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凤坡的冲天血气还未散尽,消息便如同长了翅膀的惊雷,狠狠劈进了摇摇欲坠的大眳皇朝心脏——皇宫。
金銮殿上,年轻的皇帝朱眳禛正焦头烂额。他身着明黄龙袍,身形清瘦,眼窝深陷,眉宇间是化不开的疲惫与焦虑。案几上堆积如山的奏章,无一不是前线告急、要钱、弹劾、灾荒……宦官们低眉顺眼地侍立两旁,眼神却飘忽不定;
朝臣们分立两侧,看似恭敬,实则暗流汹涌,党同伐异。偌大的王朝,如同一个四处漏风、即将倾覆的破船,而他才刚刚接过这千疮百孔的舵轮不久。他励精图治,宵衣旰食,试图力挽狂澜,革除积弊,奈何积重难返,处处掣肘。尤其是那个盘踞朝堂多年、根深蒂固、富可敌国的首辅严嵩,如同吸附在王朝命脉上的最大毒瘤,让他恨之入骨却又无可奈何。
“陛下!陛下!!” 一名小太监连滚带爬地冲进大殿,尖锐的嗓音因极度的惊恐而变调,打破了死水般的沉寂,“出……出大事了!严……严阁老!严首辅他……他……”
朱胤禛猛地抬起头,眼中精光一闪,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严嵩怎么了?快说!” 他心中隐隐有个疯狂的念头在滋生——难道这老贼终于遭天谴了?!
小太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回……回陛下!严首辅的车驾在栖凤坡……遇……遇袭!全军覆没!严首辅……他……他的首级……被人……被人斩下!挂在……挂在栖凤坡最高的老槐树上了!!!”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哭喊出来的。
“什么?!!!” 朱胤禛霍然起身,龙袍下的手激动得微微颤抖,脸上却强行维持着帝王的威严与“震惊”:“消息确真?!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刺杀当朝首辅?!”
“千真万确啊陛下!西城兵马司的人亲眼所见!现场……现场如同修罗地狱!护卫全灭,连……连东厂暗中随行的‘血滴子’都……都死状凄惨!那马车……那号称刀枪不入的玄龟宝驾,被……被一刀劈成了两半!严首辅的首级……就……就钉在槐树上……” 小太监语无伦次,显然被那场景吓破了胆。
“嘶——!” 整个金銮殿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朝臣们面面相觑,有惊恐,有茫然,更多的则是难以掩饰的狂喜和如释重负!严嵩这棵大树,终于倒了!
朱胤禛强压住几乎要冲出胸膛的狂喜,努力让声音显得沉痛而愤怒:“岂有此理!简直无法无天!查!给朕彻查!定要将凶徒绳之以法!为严爱卿报仇雪恨!” 他嘴上喊着报仇,心里想的却是:“快!立刻封锁严府!抄家!这老狗贪墨的银子,正好解朕的燃眉之急!还有那些罪证……一定要找到!”
接下来的几天,皇城内外鸡飞狗跳。
皇帝朱胤禛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效率:皇帝禁军以“保护现场、追查凶手”为名,第一时间包围了严嵩的府邸,随即展开了史上最彻底的抄家行动。结果令人瞠目结舌——金银珠宝堆积如山,古玩字画不计其数,地窖里藏匿的粮食足够整只军队吃上三年!更夸张的是,账本上记录着他遍布全国的田庄、商铺、甚至秘密勾结外敌、构陷忠良的铁证!抄家所得之巨,瞬间充盈了空虚的国库,让朱胤禛腰杆都挺直了不少。
就在抄家进行得如火如荼时,一份字迹娟秀、措辞犀利、详列严嵩及其党羽滔天罪状,尤其是构陷前锦衣卫指挥使林炳、屠杀林家满门的匿名奏章,如同神迹般漂浮出现在了皇帝的御案之上,旁边还放着一枚染血的、属于林炳的锦衣卫腰牌。
同时,民间开始流传“仙人显灵,诛杀奸佞,为忠魂昭雪”的传说,传得有鼻子有眼,甚至说皇帝梦遇仙人指点迷津。朱眳禛顺水推舟,将此渲染成天意,迅速为林炳平反昭雪,追封忠烈,并借此东风,以雷霆手段清洗严嵩余党,提拔了一批真正可用之人,比如那位“死而复生”、立下大功的豫让。
说来也怪,严嵩一死,他暗中克扣的军饷物资迅速到位,前线将士士气大振。加上新提拔的将领,其中不乏也有被严嵩打压过的能臣恢复原职,指挥得当,边疆战事竟奇迹般地稳住了阵脚,甚至打了几场漂亮的胜仗,捷报频传。
光阴弹指一瞬。
大眳王朝虽未恢复鼎盛,但总算从悬崖边上被拉了回来。朝廷吏治虽未彻底清明,但严嵩这颗最大的毒瘤被切除后,风气为之一新。边疆稳固,百姓得以喘息,市井间渐渐恢复了生机。
茶楼酒肆中,人们津津乐道的,依旧是几年前那场惊天动地的“栖凤坡诛奸案”。版本越传越神:
“知道吗?那可不是凡人干的!是九天之上的剑仙娘娘!看不惯严老狗祸国殃民,一剑飞来,千里之外取了他项上狗头!”
