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真是活见鬼了

作者:九筒不是桶 更新时间:2025/8/7 20:54:46 字数:4373

当第一缕稀薄的晨曦穿透归寂之地常年不散的薄雾,落在茅屋的九穗禾屋顶上时,王苏泠破天荒地没有赖在暖炕上。

她坐起身,银发披散在肩头,深邃的玄墨金眸里罕见地带着一丝……干劲?虽然这丝干劲在她看来,大概等同于决定今天要把麦田东头那块地也翻一翻的程度。

“收徒……” 她低声重复了一遍昨天那个突兀的念头,觉得这主意似乎还不错。毕竟,打理这么大一片地,在她看来,种着万灵麦和一堆杂草的田地确实很大,是有点费工夫。有人帮忙,她就能多点时间……嗯,继续钓鱼?或者试试新找到的野果酿酒?

为了这个神圣的目标,王苏泠决定正式一点。

她褪下了那身万年不变的粗布麻衣。打开角落一个用悟道茶树干掏空做成的简陋箱子,里面整整齐齐叠放着一套衣物。这是她过去无数个寂静长夜里,用谷里收集的某种特殊材料亲手纺织、缝制的。

绿白相间的衣袍。

上衣是如初春新叶般温润的嫩绿色,质地看似柔软如云,却又隐隐流动着一种坚韧的光泽。仔细看去,那绿色并非染料,而是由亿万根细若游丝、天然带着生机的灵植纤维交织而成,纤维中似乎还嵌着点点微不可查的星尘,在光线下流转着极淡的银芒。衣领和袖口滚着纯净如雪的白色镶边,那白色更是不凡,取自沉渊湖深处一种万年冰蚕吐出的、能隔绝神识探查的隐灵丝。

下身是同色系的长裙,裙摆宽大,行走间如水波流动,绿色与白色的渐变过渡浑然天成,仿佛将一片蕴藏生机的初春林海披在了身上。整套衣袍没有任何繁复的刺绣或装饰,简洁到了极致,却自有一种超脱凡尘、返璞归真的道韵流淌其上。这衣袍水火不侵、刀剑难伤、万法难沾,更能自行吞吐灵气滋养主人,放在外界,足以让最顶尖的炼器宗师疯狂膜拜,视之为传说中的“道韵仙衣”。

然而,在王苏泠眼里,这就是一套“比较正式”、“穿着还算舒服”的衣服而已。她慢条斯理地换上,绿袍白裙衬得她身姿愈发挺拔清绝,银发如瀑,那张完美得不似凡人的脸庞在绿意的映衬下,少了几分沉渊般的冰冷,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生机与神秘。

“嗯,看着是像那么回事了。” 她对着水盆,这水盆从沉渊湖底挖出的万年寒玉髓做的,模糊的倒影点了点头,对自己的收徒专用皮肤表示满意。

但下一秒,万年前乱世中挣扎求存的本能瞬间回笼。喜悦和期待还没冒头,就被警惕的寒冰冻结。

“万一……外面还是那样呢?” 她低声自语,玄墨金眸中闪过一丝锐利。那些为了资源背刺、为了“太平”围杀的嘴脸,瞬间浮现在脑海。

稳妥起见。她走到另一个角落,翻出一个造型奇特的面具。面具非金非木,呈现出一种混沌的灰白色,触手温凉,上面没有任何五官的雕刻,只有几道扭曲的、仿佛天然形成的纹路,散发着微弱却极其晦涩的气息——这是当年她在白骨坟场深处捡到的一块奇异头骨碎片打磨而成,能完美扭曲佩戴者的气息和神识波动,甚至能一定程度上干扰天机窥探。她将面具轻轻覆在脸上,那混沌的灰白色瞬间与她绿白相间的衣袍形成一种诡异的和谐,将她惊世的容颜和一切气息彻底隐藏,只留下一片令人心悸的空白。

腰间,她别上了一柄看起来朴实无华的匕首。匕首的鞘是某种不知名兽皮,刀柄是暗沉的木头。只有拔出时,才能看到那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刀刃上,流动着一丝比发丝还细、却足以割裂空间的恐怖煞气——

这是残戮崩碎后,她收集了最大的一块核心碎片,用污血潭的淤泥和自身的混沌之力强行熔炼重塑的,被她命名为“隐戮”。在她看来,这就是一把比较锋利的防身小刀。

准备完毕!绿袍,白裙,混沌面具,腰间挂着小刀。咸鱼老祖王苏泠,踏上了万年后的首次招生之旅!

