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寂之地的白昼,是属于巨兽咆哮与草木狰狞的喧嚣舞台。而当最后一缕扭曲的日光被嶙峋山脊吞噬,墨汁般的黑暗便彻底浸染了这片绝域。白昼的霸主们纷纷蛰伏,收敛起震天的嘶吼,将舞台让给了真正的、无声的猎杀者。
夜晚,是冷血怪物的盛宴。
墨绿的瘴气如同活物般从地底、从腐叶、从扭曲的树干中渗出,无声地弥漫开来,带着致幻的甜香和冻结骨髓的阴寒。白天潜伏在泥沼深处的“影蚀水蛭”悄然滑出,它们没有眼睛,却能精准感知数里外最微弱的生命热源,扁平的身躯在落叶和腐殖质上滑过,不留一丝痕迹,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被吸走了温度。
参天古木扭曲的枝桠间,盘踞着无目鬼枭。它们褪去了白昼的石化伪装,展开覆盖着暗紫色绒毛的蝠翼,悄无声息地滑翔。喉咙深处发出人耳无法捕捉的高频尖啸,如同无形的探针,扫描着黑暗森林的每一个角落。任何心跳、呼吸、甚至血液流动的细微声响,都逃不过它们的“聆听”。
地面下,更是暗流汹涌。噬魂地蚓庞大的、环节状的身躯在松软的泥土中穿行,感知着大地的震动。它们不需要眼睛,不需要耳朵,只需张开布满螺旋利齿的口器,静静等待猎物踩踏其上,瞬间便能将其拖入无底的深渊,连骨骼都能在数息间被强酸溶解。
没有月光能穿透这厚重的瘴气和扭曲的法则。绝对的黑暗,绝对的寂静,只偶尔被某种生物被瞬间拖入地底或枝叶被无声毒牙刺穿的、极其短暂的摩擦声打破。这里是生命的禁区,是连白日凶兽都不敢踏足的绝对猎场。任何暴露的生命气息,都如同黑夜中的烛火,瞬间便会引来无数冰冷、贪婪的注视,直至彻底湮灭。
然而,在这片死寂绝地的核心,那小小的、被九穗禾屋顶覆盖的茅屋,却如同怒海狂涛中的一座孤岛,散发着格格不入的、令人心悸的平静微光。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光,而是一种存在感。一种绝对的、不容亵渎的秩序。屋前灵田中流淌的浓郁生命道韵,茅屋本身蕴含的、被苏泠万年气息浸染的法则碎片,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瘴气在靠近篱笆时便自行消散;影蚀水蛭的感知触碰到这片区域,如同撞上烧红的烙铁,瞬间蜷缩逃离;无目鬼枭的尖啸在触及茅屋范围时,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掐灭,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激起;噬魂地蚓更是远远绕行,仿佛那松软的泥土下埋藏着令它们灵魂崩解的恐怖之源。
茅屋内,灯火未燃。苏泠刚结束了一天的劳作——给新冒头的几株“杂草”浇了浇水。一株叶片如冰晶的玄霜草,一丛能自发清音的风铃藤,她觉得还挺好看,就没打算除掉养着得了。又将怜月寒几日前猎回来的某种禽类妖兽最精华的翅尖用特制香料腌上,准备明日烤制。她褪去了外层的绿白道袍,只穿着一身素色的、质地柔软如云的中衣,正准备解开束发的簪子,让瀑布般的银发披散下来。
“叩、叩叩。”
清脆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突兀。
苏泠的动作顿住,玄墨金眸里闪过一丝极淡的疑惑。这个时间点……除了她那个精力旺盛的大徒弟,不做他想。
“师尊,师尊。” 门外传来怜月寒刻意压低、却依旧带着一丝甜腻的声音。
苏泠无声地叹了口气,走过去拉开了门。
门外,怜月寒俏生生地站着,显然也是刚洗漱完毕。她身上那套黑色劲装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极其清凉的丝质睡裙。
月色仿佛都偏爱她几分,柔柔地勾勒着她玲珑起伏的曲线。睡裙是深邃的墨蓝色,吊带设计,露出圆润的肩头和精致的锁骨。丝滑的布料紧贴着饱满的胸脯,又在纤细的腰肢处收束,下摆只到大腿中部,两条修长笔直、充满弹性的美腿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
柔顺的黑发半干,披散在肩头,更衬得肌肤胜雪。她脸颊微红,眼神水润,带着几分刻意装出来的无辜和期待,像只等待主人开门的大型犬。
“怎么了?”苏泠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徒弟清凉的装扮,如同扫过田边一株普通的星痕草,语气毫无波澜,“怎么还不休息?”
