融合…是打补丁升级,是让地基和新楼一起撑起一个更结实、更完整的我,去守家,去浪,去…找那个温暖、省心、不用修墙的归处!
她的唇角,极其罕见地、清晰地向上弯起一个微小的、却带着看透一切和就这么办力度的弧度。她不再看星星,目光直直迎上红云那两簇小火苗,声音清冷如碎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善。” 她微微颔首,动作优雅得像在签军令状。“过往为基,新生为翼。裂痕为证,修复本源…共赴归途。”
“嗡——!!!”
就在两人视线交汇、意志达成完美同步的刹那!
客厅茶几上,恒梦始渊本体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温暖又耀眼的银蓝色光芒!那道狰狞的裂痕,像被注入了生命,剧烈地脉动起来!不再是痛苦的抽搐,而是一种强烈的、渴望合体的共鸣!一股无形的、暖洋洋充满生机的波动,如同温柔的海浪瞬间扫过整个公寓废墟,漫上天台,包裹住每一个人!
神器在疯狂打CALL!它在呐喊:快回来!快把裂痕补上!我们要完整!
星光下,红云咧着嘴,笑容又野又亮。白汐唇角微扬,眼神澄澈又坚定。之前背靠背的支撑感仿佛还在,而现在,她俩目光交汇处,是一条闪闪发光的、通往满血复活和未知副本的金光大道。
自愿融合的决心,如同天台上最亮的那颗星,啪地一下,点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