出行方式?她压根没考虑过飞行或者撕裂空间。万年前的经验告诉她,在天上飞或者搞出大动静,往往意味着麻烦和暴露。走路,脚踏实地,隐匿行踪,最安全朴实。

方向?没有。目的地?不知道。招生计划?没想好。

她就这样,以一种近乎郊游散步的姿态,慢悠悠地走出了她那片宁静得吓人的山谷,踏入了归寂之地那狰狞扭曲、凶兽遍野的原始丛林。

沿途,她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片她住了万年、却从未认真游览过的“家园”。扭曲如鬼爪的参天古木?嗯,木质坚硬,适合当柴烧,以前劈过。

散发着甜腻致幻香气的奇花异草?唔,这种红的汁水多,可以当天然染料染布;那种蓝的叶子晒干了磨粉,撒在麦田里能防虫,她试过,但是感觉效果一般。至于那些潜伏在阴影里、散发着恐怖气息的巨兽……王苏泠只是平静地扫了一眼,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觉得其中几头长得膘肥体壮,肉质看起来应该不错?可惜离得有点远,懒得抓。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踏入丛林的那一刻,方圆百里之内,所有能感知到她气息,哪怕被面具扭曲过自身气息。那些凶兽霸主,都如同被九天劫雷劈中!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被支配了万年的恐惧瞬间爆发!

‘活阎王出谷了!!!’

‘她要去哪?!她看我了!她是不是觉得我肉多?!’

‘跑!快跑!离开她的路线!’

‘收敛气息!装死!装石头!’

一时间,归寂之地深处鸡飞狗跳,如果那些奇形怪状的凶兽能算鸡狗的话。

王苏泠所过之处,万籁俱寂,连风都仿佛屏住了呼吸。那些平日里称王称霸、打得天崩地裂的恐怖存在,此刻全都缩起了脖子,收敛了妖气,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地心深处,或者干脆化作路边一块不起眼的石头。

她悠然走过的路径两侧,看似平静的丛林阴影里,无数双充满恐惧的眼睛正死死盯着那个绿白相间的身影,直到她彻底消失在感知范围,才敢发出劫后余生的、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王苏泠对这一切毫无所觉。她只觉得这片林子今天格外安静,连只鸟叫都没有,有点奇怪。她就这么慢悠悠地走着,翻过布满毒刺藤蔓的山岭,趟过流淌着腐蚀性暗流的沼泽,如同在自家后院散步。走了将近半年……她竟然真的、毫发无损地、以一种离谱到没边的方式,走出了那片被外界视为绝对死地的归寂之地迷宫!

当她站在最后一道布满嶙峋怪石的山脊上,看着脚下截然不同的景象时,面具下的眉头微微蹙起。

不再是扭曲狰狞的原始丛林,而是一片相对平缓、植被正常,在她看来灵气稀薄得可怜的山野。远处,一条宽阔的土路蜿蜒通向地平线尽头。

“这就……出来了?” 王苏泠有点茫然。比她预想的要简单太多。她甚至有点怀疑是不是走错路了。

又这样漫无目的地沿着土路走了几个月。沿途所见,村落炊烟袅袅,农田阡陌纵横,农夫耕作,商旅往来,一派祥和安宁的景象。这完全颠覆了她记忆中凡间在蚀骨风和鬼雨下挣扎求存的凄惨画面。她心中疑窦丛生,警惕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重了——这安宁,在她看来,像极了暴风雨前的平静,或者是某种大型幻阵?

直到这一天。

她爬上一座光秃秃的小山头,视野豁然开朗。

山下,一条玉带般的大河奔腾而过。河对岸,一座庞大得超乎想象的城池静静矗立在平原之上!

高耸入云的城墙泛着金属般的光泽,其上符文流转,显然有强大的阵法守护。城内楼宇连绵,鳞次栉比,飞檐斗拱在阳光下反射着琉璃般的色彩。宽阔的街道上人流如织,车水马龙,喧闹的人声、车马声、叫卖声隐约可闻,汇成一股充满生机的洪流。更远处,甚至能看到悬浮在半空、被云雾缭绕的仙家楼阁!整座城池笼罩在一层淡淡的、柔和而有序的灵气光晕之中,繁华、气派、生机勃勃!

王苏泠面具下的瞳孔骤然收缩,整个人僵在了山头上!

这……这真的是人类的城镇?!

和她记忆中那片焦黑的、弥漫着铁锈与腐臭的废土,和她蜷缩的槐树洞,和她挣扎的边荒焦土……完全是两个世界!不,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存在维度!

幻觉?大型幻阵?还是……某种她从未见过的邪魔手段?

