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道宗,云蒸霞蔚,仙鹤翔集,气象万千,早已是修真界人人向往的圣地。然而在这片庄严盛景之下,总有些不那么庄严的音符。
“哇哈哈哈!再快一点!超过前面那只云雀!”
“铃儿姐姐抓紧啦!”
灵兽园上空,两道身影正骑在一匹神骏非凡、背生双翼的雪白飞马背上,如同离弦之箭般穿梭于朵朵白云之间。墨铃一身青黑劲装,猫耳因兴奋而笔直竖起,尾巴在风中欢快地乱晃。她身后的雪团紧紧抱着她的腰,白发飞舞,圆绒绒的耳朵也开心地抖动着。
飞马显然也很久没如此畅快地奔跑,发出欢快的嘶鸣,双翼振动,时而俯冲,时而攀升,做出各种高难度的飞行姿态。
这可把下方灵兽园负责照料飞马的弟子们吓得不轻,一个个面色发白,仰着脖子声嘶力竭地呼喊:
“墨铃老祖!雪团仙子!快下来吧!太危险了!”
“追云骓!慢一点!稳一点啊!摔了老祖我们可怎么交代啊!哎哟喂我的祖宗们唉…”
然而他们的呼喊声很快被风声和欢笑声淹没。墨铃玩得正嗨,哪里肯听,反而指挥着飞马朝着灵禽聚集的区域冲去,引得一群五彩斑斓的灵禽惊慌失措地四散飞逃,羽毛掉了不少。
就在弟子们几近绝望之时,一道温婉的绿色流光自药田方向飞来,轻盈地落在飞马前方。云汐一袭淡绿裙衫,手持一株散发着宁静气息的安神草,看着眼前鸡飞狗跳的场景,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并未出声呵斥,只是将手中的安神草轻轻一拂,一股柔和宁静的绿芒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瞬间笼罩了兴奋过度的飞马和它背上的两个小家伙。
追云骓立刻打了个响鼻,速度缓缓降了下来,变得温顺平稳。墨铃和雪团也感觉那股疯玩的劲头像是被温水浇灭了一般,虽然还是开心,却不再那么躁动。
“云汐姐姐!”墨铃笑嘻嘻地打招呼,丝毫没有被抓包的自觉。
“汐姐姐。”雪团则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叫道。
云汐飞近些,轻轻点了点墨铃的额头:“你们两个呀,又来这里捣乱,看把弟子们吓的。追云骓前几日才有些不适,刚调养好,经得起你们这般折腾吗?”
墨铃吐了吐舌头,搂住飞马的脖子:“追云说它很开心嘛!对不对呀追云?”飞马通人性地蹭了蹭她,打了个响鼻,似乎在附和。
云汐拿她们没办法,柔声道:“好了,玩也玩够了,快下来。我新炼了一批‘百兽灵丹’,正要给几只生病的灵兽送去,你们要不要一起来帮忙?”
一听有丹药和灵兽,两人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麻利地从飞马背上滑下来,一左一右簇拥着云汐,叽叽喳喳地问着是什么灵兽生病了,丹药甜不甜之类的问题,瞬间把飙马的事抛到了脑后。下方的弟子们这才长长松了口气,抹了把冷汗,对云汐投去感激不尽的目光。
而衍政殿内,气氛则要严肃得多。
妙音仙姑端坐主位,面前悬浮着数枚闪烁着不同光芒的传讯玉符。怜月寒坐在一旁,看似悠闲地擦拭着她的影蚀,实则竖着耳朵听着汇报。
“西漠边境传来的最新消息,”妙音指尖点向一枚暗红色的玉符,语气微凝,“魔教各部的调动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更加频繁和隐蔽。他们似乎在暗中集结一股非同寻常的力量,但目的性极其模糊,不像是要大规模进攻某处的样子。”
怜月寒停下擦剑的动作,挑眉:“哦?那群杀才转性了?不打打杀杀,改成偷偷摸摸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确实古怪。”妙音点头,“更奇怪的是,我们安插的探子回报,那位新任的魔教教主,自上次露面下达了几条模糊指令后,便再次消失无踪,似乎对教中事务并不上心。如今魔教的运作,完全是由几个实权长老在推动。”
“呵,”怜月寒嗤笑一声,“搞出这么大动静,正主却不见了?这新教主是个什么路数?故弄玄虚?”
