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琉璃窗,温柔地洒在餐厅里。苏泠的眼睫轻轻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宿醉带来的轻微晕眩感还萦绕在脑袋里,让她有些茫然地眨了眨那双清澈不少的玄墨金眸。
眼前是熟悉的餐桌,只是…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件柔软的、带着淡淡皂角清香的大衣。那株半红半蓝的彼岸花依旧静静伫立在玉盆中,沐浴在晨光下,色泽流转,美得静谧。桌上的杯盘狼藉早已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仿佛昨夜那场微醺的欢聚只是一场幻梦。
她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凝香酿的后劲果然名不虚传。
“师尊~您醒了。”温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苏泠抬头,看见云汐正提着一只还冒着热气的小木桶走进来,桶里是刚挤出来的、散发着浓郁奶香的鲜奶。她今日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衣裙,衬得肌肤愈发白皙,眉眼间带着一如既往的柔顺和关切。
“我…我喝醉了吗?”苏泠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一丝难以置信。她居然真的睡着了?还是在桌子上?
云汐将牛奶桶轻轻放在一旁的桌上,乖巧地站定,柔声回道:“是…师尊。我们昨天下楼时,发现您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您说过…没有您的允许,我们不能随意触碰那花,也不能进您的屋子…所以,我就只给您披了件大衣。”她说着,悄悄抬眼看了看师尊的脸色,像只怕做错事的小动物。
“是这样吗…”苏泠恍然,心底划过一丝暖流,又有点淡淡的尴尬。堂堂前·血手罗刹,居然在饭桌上喝甜酒喝到睡着…这要是让万年前的仇家知道,怕不是要惊掉下巴。“有劳你了,云汐。”
“师尊言重了,这是弟子应该做的。”云汐连忙摆手,然后又细声细气地问,“大师姐她们带着墨铃去凡间集市玩了,我想着师尊醒来可能需要人照顾,就留下来了。师尊,您要不要喝一碗醒酒汤?我刚熬好的,还热着呢。”
苏泠轻轻点头:“嗯。”
云汐立刻转身去厨房盛汤,脚步轻快。
苏泠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带着点不放心地问道:“云汐…我昨晚喝醉的时候,没…没说过什么奇怪的梦话吧?”她努力回想,却只记得最后似乎趴在桌上,以及那浓郁的酒香和月光。
背对着她的云汐,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耳根微微泛红,但声音依旧努力保持镇定:“没、没有啊师尊?我们都不敢打扰您休息,放下东西就赶紧退开了,没…没注意听呢。”她端着醒酒汤转过身,脸上挂着无辜又温柔的笑容,眼神却微微飘忽了一下。
苏泠看着她,心下了然。云汐这孩子,心思细腻,最是体贴,也最不擅长撒谎。若是月寒或清岚那两个皮猴,她肯定能一眼看穿,但云汐这副故作镇静的小模样…反而欲盖弥彰。
“她们肯定是听到了…那个名字了,也罢…”苏泠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听到了就听到了吧。若是她们哪天实在憋不住问起来…再解释也不迟。现在这样,也好。
“师尊,您的汤。”云汐小心翼翼地将白瓷碗端到她面前。碗里是清澈的浅褐色汤汁,散发着山楂、葛花和一些清心安神灵草混合的清香,光是闻着就让人清醒了大半。
苏泠拿起小勺,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入口中。温度恰到好处,酸中带甘,很好地中和了胃里的不适和头部的昏沉。
“师尊…那个…”云汐站在一旁,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声音更小了,像个做错事等待发落的孩子。
“嗯?”苏泠抬眼看她。
“我们…我们几个…昨晚看那凝香酿实在太香了…就…就偷偷每人尝了一小杯…”她越说声音越小,脑袋也低了下去,“真的就一小杯!师尊您别生气…”
苏泠又舀了一勺醒酒汤,淡淡地哦了一声,语气平静无波:“那酒的年份刚到最适合饮用的火候,本来酿来就是给你们喝的。结果我自己不小心先睡着了而已。”
云汐猛地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瞬间松了口气,脸上绽开明媚又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容:“原来是这样!谢谢师尊!酒还有很多,我都好好收进地窖的藏酒区里了!”
喝完醒酒汤,苏泠感觉浑身都舒坦了不少。她起身,小心地捧起窗边的冰裂纹玉盆。
“我回房静坐片刻。”她对云汐说道,声音恢复了以往的清冷,但似乎又比平时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温和。
“是,师尊。”云汐乖巧应声。
苏泠捧着花回到二楼卧室,轻轻关上了房门。她没有修炼,也没有做任何事,只是走到窗边,将玉盆放在阳光最好的位置,然后便静静地坐在一旁的矮榻上,目光一瞬不瞬地凝视着那株沐浴在光辉中、色彩瑰丽的花朵。
指尖极轻地拂过那半是血红、半是幽蓝的花瓣,触感冰凉细腻。她的嘴角,在不经意间,缓缓扬起一抹极其温柔、足以融化万载寒冰的浅浅笑意。阳光静谧,岁月仿佛在这一刻温柔地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