“师尊……”怜月寒的声音又软了三分,带着点撒娇的鼻音,身体还微微晃了晃,“我……我有点睡不着嘛。”她往前凑近一步,一股混合着沐浴后水汽和少女特有馨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外面……好安静,静得有点吓人……” 她说着,还状似害怕地缩了缩肩膀,眼神却偷偷瞟着苏泠只着中衣的玲珑身段。
苏泠沉默地看着她。这十几年来,类似的场景几乎每隔几晚就要上演一次。小时候怕黑、怕打雷、做噩梦,这些理由还算合情合理。可现在……这么大个人了,修为足以在归寂之地外围横着走,把那些霸主级凶兽吓得屁滚尿流的活阎王,居然还会因为“外面太安静”而睡不着?
她心中一阵无语。心想这孩子,是不是在谷里待久了,心智发育有点……迟缓?或者……是缺乏与人交流?
“进来吧。”苏泠终究没说什么,侧身让开。语气平淡,听不出是无奈还是纵容。
怜月寒眼睛瞬间亮得像偷腥成功的猫,一个闪身就溜了进来,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香风。
“师尊你真好!”她甜甜地说着,目光却黏在苏泠身上,尤其是那微微敞开的领口处露出的精致锁骨,让她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更让苏泠无语的事情发生了。怜月寒极其自然地凑到她身前,伸出手,开始帮她解中衣的系带!
“师尊你怎么还没褪去衣服啊?我来帮你~~” 她的声音甜得发腻,动作却熟练得离谱。葱白的手指灵巧地翻动,三两下就解开了苏泠中衣的系带,又极其自然地帮她把中衣从肩头褪下,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流畅。
苏泠她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身上就只剩下了贴身的、藕粉色的肚兜和同色的裹裤(内裤)。清凉的空气接触到肌肤,让她下意识地微微缩了一下。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一脸理所当然捧着中衣、正小心翼翼将其叠好放在一旁凳子上的徒弟。
这熟练度……这自然程度……仿佛这十几年来,她每天晚上都在做这件事一样!苏泠的思维卡壳了一瞬,最终还是把这种越界行为归咎于徒弟的依赖和心智不成熟。
怜月寒放好衣服,立刻像只归巢的倦鸟,又或者说,像块甩不掉的牛皮糖,扑到了那张并不算宽大的土炕上,占据了内侧的位置,然后眼巴巴地看着苏泠,还特意拍了拍自己身边空出来的位置:“师尊快来呀!被窝都给你暖好了!” 她侧躺着,睡裙的肩带滑落一边,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和圆润的肩头,眼神湿漉漉的,充满了邀请。
苏泠揉了揉眉心,认命般地走过去,掀开被子躺下。刚躺稳,一条温软滑腻、弹性十足的手臂就熟练无比地缠上了她的胳膊,紧接着,一具散发着惊人热度和馨香的身体就贴了上来。
怜月寒像只八爪鱼,紧紧抱着苏泠的手臂,半边身体都依偎在她怀里。她将脸深深埋在苏泠颈窝,贪婪地呼吸着那清冽如雪、又带着淡淡草木麦香的独特气息,发出一声满足至极的喟叹:“嗯……师尊的味道……真好闻……” 她脸颊在苏泠光滑的肌肤上蹭了蹭,感受着那不可思议的细腻触感,脸上泛起一层明显的、带着情欲色彩的潮红,呼吸都微微急促起来。
苏泠被她抱得有点紧,但并未挣扎。她只是微微调整了下姿势,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些。徒弟身上传来的热度和馨香,对她而言,就像枕边放了个暖烘烘、香喷喷的……大号抱枕?除了有点占地方,倒也没什么不好。她甚至习惯性地抬起空着的那只手,像安抚小动物一样,轻轻拍了拍怜月寒光滑细腻的脊背。
她的思绪,完全没有放在徒弟那几乎要拉丝的爱慕眼神和躁动的身体反应上。怜月寒那“睡不着”、“害怕安静”的借口,在她那万年咸鱼且略显脱线的思维里,拐了个弯,得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结论。
“这孩子……是不是觉得太孤单了?”