妙音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像。据零星情报描述,此人修为深不可测,出现得极其突然,以雷霆手段整合了魔教后就几乎不管事了。倒像是……纯粹凭实力坐上那位子,却又对权力毫无兴趣。”
“真是个怪人。”怜月寒总结道,随即又扬起跃跃欲试的笑容,“不过这样也好,等他们憋个大招出来,正好给我活动活动筋骨!”
妙音无奈地看了这位大师姐一眼,正要说话,忽然心中微微一动,一种极细微、却异常空灵孤寂的箫声波动,仿佛跨越了无尽空间,极其模糊地触动了她的音律感知。那感觉转瞬即逝,如同错觉。
她微微蹙眉,试图捕捉,却再无痕迹。
“怎么了?”怜月寒察觉到她的异样。
“没什么,”妙音摇摇头,只当是自己近日推演星轨过度疲劳,“或许是错觉。”她将注意力重新放回魔教事务上,“继续监视吧,吩咐下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轻举妄动。”
而那位被议论的、“对权力毫无兴趣”的魔教教主幽蔻,此刻又在何处呢?
既不在西漠总坛,也没在什么秘密据点谋划惊天阴谋。
她正赤着双足,坐在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边,粉色的长发随意披散,绝美的容颜上带着百无聊赖的神情。纤纤玉足拨动着冰凉的溪水,溅起细碎的水花。身边放着几个油纸包,里面是魔教长老们精心准备的、足以让低阶修士打破头的灵食糕点被她当成了普通的零嘴。
“无聊…”她轻声嘟囔,捡起一颗光滑的鹅卵石,用力扔向溪流中心,看着涟漪一圈圈荡开。“那群老头整天吵吵嚷嚷的,烦死了。”
她完全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对打打杀杀那么热衷。她只想找到那个心里模糊的影子,可天地茫茫,到底该去哪里找?一阵莫名的烦躁和孤寂涌上心头,她再次拿出那支曼珠沙华玉箫,放在唇边。
这一次,箫声不再完全是孤寂,反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连她自己都未意识到的委屈和撒娇意味,幽幽地飘散在山林之间。
与此同时,人间界的江南水乡。
正值春日,细雨如酥,沾衣不湿。一座古老的石拱桥上,两位女子共撑着一把油纸伞,依偎而立。
苏泠换下了一贯的素绿白衣裙,穿着一身水绿色的襦裙,如同寻常人家温婉秀丽的女子。凝霜则是一身鹅黄色的衣裙,湛蓝色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落颊边,更添柔美。两人都施了简单的障眼法,掩去了过于惊人的容貌和气息,如同一对出来游春的姐妹。
“泠姐姐,你看那边,有卖糖画的!”凝霜扯了扯苏泠的袖子,指着桥头一个老爷爷的小摊,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对凡间事物的新奇。
苏泠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眼中满是宠溺:“想吃?”
凝霜用力点头,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我们没带凡间的铜钱。”她们用的都是灵石。
苏泠微微一笑,指尖在袖中微动,一小块碎银便出现在掌心:“无妨,我方才用一小块灵玉与那当铺换了些。”
两人走到糖画摊前,凝霜像个孩子般,看着老爷爷用娴熟的手法熬糖、作画,最终得到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糖画,开心得不得了。
她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甜得眯起了眼,然后将糖画递到苏泠唇边:“泠姐姐你也尝尝,好甜!”
苏泠就着她的手轻轻抿了一下,那甜腻的味道对她而言其实并无特别,但看着凝霜灿烂的笑容,却觉得比任何仙酿灵果都要甘美。
“嗯,很甜。”她柔声应道,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凝霜唇角沾到的一点糖渍。
细雨绵绵,古镇宁静,小桥流水,伞下相依。
这一刻,没有万载执念,没有宗门事务,没有潜在的风波,只有失而复得的彼此,和这人间最平凡的烟火温情。
凝霜吃着糖画,忽然想起什么,凑到苏泠耳边,压低声音,带着狡黠的笑意:“泠姐姐,晚上~晚上我们别用法术驱散水汽了,就住那临河的小客栈好不好?我想听雨打屋檐的声音…”
苏泠耳根微红,却握紧了她的手,轻轻点头:“好。”
雨丝轻柔地落在油纸伞上,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在为一对有情人伴奏。