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裂缝的涟漪在繁华街巷的僻静角落悄然散去，留下怜月寒与林青岚两道引人瞩目的身影。喧嚣的声浪、食物的香气、孩童的嬉笑瞬间将她们包裹。与归寂之地亘古不变的宁静不同，这里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正是王朝鼎盛、新年将至的喜庆景象。
“师姐，快看！”青岚银眸发亮，拉着月寒的手腕挤进人群。前方锣鼓喧天，一只金红相间的威武雄狮正随着鼓点腾挪跳跃，时而憨态可掬，时而威风凛凛，引得围观百姓阵阵喝彩。姐妹俩虽已是挥手间可令山河变色的存在，此刻却也被这纯粹的凡俗欢乐感染，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暂时放下了归寂之地的清冷与争宠的小心思，一同沉浸在热闹的氛围里。
她们像寻常人家的姐妹般，手挽着手穿梭于人流。甜糯的糖葫芦、喷香的炸年糕、栩栩如生的面人儿……各种新奇的小吃和玩意儿被她们收入囊中。月寒尤其对一种叫刻光石的小方块爱不释手，对着街景、对着舞狮、甚至对着青岚咔嚓按了几下，看着石头上瞬间定格的影像，眼睛亮得惊人：“青岚！这个好！回头我们多买些，回去拍师尊！一定能拍到好多好看的！”青岚也用力点头，已经开始幻想如何捕捉师尊垂钓时那遗世独立的侧影，或者……睡着时毫无防备的恬静模样？这个念头让她耳根微红。
当然，她们没忘师尊委托的重任。
在一家老字号裁缝铺，两人精挑细选了几匹触感如云、光泽内敛的顶级绸缎和柔软的棉麻布料。月寒指着水蓝色的料子：“这个给师尊做新道袍肯定清爽！”青岚则看中了一匹月白色的素锦：“这个做里衬，师尊穿着舒服。” 付钱时留下的一小块灵石，足够掌柜一家几代衣食无忧。
至于买鸡的任务……两人站在喧闹的禽类市集，看着笼子里咯咯叫唤的土鸡，面面相觑。月寒扶了扶斗笠：“师尊说……要会下蛋的，还要活泼点，给家里那只‘大爷’作伴？”青岚想起那只整天趴在九穗禾屋顶上晒太阳、除了灵米和师傅之外的她们俩爱答不理，嘴角抽了抽：“希望这些同类能让它有点……危机感？”她们最终挑了三只看起来最精神、冠子最红的母鸡，用个精致的竹笼装进了储物袋中。
桃酥的误会则成了个小插曲。当店小二端上一碟金黄油亮、香气扑鼻的小点心，并热情介绍这就是本店招牌手艺百年桃酥时，月寒和青岚看着碟子里明显不是桃子的东西，都愣了一下，随即相视而笑。月寒捻起一块咬下，酥脆掉渣，甜香满口：“唔…原来是点心！名字倒是怪。味道还行，带些回去给师尊尝尝鲜。”青岚也点头，觉得这凡间的小巧思颇有意思。
入夜，两人包下了城中最高酒楼的顶层雅间。雕花木窗外是万家灯火，星河流转，窗内是珍馐满桌。最显眼的是那坛据说埋藏了五百年的茅台。拍开泥封，浓郁醇厚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月寒斟满两杯琥珀色的酒液，与青岚轻轻一碰：“来，师妹，尝尝这凡间五百年的滋味。”
酒液入喉，辛辣中带着绵长的回甘，确实非同凡品。月寒细细品味，放下酒杯，眼中带着一丝怀念的挑剔：“嗯…劲道是有了，窖藏的火候也够，比白天喝的那些强太多。不过嘛…”她咂咂嘴，“比起师尊用沉渊湖水和九穗禾酿的那忘忧川，还是差了点意思。师尊那酒，一口下去，连神魂都暖洋洋的，仿佛能涤净万古愁。”
青岚深以为然。几杯醇酒下肚，暖意融融，看着窗外人间繁华，又想起归寂之地那抹永恒宁静的身影，她心中积压已久的疑问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师姐，你说…师尊她…到底活了多久了？”
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师尊容颜绝世，风华无双，自然不能用老字。只是…我总觉得，师尊身上有种…难以言喻的沧桑感。再大的场面，再稀奇的事，在她眼中都平淡如水。除了钓鱼，好像没什么能真正引起她的兴趣。”
月寒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一顿。窗外喧嚣的烟火气似乎被无形的屏障隔开，雅间内一时安静下来。她脸上的嬉笑也收敛了几分，眼神变得悠远而复杂。
“是啊…”月寒的声音低沉了些，带着一丝困惑和敬畏，“从我七岁在街上流浪误打误撞的被她捡回去，到现在…几百年了？归寂之地的时间模糊，但感觉很久很久了。师尊的样子，一点没变。”
她回忆着，“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到吾道石枕头时的震惊吗？还有那些被我们当杂草的星痕草、九穗禾…在师尊眼里，真的就只是石头和草。那次你搬动玄黄镇界石，是我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师尊脸上有那么明显的笑意…”
她晃了晃杯中酒，琥珀色的液体映着烛光：“你说得对，除了鱼漂那点微不足道的动静，师尊对周遭的一切，似乎真的…不怎么在意。她教我们，更像是…嗯…顺手？或者，看我们折腾得有趣？”月寒苦笑了一下，“就像她看湖里那些霸主凶兽打架一样。”
青岚认真地听着，心绪起伏。师尊的强大毋庸置疑，但这强大背后，似乎包裹着一层厚厚的、名为漠然的壳。
“师傅她…”月寒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斗笠下的目光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说不定，是一个…充满了我们无法想象的故事的人呢。那些故事…或许比我们经历的血海深仇，还要沉重、漫长得多。”
她顿了顿，眼神中掠过一丝犹豫，最终化为坚定，看着青岚的眼睛：“就像我…其实也有一些秘密…从未真正向你和师尊提起过。”
雅间内，烛火摇曳。窗外，一朵巨大的烟花嘭地一声在夜空中炸开，绚烂的光彩瞬间照亮了姐妹俩若有所思的脸庞。
人间新年的喧嚣达到顶点，而关于归寂之地深处那位咸鱼师尊的谜团，却在她们心中悄然弥漫开来，比窗外的夜色更深沉。青岚的心，被月寒那句“从未提起的秘密”紧紧揪住，正欲追问——
突然！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归寂之地特有气息的空间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雅间内极其突兀地荡漾开来！怜月寒和林青岚同时脸色一变，猛地站起身！她们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
师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