苏泠看着九穗禾屋顶缝隙中透下的、归寂之地特有的微弱星光,陷入沉思。
毕竟这偌大的归寂之地,除了那些神智未开、只能当食材或饵料的小动物(至少在她眼里这么认为),就只有我和她了。十几年了,她从未离开过这里一步,每日里见的除了我就是麦田、鱼竿……虽说她看起来挺开心的,但或许内心深处,还是渴望有同龄的……呃,或者至少是能交流的玩伴?
怜月寒在她颈窝里蹭动带来的细微痒意,以及那越来越明显的、带着情欲温度的呼吸,都被苏泠自动过滤成了孩子撒娇寻求安全感的信号。
看她这么黏人,晚上还要找借口一起睡……这分明是缺乏陪伴,内心不安的表现啊!
苏泠觉得自己找到了问题的根源,甚至有点自责起来。只顾着自己咸鱼钓鱼、种田,忽略了徒弟的心理需求!虽然她不太理解为什么徒弟都这么大了,在她看来还会有这种小孩子的需求,但既然徒弟需要,她这个做师尊的,自然要解决。
“要不……再收一个小徒?” 这个念头自然而然地冒了出来。
找个年纪相仿、性情相投的,陪她说说话,一起修炼玩耍?这样她应该就不会觉得孤单害怕了,晚上也能自己安生睡觉了吧?
苏泠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多个徒弟,多个帮手打理灵田,还能解决大徒弟的“心理问题”,一举两得!至于新徒弟会不会引发什么修罗场……咸鱼老祖的思维里根本没有这个选项。
嗯…… 她感受着臂弯里徒弟柔软的身体和温热的呼吸,做出了决定:过几日,带她出去逛逛吧。十几年了,也该让她见见世面了。顺便……看看能不能‘捡’个顺眼的、能陪月寒的小徒弟回来。让她自己挑点喜欢的东西,就当是……散散心?
打定了主意,苏泠的心绪便平静下来。她甚至体贴地稍稍调整了下姿势,让紧抱着她的怜月寒靠得更舒服些。至于徒弟那越来越滚烫的体温和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嗯,大概是暖炕烧得太热了吧。
“睡吧。”她低声说了一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认为解决了问题的轻松,然后便缓缓闭上了眼睛,呼吸很快变得均匀绵长。
咸鱼老祖的睡眠质量,向来是顶级的。
怜月寒:“师尊?……你闭眼就睡啊!”
她感受着师尊平稳的呼吸和那毫无防备的睡颜,再看看自己身上自认为清凉诱人充满诱惑的睡裙,以及紧贴着的、足以让任何男人和女人疯狂的完美身躯……一股巨大的挫败感和更加强烈的占有欲交织着涌上心头。
她不甘心地又往苏泠怀里钻了钻,贪婪地汲取着那份让她痴迷的气息和温度,脸颊紧贴着那温软的肌肤,感受着其下平稳的心跳。
明明师尊那粉嫩的嘴唇就在自己面前,自己始终是不敢越界。万一师傅被自己的举动惹生气了,她都不敢想自己是什么下场。
“师尊……”她近乎无声地呢喃,带着无尽的眷恋和一丝委屈,“您怎么就不明白呢……”
窗外,归寂之地的冷夜依旧在无声地流淌着死亡的气息。一头试图靠近茅屋范围、汲取一丝逸散生命道韵的影蚀水蛭,刚刚触碰到篱笆边缘的无形屏障,便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灼烧,瞬间扭曲着化为飞灰,连一声哀鸣都来不及发出。
而屋内,温暖的土炕上,一个早已熟睡,一个心猿意马。
一个盘算着带徒弟逛街买玩具,顺便收一个新徒弟。
一个则在师尊的不解风情中,将人抱得更紧,暗自发誓要独占这份温柔,直到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