“何止啊!我听说剑仙娘娘还托梦给咱们皇上,传授了治国安邦的仙法!不然皇上怎么突然就英明神武起来了?”
“对对对!林炳林大人一家也是被冤枉的!是仙人显灵,把铁证送到了皇上面前!不然那些狗官能认罪?”
“忠魂坡,原来叫栖凤坡知道吧?朝廷给我们发的赈灾钱,那里的百姓自发修了座大大的陵园,供奉着林大人和那些被害的忠义之士!香火可旺了!在那里许愿听说可灵验了!”
“京城里还建了座‘昭忠祠’,里面林大人的金身像,那叫一个威武!据说还是按仙人指点打造的,能镇邪祟,保平安!”
凡尘俗世的喧嚣与变迁,如同溪水流过归寂之地边缘的顽石,未曾留下丝毫痕迹。
林青岚站在归寂之地那熟悉的茅屋前,望着眼前金浪翻滚的万灵麦田,碧波微澜的沉渊湖,还有那几间简陋却充满家的气息的木屋。她身上那身煞气凛然的飞鱼服早已换下,穿着一身由九穗禾叶片和星痕草纤维编织成的、带着草木清香的素色衣裙,腰间依旧悬着那柄祖传绣春刀,只是刀身光华内敛,再无戾气。
大仇得报,沉冤昭雪。
这人间,于她已无半分留恋。豫让大哥想让她留下重振锦衣卫时,她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目光投向遥远的天际线——那里,有她真正的归处。
“师姐,我们回家吧。” 她对身旁同样换回了黑色劲装、正无聊地用剑气削着一根草茎的怜月寒说道。
怜月寒眼睛一亮,立刻丢掉草茎,一把挽住林青岚的胳膊:“走走走!赶紧回去!这破地方灵气稀薄得要命,待久了浑身不舒服!还是咱家好!师尊肯定又想我了!也不知道她钓到鱼没有……对了青岚,回去给我做炸酱面!我要双份的肉酱!”
“好。” 林青岚嘴角勾起一抹温暖的笑意,反手撕开空间。
归寂之地,沉渊湖畔。
苏泠依旧坐在老地方,银发垂落,绿白道袍纤尘不染,手持鱼竿,目光……嗯,大概是在看鱼漂?也可能在神游天外。
空间涟漪荡漾,怜月寒和林青岚的身影悄然出现。
“师尊~~~!我们回来啦!想死我啦!” 怜月寒如同归巢的乳燕,瞬间抛弃了刚才还挽着的师妹,一个飞扑就想挂到苏泠身上。
苏泠似乎早有预料,鱼竿都没动一下,只是身体极其自然地微微一侧。
“噗通!”
怜月寒精准地扑进了……沉渊湖里,溅起好大一片水花。
“噗……” 林青岚忍俊不禁,连忙捂住嘴。
苏泠这才慢悠悠地转过头,对着刚从水里冒出来、顶着一头水草、满脸委屈的怜月寒,又看了看一旁忍笑的林青岚,平静地开口,问出了她此刻最关心的问题:
“磨坊的转轴好像有点松了,你们俩...谁会修啊?”
林青岚:“……”
刚从水里爬出来的怜月寒:“……”
得,凡尘俗世打生打死,却在师尊这儿,不如一个松了的磨坊转轴重要。
归寂之地鸡飞狗跳的日常生活,又开始了。咸鱼老祖的收徒雷达,大概在某个角落,又悄悄地对准了新的“工具人”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