震惊和万年来根深蒂固的警惕瞬间占据了她的思维。她下意识地想后退,但好奇心,以及对免费劳动力的朴素渴望又驱使着她想靠近看看。

“抄个近道。” 她做出了一个非常符合她“朴实无华”行动逻辑的决定。

眼前是陡峭的山崖,下方似乎就是通往那座巨城的大路。以她的能力,飞下去或者直接跳下去都轻而易举。但“怕沿途会有不必要的麻烦”主要是怕暴露引来围攻,她选择了最“低调”的方式

——跳崖。

她甚至没怎么蓄力,就那么随意地向前一步踏空,绿白相间的衣袍在山风中猎猎作响,整个人如同折翼的仙鹤,或者说,更像一块坠落的顽石?,朝着山下的大路直直落去。

山下,通往巨城“天墉城”的官道上。

老赵头正优哉游哉地赶着牛车。车上堆满了今年刚收的、颗粒饱满的灵谷,准备拉到城里的“百味斋”卖个好价钱。老黄牛慢悠悠地走着,老赵头叼着旱烟袋,眯着眼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盘算着卖了粮是给孙子买串糖葫芦,还是给老伴儿扯块新花布。

“哎呀,太平盛世就是好啊……” 他美滋滋地感慨着。

就在此时!

头顶突然传来破空声!

老赵头下意识地一抬头!

“妈呀——!!!”

只见一道绿白相间的影子,如同天神下凡,但似乎更像鬼魅索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轰”地一声,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牛车前不足三尺的官道正中央!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地面都晃了三晃,尘土飞扬!

“哞——!!!” 拉车的老黄牛吓得魂飞魄散,四蹄一软,差点当场跪了,牛眼瞪得溜圆,鼻孔喷着粗气。

“哎呦我的亲娘嘞!” 老赵头更是吓得亡魂皆冒,手里的旱烟袋都飞了出去,一屁股从车辕上跌坐在地,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死死捂住胸口,脸色煞白如纸,嘴唇哆嗦着,指着烟尘中那个缓缓站起的诡异身影:

“鬼……鬼啊!!!!光天化日……见鬼啦!!!”

烟尘散去。

王苏泠稳稳地站在大路中央,绿袍白裙纤尘不染,混沌面具一片空白,腰间的小刀安然无恙。她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腕,嗯,这高度跳下来果然毫无感觉,省时省力,近道抄得不错。

然后,她就听到了那声凄厉到变调的“鬼啊!!!”,以及看到那个吓得魂不附体、连滚带爬扑向老黄牛,用尽吃奶的力气死命拍打牛屁股的老头。

“驾!驾!老伙计快跑!撞鬼啦!白日见鬼啦!!”

“哞——!!!” 老黄牛也彻底被主人的恐惧感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四蹄翻飞,拉着沉重的粮车,如同脱缰的野狗(野牛?),卷起漫天烟尘,朝着天墉城的方向疯狂逃窜!留下几袋颠簸掉落的灵谷在官道上滚动。

王苏泠:“……?”

她茫然地站在原地,看着那绝尘而去的牛车,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鬼?哪来的鬼?厉鬼吗?她可是实打实的大活人。她立刻警惕地释放出一丝微弱的神念,瞬间扫过方圆数里。

没有阴气,没有怨魂,没有邪祟……连一丝鬼影子都感知不到!

面具下,王苏泠的眉头紧紧皱起,玄墨金眸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困惑和凝重。

“怎么回事?现在的凡人……都能直接看到鬼了?” 她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费解,“难道万年过去,凡人的体质进化出了阴阳眼?还是说……这看似繁华的城池附近,其实盘踞着什么连我都暂时感知不到、却能轻易被凡人‘看穿’的绝世凶鬼?!”

这个念头让她瞬间警惕值飙升!她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的“隐戮”匕首柄,虽然在她看来这只是把“小刀”,但捅鬼应该也够用吧?

她不再犹豫,迈开脚步,同样朝着天墉城的方向走去。只是这一次,她的步伐不再悠闲,而是带着一种猎人般的谨慎和审视。她一边走,一边不断地、疑神疑鬼地左右张望,试图找出那个被凡人看到、却逃过了她感知的“鬼”!

绿白相间的身影行走在通往繁华城池的官道上,混沌面具掩盖了惊世的容颜,只留下一片令人不安的空白。她腰悬“小刀”,目光如电,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空气、路边的草丛、甚至飘过的落叶……仿佛在跟一个无形的、只有凡人才看得见的“鬼”玩捉迷藏。

天墉城那巍峨的城门,在她警惕的“寻鬼”目光中,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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